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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夫妻二人直接杀到小芬公司,来的太早了,大门锁着。想一想,二人便去旁边早餐档买点吃的,一问价格都贵得离谱,最后咬着牙一人要了一份素卷饼。两人站在公司对面马路边,边吃边注意着对面情况。
      经老大吃东西本来就囫囵吞枣的,一份卷饼也没多大,更是三四口就进肚了。看着兰英还在慢慢吃着,便笑道:“味道还不错呀!就是太贵了!不放肉一份就要两块钱!”
      兰英咽下嘴巴里的食物,看了看丈夫,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遂又低下头吃起卷饼。没说出口的话在腹中嘀咕着:怪不得说一个月几十块钱不够用的!
      但是人的思维还是有习惯的,不会因着一时的开悟就去改道。特别是1小时后,她配合着丈夫做出的大戏,让小芬当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吃完,默默站着,等着。
      “他妈的!八点半才上班,这上得什么破班?现在年轻人都懒了,以前我们都是天麻麻亮就起来到田里做一气事了,忙一身汗才回去吃早饭呢!”等得太久,经老大不耐烦了。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丈夫的这些提不上手的牢骚,没接话,只是默默等着,看着。看来来往往的小姑娘们的穿戴,心里千头百绪一闪一闪的。心中一直暗暗念着“菩萨保佑!昨天晚上不要出事!”
      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身上衣服换过了,心里“咯噔”一下。
      迅速过了马路跟进去,人已经上楼进了办公室。两人急匆匆跟进去,没等别人问什么,直直越过,一口气冲到小芬面前。
      看着面前的父母,小芬也惊呆了。但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她又惊又气。
      “你昨天晚上不是穿的这个衣裳,你在哪块洗澡过夜的?是不是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一起鬼混的?”兰英一把抓住她手腕,似连珠炮急呼呼地问着。
      看着母亲仿佛定在她身上的眼光,小芬突然有种沉闷的窒息,她另一只手撑着桌面。想了想还是回道:“我跟别人借钱住的酒店。”
      “你一个人住的?”
      “不然呢?”面对母亲的问题,全身的血似乎安静了,有种放弃的死气沉沉的静!
      “啊!你什么套数呀?”经文国倒是不乐意她这样反问的语气了,“有你这种忤逆不孝子呀?要和父母断绝关系,养你这么大有个屁用呀?”
      没有理会身边细细的议论,心里明白:这个公司是待不下去了!
      经老大继续控诉着她的“罪行”:什么事都给她想到位了,就是不听他们安排!这次因为吵几句,就准备跟家里脱离关系了!桩桩件件大逆不道的事一件一件往外抖着!
      经老大的老毛病就是说的顺嘴了,有的就尽力宣扬,心里猜想的也能活灵活现说上一段。
      顺着丈夫的腔调,兰英也控制不住了,紧抓小芬的手突然放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脑轰轰地,里面似乎有东西炸开!
      几个女同事赶紧上前扶人,奈何兰英赖在地上,所以用尽力气只扶出个半跪的效果。
      兰英顺势边哭边诉着苦情:“我生她的时候一条命差点没有了,这个忤逆的倒生子呀!为了她我受了老婆婆多少气呀!指望她长大了好好听话,给我争口气的,结果三天两头地给我气受!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呀,就怕你出事呀!我什么事都想到你,你还不领情,我还不如死了算呢!”突然又冲向前,两手死死抓住小芬两肩,又准备往下跪,让后面还没松手的几个女同事一把撑起,“大戏”没有做足,但是“煽情”的话要说:“妈妈今天求求你了,以后以你升子以你斗,全听你的,你回去吧!啊!我给你跪下来下保证!”
      “你们大家看到呀,这么个不肖的东西,就这么对待父母的!”经老大乘势推了高潮。
      小芬突然想起那年奶奶在大街上的一跪,多么相似的一幕,只是当年受伤害的人如今变成了主唱!当年母亲的怨恨,以及后来时不时提起的憎恶,还在眼前窜场呢。未曾想现在他们成了他们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的翻版,且变本加厉!
