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 23 章 ...

  •   “你这个月奖金发了?”这日晚饭后,兰英洗刷完,看小芬在阳台晾衣服,就晃悠过去,装作不经意一问。
      小芬“嗯”了一声,继续弄衣服。
      “这个月拿多少的?怎么没交上来?”兰英和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丈夫对视一下。
      “今天才发的。”小芬简短地回答完,就端着空盆往卫生间走去。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正在对眼色,小芬拿着几张钱走过来,放在兰英面前。
      “多少?”兰英问了一声,也没等小芬回答,就数起来,“怎么才300?全在这了?就这么点个奖金?”
      “这个月的项目都没定案,都是之前的项目尾款,下个月估计就多点了。”
      “你这个月也加班的,没有加班工资?”兰英继续刨问。“工资卡不是在你们那块?”小芬回完转身准备走。
      “啪!”经文国把遥控器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摔,抬起一张僵硬的冷脸“你以为我们要你钱?我们在帮你保管!你不情愿就算!”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再说不上交你们就乐意了?”小芬站定转过头看着父母。
      “那你什么意思?奖金不全部上交,留在手上准备干嘛?”经文国直着脖子逼视着小芬。
      “我身上留两三百块钱用用,我也要坐车,喝水,买零食吧?朋友之间请客,难道我就光吃不回请?而且你们平时经常叫我交个牛奶费,超市买点东西,不要钱呀?”小芬看着左手右手翻来覆去地互绞着。
      “坐车不是给你充了公交卡?水自己不会带?买什么零食?家里没买?你那些虚头八脑的叫朋友?请什么客?人家请你不吃就是了!男男女女一帮年轻人在一起胡吃海喝的,像什么样子?一点家教都没有!牛奶你没喝呀?啊!给家里买点菜都算这么清楚?要不要我们坐下来,把这些年养你的账都算一遍,看你欠我们多少?”
      “你们每次都给我算得这么清楚!我身上不能留点钱以防不便,急用?”小芬红着眼看着一南一西坐在沙发上的父母,紧扣的双手微抖着。
      经文国沉冷地看着小芬说: “什么叫算的清楚?这些钱又不是我们用掉了,以后不还是你的?我们的钱以后也是给你!你用钱要干什么,告诉我们,哪次没给呀?”
      “我已经工作了,每次连买个卫生巾都要跟你们说。而且跟朋友吃饭逛街要钱,你们十次有九次都没答应!还有买衣服也是,每次不同意,要不就跑去买两件地摊货给我,又土又丑!”小芬说起来越发的委屈,眼泪再没忍住,呼啦一下全部决堤了,两只手不停地擦着,脸也急的通红。
      “你工作挣钱了,开始嫌我们管了?告诉你,只要我们在一天,活到九十九,还归我们管。除非你跟我们脱离关系!”一直沉默的兰英突然发声了,而且越说越气,声音越说越大“我们买的衣裳没破没补的,怎么不能穿了?一个大姑娘,一天到晚把心思花在穿衣裳上,准备出去勾三搭四的?一大帮男女混在一块,嘻嘻哈哈,不三不四的,一点正经样子都没有!我告诉你,不要在外面跟男的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嘻皮笑脸的,你要是做这些出格下贱的事,我就拿根绳子直接把你勒死的!宁愿绝后,也不要你这个忤逆的倒生子!省得招出什么吐沫星子来喷我们,给我们丢人现眼的!”见小芬还站在那里,两手在脸上东一下,西一下胡乱地抹着,又阴溜溜地说:“我们为你好,等出了事就迟了,哭都来不及!身上没钱,就不会动杂七杂八的心思,就不会走歪路!身上留一百块钱,其它的全交过来,要用跟我们说,正经用途我们肯定给!”小芬只好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元放在兰英面前。
      “我们跟你挤牙膏呢?一点一点往外抠?”经文国拿起电话虎着眼睛,因为发怒脖子青筋爆起“把你们老总电话给我,我来打电话,看你说不说实话?”
