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始设计欲擒故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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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料未及，黎苗是，山神也是。
远远缀在身后的山神仿佛被踩到尾巴，拖住自己要被惊掉的下巴，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干脆把天给捅破了算了。
天宫的旨意尚且新鲜热乎，可黎苗和谢予恩，三天不到黑的紧凑时间里，给他整了多少幺蛾子。
看到黎苗扎扎实实地一头撞进泥泞中，残存冰凌的泥汤糊上满身精致的绣案，鞋子上栩栩如生的花鸟面目全非。
衔着红玛瑙的金雀步摇甩着尾巴落进泥巴地，连带着耳后垂下的精致小辫子也未能幸免，甚至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也挂上两道明显的泥巴印子。
泥水顺着衣裳渗进，冰得黎苗一个机灵。
女妖精是个老流氓，男神仙是个愣头青。
山神恨不得喊破嗓子，哭嚎一下自己满腔无可奈何，“活爹们！你们就攒着劲儿作吧！”
在山神近乎于撕心裂肺的哀嚎中，谢予恩面色如常，站在离黎苗不过两步的地方，负手而立，丝毫没有伸手拉她一把的意思。
黎苗声势浩大的一跤，只摔碎了山神脆弱的神经，于他而言，不过长袍下摆几滴突兀的泥点，惊扰了仙鹤一二。
看着山神忙不迭地飞奔到黎苗身旁，谢予恩神色冷淡，微微垂眸，黎苗勉力撑起上身，对上他眸色深深，捕捉到他睥睨之中的淡淡轻蔑。
下一刻，谢予恩不以为意地开口：“山神不必如此惊慌失措，黎苗姑娘到底是得过道、成过仙的，这样三分真七分假的戏码，岂有不收着力道的道理，无非是可惜了这样一身华衣锦服罢了。”说罢，眼神飘了一飘，落在黎苗瑟缩着的脚上。
忍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黎苗僵着面容，牵强地笑了笑。
微微动了动脚踝，在山神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了身子，声声隐忍的痛哼从齿缝中溢出。
一副十足的委屈但是颇识大体的模样。
山神扶着黎苗坐上土坡，对谢予恩有些不满，语气罕见地掺了不悦，“黎苗是个小姐身子丫鬟命，算不得是身娇肉贵，却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只怕今日不能陪您同行了。”
话毕，左手起势，在空中掐了个漂亮干净的诀，想要缩地成寸，带黎苗回兰木扶疏。
谢予恩虽说神职远高于山神这样苦熬多年的地仙，但是却也敬重前辈，眼见对自己多有照拂的山神突然变了脸色，越发觉得这女妖精手段了得。
抬手一道淡蓝的光晕，截住了山神尚未念完的半段口诀，拦住了正要离去的二人。
看着黎苗扶风弱柳般的拿腔作态，正义言辞道：“山神，我用神力搜山的消息明日就会传开，今日若不能盘查完毕，日后便会叫人家起了提防之心，万事荒废，若是我没说错，请二位同我一同前往，若是我误会了黎苗姑娘。”顿了顿，信誓旦旦地说：“任凭黎苗姑娘处置。”
听到这话，黎苗汪着莹莹的泪珠险险被笑得飚出眼眶，嘴角都有些压抑不住。
却还是微微扬起头，眉眼染上浓浓的倔强，“这可是你说的。”
小神仙终究是不懂，她这个妖精，凡是想要的，用尽手段都要弄到手里。
哪怕是坑蒙拐骗。
谢予恩一愣，心中警铃大作，这女妖精拿捏人心颇有种无往不利的狠辣。
惴惴不安中，他嗅到了危险陷阱的味道。
黎苗坚韧倔强的眼神中写满了未知的危险，像是诱哄他跌入猎人早就精心装点打扮的陷阱。
可是身后是翘首以盼，抻长了脖子等一个结果的小神仙们，更有棘手的山精野怪等着盘查，谢予恩耽误不起，也迟疑不得。
山神却不接招，只是搀着黎苗，絮叨着：“这种事情，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何况，这种事情难断是非，你既然觉得我们是装的……”
山神话还没说完，谢予恩短促有力地下了命令，“转过身去。”话音未落，小神仙们未见丝毫迟疑，纪律严明地背身而立。
而他已然在黎苗身前站定，神色冷峻地开口：“黎苗姑娘，得罪了。”没人察觉得罪了三个字轻飘飘的，没什么底气。
说罢，便趁着山神惊愕来不及反应的空隙，蹲下身子，掀起黎苗绯红罗裙的一角，沾上满手泥污，扯下罗袜。
却在下一瞬呆住，兵荒马乱地立时放下手中的罗裙。
见他呆愣半晌。
黎苗撑着身子，歪着脑袋，抬起手背，抹掉了脸上的泥印，平淡地询问道：“谢仙君可看得清楚？”
染着丹蔻的纤纤素指拽了拽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裙子，拨弄得铃铛响动，搅乱了谢予恩本来清净澄明的道心。
黎苗嘴角牵出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她不是什么良善的主。
看出了谢予恩不肯上她的贼船，还想给船砸个窟窿，那就别怪自己给他用上些不怎么入流、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了。