      浑身隐隐发颤,突然一阵恶心,胃里像是翻江倒海。连忙挣脱母亲的手,来不及再跑卫生间,抱着旁边的垃圾桶就一阵狂呕,吐出来的全是水,满口腔的苦。
      其实早晨并没有吃什么,实在没胃口。本打算到公司后,找个时间下楼买点吃的。她赶紧扎紧垃圾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纸擦了下脸。
      突然抬眼看到熟悉的目光,一直忍着的泪瞬间蓄满眼眶,像是开闸一样,控制不住的全部倾泻。
      直到成总出来,大家才散开去工作,经老大夫妇也被请到办公室茶水招待了。
      小芬软软地趴在座位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的电话机。突然一杯豆浆放在她面前,扭头就看到熟悉的笑眼,“热的,喝点吧。早上没吃东西吧?”
      这一次她倒没有拒绝,打开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前两口还有微微的苦涩,慢慢咽进肚里,后面感到热热的在一点一点顺通着肠胃。只是全部化成热乎乎的泪水,一时间涕泪杂乱......
      “别哭了!全流到豆浆里了!”接上递过来的纸巾擦干,怎么就是擦不完,桌面上堆了一堆,好不容易停下了,脸上麻漉漉的。温热的豆浆纸杯贴着脸颊轻轻来回转几次,才慢慢仰头喝光。
      变戏法似的,又从口袋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笑着说:“是菜包子,趁热吃了吧。”说完便起身回自己座位了!
      吃包子时她就想好了,等下去辞职。
      “丢脸”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词,而且是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丢脸”,仅管这么多年听了无数遍,这一次是真切体会了。
      只是这么“丢脸”,她怎么没有选择极端,而是几年后才在那场同样“山呼海啸”的强势逼迫下果断决然呢?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身边始终有一丝温暖在,而没有让绝望全部覆盖!
      收拾好状态,便从容走进成总办公室。父母用过的茶杯还没收走,刺着她的眼,脸上立时又火辣辣起来。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辞职的事,成总倒是觉得没什么,劝说了一下,让她回去休息几天,也是觉得小姑娘在公司干得不错。对于领导的挽留,小芬很不好意思的拒绝了,她怕以后再有什么事,连累公司,而且这样的闹剧也影响公司正常办公。
      好在她手上负责的项目都在正常运转中,而且都是和同事一起协助完成的,所以交接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几天就完成了交接,这天下午离下班时间还早,她去跟成总汇报了交接,顺便告别一下。出来后她带着准备好的信封找到严子进,小声说:“还你的钱,谢谢了!”
      这钱是之前用剩下的,还有昨晚向父母跪下写保证书后要来的。当时想的是:反正自己的工作也黄了,以后肯定只能听之任之了,但是欠的钱不可以不还,不能随便欠别人的债,特别是严子进这么好的人!
      当父亲站着将两张一百元甩在她面前时,倒无所谓地去捡了起来,其中一张飘到坐在一旁沙发上母亲的脚边,跪着的她只得俯身半趴着捡回来,只是彼时她倒没有脸红!
      严子进一只手接过信封,另一只手想抓住她的手,停在途中犹豫几秒慢慢放下了。或许这几天他已明白了,一直以来的拒绝,不是他做得不够多,或许也不是她没有动过心,而是那不被外人看到的,不常剥示出来的——内核。而这内核,真实、透心凉,且无力逾越!
      出了公司大门,小芬没有走平时乘车路线,而是顺着平时车上看到的那些林荫道,木栈桥,深巷,慢慢走回家,因此到家的时间比平时下班晚了近一小时。
      平常准时下班从公司出发到家最多半小时。这个时间是经老大亲自坐一趟公交核准来的,他实际只用了二十分钟,考虑到上、下班高峰,很人性化的多给了十分钟。
      劳累的腿脚,木纳的心,飘忽不定的思绪,既定的命途,不搭调,却又杂糅于一身。一路上看到的风景,就跟她一直以来遇到的一个又一个不在父母认可范围的人一样,统统只能是路过,当作无视,再无感地远离。
      对于她这么迟到家,坐在沙发上的经文国本能的“腾”地站起来,一路拉筋拽骨地准备端架子训几句的。突然兰英轻咳两声,止住了他。
      或许他们这次主要目的达到了,人就大度起来了。于是也就听了妻子的暗示,不再发作。
      一进门从换鞋到进自己房间,全程无话,更无表情。兰英观察的真切,她素来最喜窥视,捉摸。这些年经老大,包括他那些朋友,还有身边的亲友们,哪个没有经她反复探究剖析?像小芬这种毫无城府,一直掌控的,更是连皮骨都透明的。再加上前几天晚上突然发犟出走,因而她要稳妥地捏住,不能紧跟着来,自己这些年的心思终于快剪彩挂牌了,不容半分闪失!