      “真的就是这么多了!不信你们翻我包去!”小芬激动之下脸色煞白,跟着“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上次经文国悄悄跟踪她到公司,给成总送了一颗用旧报纸包裹的不知哪里弄来的泥巴巴的参,说是东北朋友给的正宗野山参,还跟成总天南地北侃了一个多小时,过后让她好一阵子看到成总都觉得难为情,偶尔想起都心有余悸,如果这次再因为工资的事闹到成总跟前,她真觉得在公司呆不下去了。
      小芬说完,转身冲到房间,关上门窝在椅子里,头斜靠着椅背,双臂抱在胸前,就这么木然地坐着,任眼泪一波一波冲出眼眶肆意地流淌在脸颊上,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哭累了,好像睡着了,又好像被惊醒了,睡衣前襟湿透了,屈着腿也有点麻,站起来舒展下身体,宽慰好心情,轻轻打开门,去卫生间洗漱一番。
      躺在床上的经文国听到房门开合声,碰醒兰英,轻声说:“估计起来洗脸刷牙了,你快去把她包翻翻看。”
      两口子赶紧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兰英看到对面房门半掩,快速溜进去,经文国把着门,身体留在房间,头卡在门和门框中间,仔细辩听着卫生间的动静。很快兰英退了出来,房门依旧半掩着。
      “怎么样?”门刚关上,经文国就急切地问。
      “确实没有!”兰英摇摇头“不过,她钱包里翻到一张纸,上面全是电话号码,不晓得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看……”兰英把攥在手里叠成的纸方块递过去。经文国放开一看,应该是公司给打印的通讯录,赶紧收起来,一脸得意地说:“以后再不接我电话,就打她同事电话找她!我就不信了,还能跳出我手掌心?不听话?”
      “你上次不是跟她领导交待过了,以后工资奖金全打给你?”兰英看向经文国,突然想起什么“这个老总也不上路子,发工资没告诉你,估计也安排过她单独跟那些男的一起加班,还有那两次出差……”
      “她们老板上次试探一下,也就那个样子。”经文国想起上次见她领导,穿个破夹克衫,像个包工头子。
      自己一身丈青西服和白色衬衫全部是名牌——杉杉的,烟灰色羊毛背心。多有风度!
      又在那块上天文、下地理地摆了一阵,听的对方只管点头称赞,最后把在家里用旧报纸裹好的那颗参拿出来时,面子立刻放光了。
      经文国得意地回味一番后,想着兰英刚说的话,又沉下脸:“以后尽量不要加班、出差,实在不行,让她一个小时打电话汇报一次!”

      这一日,经文国中午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喝多了,回来直奔房间,刚倒在床上,瞬间呼噜声雷霆般在屋子里震荡,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突然安静下来。
      小芬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走到房门口看看,没看出什么,有点担心,又怕吵醒爸爸,就提着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听到呼吸均匀,才松了一口气。便准备转头出去,哪知经文国猛地睁开眼睛,说:“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小芬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尾看着他,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准备解释一下,只听经文国又说:“进来看看我是不是真喝多了,睡沉了?好偷偷翻我包吧?”这下小芬直接石化了,呆立在原地。
      过后小芬想着:他的脑回路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兴许自己平时偷鸡摸狗的小心思存多了,所以看别人也觉得便是如此。
      好久后的某一天,一大帮亲戚聚在一起谈天,经文国突然又提起这件事,还非常得意于自己的精明,让小芬直接刷新了以前对他三观等级的定位,是那么的憎恶和不屑!
      因经文国经常在亲戚们面前胡吹自己的本领,结果老家有个亲戚儿子中专毕业了,为工作的事情,真找上门了,在一翻哄捧后,并送上一堆老家原汁原味的鸭蛋和其他特产后,直接头脑发热,当场拍板下保证。客人走后,自己冷静下来,跟兰英一分析孩子中专学历和好吃懒做的家教,直埋怨兰英没有提醒他。
      让兰英一通臭骂:“你个嘴巴不关风,人家给你灌两杯烧尿子,你能滴经家祖坟上都冒青烟了!哪一次你带脑子呀?从来不吃教训,次次都撂屎屁股给人擦!”