所以，就算他不肯上贼船，也得给自己的贼船保驾护航。
诚然，自己处心积虑的跌倒，也不过是想试试谢予恩道心多坚，可是原本的盘算在他骤然躲开后落了空。
要怪就只能怪他过于优柔寡断，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在他迟疑的片刻光景，生生弯着脚踝，几欲杵断了脚腕，硬是将这伤痕做实。
十成十的力道压下去，只怕现在脚踝处惨不忍睹。
这样的伤痕，足够小神仙内疚，于她而言，就完全够用了，何况年轻气盛的谢予恩还上赶着允她处置，其间进退的拿捏，就全凭自己的心情了。
毕竟这样年纪尚轻、阅历尚浅的小神仙，道德感高得吓人，最容易忽悠，也最好拿捏。
确如黎苗所料，罗裙之下，她的左踝红肿，与旁边莹白如玉的肌肤对比惨烈。
肿胀的肌肤撑着踝间红绳箍成一圈，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摆明了是扭伤。
谢予恩脑海之中，乱成一锅黏稠的粥，他当时明知道黎苗心怀鬼胎，十有八九是要折腾些名堂出来为非作歹的，眼角余光瞟着半刻也不敢松懈，饶是如此，也只是堪堪来得及躲开。
难不成，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山神看见谢予恩失魂落魄的模样，正要乘胜追击，“实在不是我们无缘无故无理取闹，实在是你初来乍到，不要这么急头冒进，素霓山的担子不小，你一个人挑得起来吗？”
话虽严厉，却无恶意。
可下一句撂挑子不伺候了的话，却被黎苗不动声色的按住。
顶着满头雾水，看黎苗夺了舍一般的体贴温柔，杏眸中满溢的笑意出卖了她，山神瞬间明白，这是给谢予恩量身定做挖了个天大的坑，只等着他直愣愣的一头栽进去。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山神安慰自己，“都还小呢，栽进泥坑也好，栽进陷阱也好，都全须全尾儿的活着就很好。”
摆足了谱，演尽了执拗倔强，黎苗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展示自己“善良”的底色。
颇为周到虚扶了一把愣怔的谢予恩，才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地说“都是我不好，没留神脚下，踩扭伤了，不过不大要紧，咱们尽快赶路，别让谢仙君的计划落空才好，不然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小神仙们出言打着圆场。
有个脑子活络的出招：“总不能叫你一个伤员同我们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路，我唤两只灵兽下来，驮着姑娘走。”
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弟兄一个暴栗敲在头上，“你猜咱们为什么不腾云驾雾直接飞过去？”
摸着头顶，从善如流地问：“为什么？”
“山精野怪倘若察觉到神力，自然四散开来，要不然老大为什么将神力稀释到这种将将足够引路的地步？”
山神虽摸不准黎苗要干什么，但是却也真心疼她，“灵兽不懂得收敛自身气息，只怕刚落在素霓山，该跑的也都跑了，不如我同予恩走一趟，你就待在此地，不要走动，等兰木扶疏的小妖精下山接你回去。”
言辞恳切，像是个为调皮女儿安顿万事的老父亲。
轻轻摇了摇头，黎苗笑得温婉，“就山脚下那几个刁货，你能压制得了吗？不是什么大伤，我忍忍也便罢了，别耽误了正事要紧。”
正两厢为难之际，被“打”成始作俑者的谢予恩打了个响指，怀间便抱了件狐皮大氅，洒金的西番莲在雪光中熠熠生辉。
绒绒的大氅，顷刻间便将满身泥污的黎苗裹了个严严实实，笼住了满身铃铛清脆。
小神仙们在身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吧？那是不是临沧一战论功行赏给老大的吗？”
“好像是，据说是无有其二、只此一件的珍品，老大觉得过于贵重奢靡，一直压在箱底，哪里叫它见过太阳。”
咬耳朵的话，断断续续却也异常清晰地落在黎苗耳中。
黎苗暗笑，小神仙别的不行，起码立正挨打的速度是真的快。
微垂着头，还稍显拘束地婉拒，“这，这怎么能行，一看这大氅便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我如今狼狈不堪，只怕坏了谢仙君一番心意。”
谢予恩好像是刚会说话的哑巴，话又多又密，却又磕磕巴巴不得要旨。
“这是临沧一战所得，是新的，我、我没穿过，权当是给黎苗姑娘赔罪了。”
不待语毕，便蹲下身子，语气决绝的像是要奔赴战场：“山路泥泞，能不能让我背姑娘前往助我一臂之力。事出有因，共为素霓，还望黎苗姑娘不要介意，谢某在此深谢过。”
小神仙的背好不好下，黎苗不知道；可是小神仙的背好不好上，黎苗却铁了心要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始设计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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