      安稳了两日,这天早晨还在床上睡着。不上班的日子,前一晚看书很晚,早晨就睡到自然醒。
      餐厅中,经文国已吃过早饭,继续坐在餐桌前,先把袜子脱下来,放到鼻子下面闻闻,再用手在脚板底摸摸,然后就用手指每个脚丫间搓来搓去,在脚背上再抠一抠,最后把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一闻,再把手指相互一搓一弹,往地上甩两下。看兰英碗里才吃了一半,就嫌她慢,伸手准备端她面前的菜碗,兰英赶紧喊起来:“你干什么?刚抠过脚,手不洗,就来拿碗?”
      “我手上都掸过了,不脏!你吃的慢,给你把菜倒碗里,混起来,几大口就吃掉了。”经文国一脸讪笑。
      兰英翻了他一眼,问:“我吃个饭,也要你安排?现在有农活等着去做?还是有集要赶?个个都像你,三扒两咽的,忙得去跟阎王打招呼?”
      “不跟你说,不跟你说!”经文国起身走向阳台,看看外面有没有热闹看,或者有什么让他发表评论的事。
      等兰英吃完,便叫她过去趴在阳台窗户上一起看,顺便小声把在心中掂量几天的心事说一下。
      “把她安排到刁勇的钢材公司去,怎么样?”
      “她能跑钢材生意?”
      “还有我呢,我可以教她!”
      “你一时风一时雨的,说掼就掼起来了,让她怎么跟人家谈生意呀?”对于丈夫的如意设想,兰英直接撕拉开他“臭气熏天”的毛病。
      “我有神经病呀?无缘无故就作气啦?她好好听话,我还有什么话说?”
      “听你话,人能过日子呀?那天在她公司楼下吃的早饭,一个月她就几十块钱,一天一顿早饭钱都不够!还有你一块给她选的那些衣裳,你看她公司那些小姑娘穿的!”
      “早晚在家吃,中饭单位负责,老在外面买零嘴有什么吃头呀?我们那个时候,出差都是早上在家煮几个鸡蛋,买几个大馒头带到。”对于妻子的话,经老大坚持着自己的理念——能不花钱就不花钱,必须花钱的也要精打细算到位了,才下手!
      “老是你那一套,那你还搬到城里来,住楼房干吗呢?你做业务的时候要铺路,她就不要打关系啦?一天到晚念旧经,国家还搞改革开放呢!”兰英虽是大半个文盲,但逻辑和语言思维还是有的,立时反驳,“你给她买的那些外贸上的衣裳,现在外面哪个小姑娘穿那么大的衣裳?你没听田雨上次说呀,那次相亲,人家男伢子说她土!”
      “这种男伢子送给我家,都不要!”经老大立即回驳,“他妈的!我家姑娘有什么挑三捡四的?长得不周正,还是作风不好?”
      兰英恨不得给他脑袋搂一棍子,打醒才好。“光自己晓得有什么用呀?人家相亲先看第一印象。人品都是后来处的。当年我家小叔叔不是看你长得不错,怎么会去跟我妈妈提呀?”
      见妻子搬出自己年轻时的事情,一回首也三十多年了。纵使过去再多的岁月,自己当年的英俊,勤劳,赞誉都还历历在目!现而今,生活的艰辛,生意场上的历练,早就寻不出当年的皮骨了。
      光阴不会随意怜悯,更不会随意存残!