      让兰英一顿抢白后,经老大独自闷闷地坐在茶几前用扑克牌摆着龙门阵。
      但自己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收是肯定收不回来的,而且要他去跟人跌软反悔,太损面子了。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件事情办成了。
      经过一通操作后,这一日,经文国在家请老领导吃饭,准备将事情办拢妥了。
      小芬下班回来,刚打开门,鞋还没换好,就听父亲说:“这么大个姑娘了,进门看到人不会喊呀?一点没得套数!”接又对着客人说:“现在年轻人哪像我们那时候,懂礼貌,识礼数!我们平时也教她的,就是一上班,跟单位一帮不三不四的年轻人一起瞎混,给带歪掉了!”
      “小丫头,还认得我吧?”或许已熟悉经老大的这些路数,并未回应什么,只悄悄站起来,走到小芬面前,微微弯腰一笑。
      “崔伯伯好!”小芬立刻认出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小时候每次被父亲带到单位都能看到他,还能吃到他特意买的零食,看到好多书。
      “你看姑娘多好,长这么大了!一转眼我们都老喽!”崔伯转头对着经老大说,“现在看到她们是真高兴呀!人长得不错,又工作了!”
      “过来吃点水果,在哪工作的?做的什么?”等小芬放下包,将茶几上果盘端起给她,小芬便拿了颗葡萄放进嘴巴,赶紧接过来放回茶几上。
      “大学毕业,扭头二犟的,不听我安排,自己找个工作,搞什么装修设计,她都没学过,会设计什么东西呀?你看我家里装修全是我设计的,问她全是些不实用的,花里胡哨的!”经老大赶紧将话题接过。
      “年轻人就是要闯!不闯闯怎么有经验?”崔伯伯微笑着说,接着眼睛仔细快速扫描了一圈屋内目光所及处的装修,便转头对着经老大笑说,“我们以前老一套都过时了,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老一代要看新一代怎么创新,进步呢!”
      面对老领导,经老大不敢过分造次,况且确实词穷,一时也搜不出能再涨涨面子的词来,只借坡下驴,顺着老领导的话说:“是的!是的!看他们年轻人忙起来,我们老家伙坐下来喝茶!”顺便递过一枝烟,并顺手点上。
      小芬便进厨房看有什么要帮手的。兰英让顺一下餐桌,等下端菜开饭了。
      经老大一看,便站起身去拿酒。拿出一瓶多年前珍藏的郞酒,说:“崔老,今天我们喝这个,这个酒快有15年了!”接着又拿出一瓶五粮液,又说:“不够,就把这个一帆风顺也喝掉,也有些年头了,瓶口就闻到香了!”他举起两瓶示意一下,便放在餐桌上。
      崔伯过去顺手拿起看了看,顿时明白他打出的这张感情牌。
      那年临近春节,大街小巷处处是郞酒的广告,单位也弄了几箱,年礼福利中每人四瓶。往家拿时,崔老一不小心打碎一瓶,经老大立时说“碎碎(岁岁)平安!”并快速到自己办公室拿来一瓶,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崔老推迟几番,硬是让经老大放进车上,还说:“这个种高档酒,我们老家过年喝不值当,你过年家里来人正好喝上!”
      毕竟这么多年的宦海经验,对于这个老下属兼朋友,小心思和套路,过来时他就清楚明白的。只是也不是自己能直接拍板的事情,因而今日一直保守考量着。
      于是便说:“果真不少年了,中午我们就少喝点!”
      餐桌上经老大和老领导继续热络地套着话,这边小芬和兰英也坐着吃饭。
      桌上有一道鱼丸汤,是兰英亲手做的。兰英有几个招牌菜,其中这个鱼丸评价最高,每次待客都少不了。
      同样少不了的还有经老大向客人们说起关于这道菜他的功劳:有一次他在一个高档饭店吃到,碰巧桌上一人与饭店主厨熟悉,正巧鱼丸也算家常菜了,于是便简略说了一下这个菜做法,经老大也顺便多问几句,将制作过程详细记在脑中,回来传授兰英,试做几次后终于成功了。
      所以每次他都要让兰英做这道菜待客,倒不会去想这道菜全部手工力气活,兰英一个身高不到1米6的女人每次做累不累?反正他的好学,机灵一次又一次被赞起,满足到了!
      待给崔老装了半碗鱼丸汤后,突然经老大抽风一样,把自己面前酒杯端起放在小芬面前:“都工作的人了,饭桌上礼节不懂呀?怎么不给你崔伯伯敬酒呢?来,陪崔伯伯喝一杯!”
      “你逗孩子干啥呢?”
      “崔老,她酒量好呢,能喝大半斤呢!没得事,来!喝一杯!”经老大谄笑坚持。
      小芬从小就显现出喝酒的天赋,所以家中亲戚聚会,有时闹着玩会给孩子喝一口玩玩,但从未让她在桌上没这么正儿八经的给人家敬酒,她不会说那些社会交际的客套话,也不喜欢这样喝酒的方式。于是只这么呆呆盯着面前酒杯,脸和脖子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就羞红了,几颗汗珠从后脑勺滴落,顺着后背滑下,就这么脸上火辣辣的,后背凉嗖嗖的煎熬着。
      “她们这个年龄酒量本来就好,又有你遗传,肯定能喝!”
      停顿一下,又说:“小丫头,听崔伯伯一句:在外面不能随便喝酒呀!在家里喝没事!今天你爸爸拿的好酒,你自己拿个酒杯倒一点尝尝,我们就喝点玩玩吧。”
      小芬点点头,把酒杯端还给父亲,去厨房重新拿了酒杯。崔伯给她倒了一点,经老大看到直说:“怎么让长辈倒酒呢!自己来!自己来!”
      “我就给她倒一点,孩子自己把握不好量!”盖好酒瓶,便举起说:“来,我们一起喝。这个酒是真不错!”又把酒杯微倾点,告诉小芬:“你看,这快二十年的原装酒,挂杯多好呀!”
      好奇心重的小芬后来特意查了一下陈年好酒的资料,顺便给自己补了点酒的知识经。
      经文国也端着酒杯学着看,这一点点小技为他此后的酒桌文化多添了一份光彩。此前亲戚朋友中聚会,他总会卖弄那句:人体内的酒精是靠酶来分解的!此后又多了个“挂杯”的卖弄。
      喝完杯中酒,小芬便直接吃饭了。后面也没有刻意插入话题,静静地听,静静地吃完饭。
      这在经文国看来是不会混事的表现,坐在一张桌上不找点话题,上不得台面的事!
      但他这一餐饭尽管勉力活络气氛,但事情最终没有如他所愿的顺利,老领导没有当场拍板,只说会留意的。而且也说了:这个学历有点低了,安排工作不太好办,好的岗位要学历,低的岗位人家都不用找关系了。最好还是继续读书深造一下,或者自己也去人才市场找一找工作,对自己有个定位。临了还夸下小芬:“你看她不是自己去人才市场找的?也没靠你关系,找的蛮好的!”
      事情没有立即办成,悬在这儿,经老大肯定堵心。找不到由头,在沙发上摆了几次扑克牌龙门阵后,正好看小芬洗完锅碗出来。本来他想自己酒喝多了,应该主动给他倒杯茶来,还要嘘寒问暖一番,结果小芬直接回房间准备洗澡了,而兰英因为做饭流了汗,在她洗锅碗时先把澡洗过了。
      兰英出来了,小芬正好去洗澡。
      此时经老大又抽风了:“一天到晚洗!洗!洗!你们扒皮呢?还是身上有屎呀?”