      有些人为什么喜欢怀念以前,大约也是因为有些珍贵的失去,且再也不可得的遗憾罢!
      过会儿小芬起来,吃完早餐,收拾好,又回到房间看书去了。
      经文国看到她并没有因为工作的事情来向自己求教,心中很是不爽。
      手中扑克牌重重往茶几上一掼,“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配着长长的音效,顺便想着一套说辞。
      推开房门,小芬正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想悄悄走过去看一看,奈何平时穿衣不仅宽大,还喜多层,且不扣好,这一走动,衣物声“窣窣”而起。小芬抬头转向他,一时倒进退不得的尴尬,但又立时敏锐遮掩,道:“年纪轻轻的,天天窝在家里,不想工作的事?”
      “明天有场招聘会,我在弄简历。”
      “又支五十六的了,啊!”一听小芬的话,与他心里计划的又不在一条道上了,顿时就怒了,气冲冲走到门外,站在过道上,喊向厨房,“你来看看她,又五牛二犟的了!”
      凌空炸开的声音一响起,兰英就放下手上的菜,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走来了。
      “她明个去外面招聘了!”
      没有求教他,拂逆他心中设想的路子走,瞬时胸腔充满了一团火,直往上“腾”,似乎将脸快撑变形了,额头和脑后粗筋“炸”得一突一突的。
      “不识抬举的东西,外面多少人求到我帮忙!什么事都为你周全了,还在这块洋乎洋乎的!”
      得经文国帮助的人,要时时刻刻记得感恩,每一次见面最好都要感恩宣扬一番,不然就是忘恩负义,或是过河拆桥!何况是自己女儿?那更是时刻准备被召唤安排,想着法子,花心思逗他高兴,舒坦了才有好日子过!
      夫妻俩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活到一百岁,我也是你妈妈(爸爸),还是要听我的!自己做主,我看你是活腻了,越来越不上路子了!你再不听话,我就让别人看看你怎么大逆不到的,让天下人来为我讨公道!”
      当然,小芬这次离职,就是因为他们二人合作的一场“讨公道”的大戏促成的,以为这下子回来顺毛了。
      把丈夫给推到客厅,再进得房间来,“你看看你呀,这么大了,不找个好地方定下来,还在外面颠,女人家要结婚,养伢子,不找个好点个工作,以后日子怎么过呀?”
      “你们怎么晓得我找的工作不好?”小芬反问母亲。
      “啊!你个这伢子,纯心气我的?跟你苦口婆心地好好说话,人都是为你好,为你着想。你爸爸毕竟在南京混这么多年了,你才上社会几天呀,能在外面找到什么好工作?没给人家骗死的就是命大,现在哪块不要关系呀?让你爸爸给你定个地方!”
      “那随你们吧,你们想定哪家就定哪家吧!”
      一颗心瞬时像秋天的枯叶一样脆弱,如冬天的冰河一样寂冷。逃不掉的命运,不容她抗争的。好歹自己也算真真正正活过几年了,此后的人生就不再是她的了,全部用来还债报恩的了。还“倒生子”的生之恩,还“带记号的讨债鬼”的命中注定之债,还将她吃喝不缺的养大之情。
      罢了!罢了!
      这一晚躲在房中偷偷喝了点酒,自己也不知道是祭奠曾经的拥有,还是麻木将至的“枯槁”?真想一醉到天尽头,如此便是一生了!
      第二天一早就让母亲喊起来了,正要洗漱,看到父亲在卫生间挤牙膏,看到她立即说:“我好了,让给你。”
      就见父亲喝了口水“咕”了嘴巴,然后拿着牙刷,边刷边走了。她便把洗面盆用水洗净,再刷牙漱口。
      经文国一手端着垃圾筒,一手拿着牙刷,一边四处转悠一边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地刷着牙。刷着刷着,往垃圾筒吐一口牙膏沫子,带着口水黏在嘴角,就“咔”着喉咙使劲地吐,牙膏沫子到处飞溅开。
      兰英生气地说:“家里两个卫生间,不够你用?抱个垃圾筒,还到处晃!桌上放得早饭,你跑这里刷牙,沫子都飞到菜里了!”
      经文国做的事心里都有小九九,他刷到垃圾筒,是为了节省清洗面盆的水;拿着垃圾筒到处转,是为了随时掌握大家的动态,哪怕打个哈欠,他也要观察到,可以发表两句。
      因此他冲兰英嚷道:“你懂什么?我做事都有目的的!”说完眼睛一翻,抱着垃圾筒,叼着牙刷,一边呜啦呜啦说着话一边往餐桌上的菜盘前凑过去,嘴上沾着的牙膏沫子随着一张一合,四处飞溅,嘴角边太多口水沫子垃圾筒没接住,直接掉在桌上,他看到,随即把垃圾筒放在餐桌上,用手一抹,再拿起垃圾筒一边刷着一边分辩着:“哪里沫子飞到菜里了?啊?我看你们一天到晚作怪的很呢!以前农忙,在外面场上吃饭,有时候风大,灰刮到碗里也吃下去了,活到现在也没事嘛!你们要是嫌,就不要吃了,马上我来全吃了。”
      “啪!”兰英重重地放下碗,摔下筷子,沉下脸鄙夷地看着他:“那不如马上把台盆砸掉,以后刷牙一人一个垃圾筒。既然干干净净的饭菜你不吃,以后你吃饭的时候,直接去小区垃圾桶里面翻翻,有好多人家倒掉的剩饭剩菜呢,你直接扒出来吃,不用做饭了,连碗都不用洗了,省钱省事,又省时间,地方还大,随你怎么吃到转到,唱到,说到,都没人管你!啊,这像个什么日子?垃圾筒往饭桌上放,早上起来衣服不扣好的,裤子不系好的,就这么垮到,刷个牙都忙得到处视察……”经文国看兰英真的生气了,不再狡辩,正好也刷好牙了,就放下被他弄得里外黏乎乎的垃圾筒,到卫生间放水洗脸了。
      他是先放点水洗了牙刷头,牙刷柄上的是舍不得浪费水洗的,从来都是用沾着水的手一抹,然后放入牙杯。当然洗牙刷头的水是不能放掉的,再放点水,一起洗脸,放的水把他大手的手指淹没就够了,用手捧着洗脸,然后才能把那点洗的糊里糊涂的水放了,再拿干毛巾擦一下,然后用他惯用的节约时间的挂毛巾方法,随手半挂半团往毛巾架上一放。
      每次他放过水后,兰英都要用洗衣粉把面盆里黏稠的污垢给刷洗一遍。隔三差五兰英搞卫生时,不仅要给他那糊着牙膏沫子和水垢的牙杯牙刷开光大清洁一次,还要把那条被擦得已经黏手又因长时间一团搁着,捂出一股怪味的毛巾也一起开个光。
      不过这些经文国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常常炫耀:“你们看我洗脸刷牙就放一点水,也洗干净了,毛巾牙刷也干干净净的!你们一天到晚用流水洗,浪费那么多,也就这个样子!”
      有时去吃早饭了,兰英提醒他脸上还有眼屎或者牙膏沫没洗干净,他就顺手一抹,继续吃饭。
      一家人终于坐下来吃早饭了。但风波依旧会翻起,因为搅事的人总喜欢生事端。
      经文国吃饭往往是风卷残云,囫囵吞枣,这么急匆匆吃完后,用大手把嘴巴一抹,就把横放在牙筒上的牙签抠下来,因为反复用了多次,牙签跟牙签筒盖子粘上了。
      一边剔着牙一边踱到阳台去观察外面,随时准备指点评论,然后再在茶几边坐下,一手打开电视,一手拿出沾着他鼻涕、口水、手汗,磨成几层快分家的扑克牌,摆起龙门阵,摆两把,一摔牌,把嘴里的牙签再小心地放在牙签筒上,回头对着还在吃着饭的小芬和兰英说:“你们吃个饭用这么长时间啊?要是在过去大集体做事情,还能指望你们?”
      兰英直接怼他:“过去!过去!你一天到晚这话,现在有什么忙的?有地等到耕?有鸡等到喂?连吃个饭都没得时间,催三哄四的,你这么急吼吼的,忙到跟阎王报道呢?”