      “你发的什么神经病呀?我身上全是油烟和汗,做鱼丸不要力气呀?洗个澡还要跟你打报告?”
      让兰英这一顿抢白,他便转移,专门针对小芬:“你身上有屎呢?哪天不浪费不开心是吧?”
      小芬抱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说:“天这么热,上下班坐车走路都是一身汗,还有灰尘。再说我两天洗一次,也多?”
      “那你不能九点以后再烧水?低谷电不用,非要现在用高峰电?”经文国大声喝道。
      小芬弱弱地问:“早上是我烧的水,你们没说洗澡,刚才妈妈把我烧的水洗光了,我等九点烧水?什么时候才能洗澡?现在到九点还有两、三个小时,一身汗就这么干等着?”
      “你不能先用热水擦一擦?九点烧水,十二点还不能洗澡?或者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洗澡,年轻人少睡个把小时,能死?”
      看到父亲赤红着一双怒眼在吼着,小芬怔住了。
      “一天到晚在外面混的人,酒桌上话不会说呀?喝杯酒要你命啦?在外面鬼六三秋的瞎混,正台面上就囊包了?不晓得我今天请客的重要性呀?一句场面上的话都不会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经老大说完,一脚踢在茶几上,玻璃茶几被震得发出几声刺耳的“吱嘎”声。
      收拾完脏衣服的兰英听了,又是一顿叱骂:“烧尿子灌多了,抽过风就行了,准备把楼上楼下全闹过来看看?”
      到底是多年夫妻,互相的麻筋根根清楚。让邻居看笑话肯定不行的!但是气还没出够,抽风的脑袋智商总是零乱断片的,于是又一个自鸣得意的想法诞生了。
      “我的事你都不愿意帮忙推一把,你现在这么有本事,那就自己养自己呀!”经老大一脸的定海神针,坐在沙发上,继续张狂道:“如果养不起,今天就给我落个纸笔下来,以后就听我的话,少五牛二犟的!”
      小芬转进房间,出来时手上已有了纸和笔,“怎么写呀?”
      经老大还稳如泰山的神态,“就写承认自己要靠我们养到,以后按我们说的去做!”
      “我是说养活自己,怎么写?”
      腿不抖了,牙签也不含在嘴里乱转,脸上的神色定格了,来不及,或者说想不起转换。愣了有半分钟,瞬时脸上像刷了一层锅灰,立时灰黑。
      将小芬一军的念头腾起:“能养活自己,有本事就不要靠我们,以后出事了不要丢我们脸,断绝关系!”
      儿时调皮,面对舅妈牛角顶的犟又上来了,小芬立马坐在餐桌上写:本人经新芬从今日起与经文国和柳兰英夫妇断绝所有关系,此后自生自灭,生死由已,无关他人!立此为据!然后签字,写上日期。再拿去放在茶几上,推到经老大面前。
      “滚!”权威被挑战的威胁让经老大不是愤怒,暴怒,而是完全泯灭理智的狂怒了,大脑里塞满的全是恨,还有怨!他多年以来一直以劳苦功高自居,不仅这个小家中,经家大家庭,还有大舅哥一大家子,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殷勤奉承?在一众同辈中,只要聚在一起,什么时候别人不是对他赞誉有加,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他谅身无分文的小芬不敢造次,肯定会跌软的!
      小芬回房间拿了套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塞进背包里,背上,然后带着身上仅有的二十元钱走出了家门。
      听到关门声,兰英从房间一下子跑出来,发现只经老大一人在客厅,且一幅又怒又黑的张飞脸。
      兰英突然发了疯一样上前对着经老大一阵拳脚乱加,这么多年的希望如果让他今晚发疯给破灭了,支撑她的还有什么呢?她拿什么扬眉吐气地去还击那些曾经的屈难?
      迎着他瞪来的眼神,兰英狠狠怒瞪回去:“我看你今天不是烧尿子灌多了,是跟你家妈妈一样,得失心疯了!这么晚,你让她出去,出事了就不是我们家姑娘了?人家就不戳我们脊梁骨了?”
      被兰英这一说,再加上小芬真走了,经老大这才心中有虑。但他想不通,身上没钱也敢走?真是胆子裹天了!
      于是仍嘴硬地说:“我倒看她怎么活?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不吃点苦不晓得人为他烦多少神,挡多少事?事事为她想,一点都不理解我们的苦心!不是我们,不晓得让人骗成什么死样子!”
      兰英没理会他这絮絮叨叨,不着路子的话,只在脑中急想,怎么找小芬。突然她一脸定定看着经老大。
      被她看得浑身像长了刺一样,便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盯到看什么?”
      “上次不是拿到她单位电话本子?找她同事问问,万一去哪个同事家住呢?”
      “晓得她去哪家住?一个一个打?”
      “找女的打!死丫头不敢乱来的,要找也是找女的。”兰英肯定地说。毕竟这么多年的掌控下来,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对着电话单上看着女孩名字的一个一个打过去,都回复不知道。
      夫妇俩慌了,继续把电话单上全部打一遍。
      因太晚,有些人关机了,有些人没接,有两个接到的人,骂了句“神经病”就挂了,大部分回说不知道小芬去哪了。
      气得经老大直埋怨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家教都没有,最后决定明天一早一起到公司去堵。
      当开始打男的电话时,兰英的心就开始一点一点沉了,当打完所有男的电话也没有时,她不知自己是庆幸,还是心上又加了一道圈!
      而经老大此时却想的是:这个死丫头,认识的人还有没告诉我们的!
      他倒是忘记了,这个电话联系单也是他们私下拿到手的,不是小芬给的。真想完全掌控,大概只有派个摄像机全天无间隙地跟着了!
      这一夜,兰英睡一阵,哭闹一阵!非常担忧,很是惧怕出什么岔子,这几十年的苦和罪都白熬了!
      这一夜,经老大睡一阵,被兰英吵醒一阵!很是窝火,以至于一早起床不仅头发,状态都像一头狮子。
      天刚亮,夫妻俩就迅速洗漱完,没吃没喝,直奔小芬单位。

      小芬背着包出门,就发愁后面怎么办呢?没到发工资日子,哪有钱租房?
      边习惯性往小区门口公交站走,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先把今晚对付过去。
      想了想,她掏出手机给严子进打了电话。
      从进这个公司开始,严子进就开始追求她了,凡是哄女孩子的方式,几乎都试了个遍。无论早餐,电影票,鲜花,零食......全都让小芬原封不动的退回或是当场拒绝了。理由还是同高中、大学时一样,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无论婚姻,还是工作,甚至生命!
      这一次,她索性把心一横,或许可以为自己争取一次,试一次了!
      严子进打车过来的,路上也接到小芬父亲的电话了,他也回答不知道,下车直奔站台上的女孩。他很高兴在遇到难题时,能想到找他。
      看到路灯下飞奔过来的人,小芬突然心中一动:这个庇护也是可以的!
      “你......”女孩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也没有怒色,一如既往的淡,清淡,平淡着,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还是先从口袋掏出500元递过去,并不放心问:“500够吗?”
      “够了!谢谢你!”小芬接过,小心地拉开背包,放进皮夹中。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说:“等发工资了我就还给你。”
      “不急不急,你先用。不够我还有!”
      严子进也是外地人,大学后一人留在南京打拼,小芬没有经历过的生活难题,他几乎都经历过。所以他的手头其实也不宽裕,每个月的工资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但自己喜欢的女孩难得地开口了,他节省一下是没问题的。
      突然小芬问了个问题,将他吓一跳。
      “是不是用身份证就可以住宾馆了?”小芬从皮夹中拿出身份证,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啊......”