      经文国便一屁股在餐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抖几下,然后脱下鞋子,袜子,一边搓脚一边看着她们吃饭,搓一阵,再用食指和中指伸到脚丫里搓一搓,然后两根手指互相一捻,再往地上掸一掸,最后手指逐个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
      正好看到小芬面前一块榨菜片,他就指过去问:“这个不能吃?你们真是浪费,看来好日子过到头了!”
      “老了,嚼不动!”小芬生怕他用手拈得扔进她碗里,端着碗使劲往后靠,还用一只手挡着。
      “哪块老啦?啊!”他一手拈起放进嘴巴,果然嚼不动,但这难不倒他,直着喉咙整咽下去了。
      “这个日子真到头了!就应该回到六零年,把你们饿几天!讨债鬼出世的,一天到晚就晓得浪费!”等咽完了,便气呼呼去沙发上继续摆牌了。
      吃饭时,兰英已经小声地说过:等一下要带她去一个朋友公司面试的事情。
      当然继续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通“家和万事兴”“忍一下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大道理,以及自己为了劝好丈夫给她安排一个好工作,吃了多少辛苦,说了多少好话。所以小芬又“欠”下了一份大“人情”!
      经文国带她去刁勇的钢材贸易公司,指定要做销售。
      因为销售工资高,而且能认识很多人,说出去有面子。
      刁勇觉得小芬性格文静,腼腆,不适宜做销售,处理市场人际关系不能顺手。
      经文国便死皮赖脸,打出往日曾经提供多次帮助的感情牌,软硬兼施下,成功把小芬塞进公司了。
      看到父亲那副变化多端的嘴脸,想到原来他就是这样混迹于单位和朋友中的,混出所谓的面子的!
      心中失望至极!
      后来小芬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在家人和亲友中玩算计,因为混得不行的亲友,不与他计较的家人才会听他摆弄那些小聪明,他那些伎俩也只够在这些人中显示出高光。真正阅历丰富,平台宽广,眼界高瞻的,都不屑他那些一眼洞悉的花架子心机。
      也明白为何他如此喜欢奚落,打压混得比他差的,或是辈分比他低的人,只因他在外面因自身能力和学识方面不够,经常被排挤或耻笑或打压过,面对比他强的只能强颜欢笑,但这心中的恶气决不会是通过学习上进来博有朝一日的扬眉吐气,而是变本加厉地施加在比他弱的人身上,其程度就看恶气在心中随着时间发酵的程度。
      得意洋洋为女儿找了个好饭碗,他不知道自认为不敢得罪他的这个老友,早已没有什么感念,只是碍于以前的那点老交情,正好趁这次安排工作全部给抹平了,所以小芬其实一直没有直接做销售,只干与销售有关的资料和数据整理。
      因而日后经文国非常不满,偶尔一帮人聚在一起时,会影射一下刁勇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他之前的如意算盘是:放个眼线,倒要看看受他恩惠的究竟做的多好,这样外面吹牛时也是好资本。
      他是真不知道,恩情有时候和仇恨一样,不是可以经常拿出来提醒的,更不能到处宣扬的,真知恩图报的感情,都会记在心里的,会适时的雪中送炭或锦上添花的,那才是真正的交情。如果对方已经看淡了这份交情,而你还死抱着不放,展开多幅当年交往的画面,来铺垫达到目的,终究不长久,或不尽如其意,甚至连表层的面子都难维持。
      因凭私人关系强行进入公司的,所以引起一些人不满,财务部一女同事孙莹经常冷嘲热讽:“哎,我们都是正经应聘,过关斩将进来的,有关系就是好呀,直接说一声,人就进来了,也不看看有没有真本领。”小芬生性不喜勾心斗角,且自己特长也不在销售,也无意口角之争,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份好工作是单休,每周休息周日。刚开始小芬还不适应,经文国说是他花了大力气安排的好工作,还不知足,换成别人早就屁颠屁颠地,好话都要说一箩筐来了。意思就是小芬没有表示感恩戴德,还挑三拣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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