      “你知道怎么租房子吗?明天教我一下,我要在外面租房。”
      他正胡思乱想中,小芬下面的话让他更是猜不透。想了想,小心问道:“你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看小芬点头,他又说:“要不你先开个房间,把今晚过去。明天再说租房的事情。”
      毕竟在外几年的打拼,遇事比小芬成熟多了。他想的是:今晚先应付过去,明天可能你家人就找你了,矛盾也解决了。
      小芬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你家附近这儿哪里有宾馆?”他猜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去宾馆,便说:“我带你去,开好房间,你就可以住了。”
      见到小芬没回答,自己在脑中搜了一圈,说,“我们往前走一走吧,居民区肯定会有快捷酒店的。”
      两人便顺着人行道往前走着,果真走了两三百米远就看到大大的“汉庭酒店”几个字,严子进便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小芬顺着他抬起的手指看去,明亮的霓虹灯招牌,让她看了有瞬间的恍惚。
      走进去,办好入住手续后,严子进便拿上门卡,准备跟小芬一起上楼。服务员立刻说道:“男的身份证也要登记一下。”
      严子进出门压根没想到带上身份证,而且他只是上去看一下,好放心。
      停下便说:“这是我们总公司的员工,单位让我安排她住宿的,我送上去,看一下就走了,回去好给领导汇报的。”
      服务员就没再阻拦,毕竟到时间人不下来,她们还是会上去查房的。
      带着小芬找到房间,开着门,把各个角落查看一翻后,对小芬说:“你晚上把门保险上,再搬张椅了来顶着。其他没什么,反正外面有什么声音,你不要管。吹风机什么都有,需要其他的,你就打酒店服务台电话要一下。”然后又给她试了一下怎么保险门,把窗户检查一遍,全部关上,锁好。
      当试门保险时,看着站在旁边的女孩,那一刻他真想亲近一下,扭头看到她正专注地看怎么弄保险,又放弃了。
      倒是小芬弄了一遍后,很放心地说:“我会了!”抬起头正撞上热辣辣的眼神,立时心“砰砰”直跳,脸也瞬间红透了,浓烈的羞涩让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咬了咬嘴唇,才说:“谢谢你!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让一个宽大的怀抱给截断了。
      “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公司见!”匆匆抱一下,又匆匆放开,不敢贪太多,怕自己不舍得放开,也怕惹恼了心爱的女孩。转身便出门,顺便带上房间门,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才回头看一眼,然后迅速下楼走了。
      速度快到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也没有来得及感受到什么,人就消失在眼前。隔着门感觉男孩的气息还在门外,好久才散开!
      突然觉得房间好安静,甚至感觉冷清,不是自己平时喜欢的冷清,是毫无由头的冷包裹着她,是无依无靠的孤独,还是看不清未来的无助?她分不清,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城市的天空很难看到星星,只看到远处黑黝黝的紫金山轮廓。收回目光,正扫到楼下对面公交站台上熟悉的身影,想起那个匆匆的拥抱,还有匆匆奔向她的身影,还有刚刚细心的检查,还有平时的那些关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勇敢一下?来主宰一下自己的人生?
      拿出手机,拔了号码,接通那一刻,心又怂了,只化作几句无关紧要的问候:“现在还有公交吗?你要坐多久的车?”
      似乎猜到什么,对面的人头抬了起来,好像是往这个方向看过来,举起手挥了挥。
      挂了电话后,严子进心里顿时不再失落了。刚刚一路出来时,患得患失的难受,还错过了一班公交。这个电话虽然全是无关紧要的话,但他能感觉到本来要说的话,也能感觉到来自对面楼上窗帘后面的关心。其实刚刚检查房间时,他正好有意瞟了眼外面,就正好看到现在所站的公交站台。所以他刚才感觉到了那扇窗户里,窗帘后面有一双注视他的眼睛,是有情的眼睛,此时他眼中早已注满了希冀之光。
      有那么点甜蜜的情愫在这个暮春的晚上滋长着,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只有这么点,不能再多了。因为第二天的“大戏”谁也没料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