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终寻衅恃强凌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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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许久，黎苗终是伏上谢予恩的背。
成串成簇的铃铛被压在身下，纵然山路泥泞，也没有半点响动。
灿烂热烈的衣裙在雪白的大氅之下俏皮的露出边角，如同积雪之下盛开漫山遍野的红蔷薇。
隔着厚厚的衣物，谢予恩精瘦的小臂稳稳当当地托住状似乖巧的黎苗。
他倒是没想到，身形并不瘦小的女妖精，满身的环佩叮当，更有锦衣华服繁琐复杂，可背在身上，却也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可背上的黎苗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忍不住腹诽：“高高瘦瘦的一个神，倒是不文弱，一身的腱子肉，硌得我生疼。”
看着他可疑的绯红耳廓，黎苗忽然就起了捉弄人的坏心思。
偏过了头，鼻翼唇间的温热气息便撷着蔷薇香，带着点甜腻腻的味道，尽数喷在了谢予恩本就如同火烧的耳畔。
不近女色？
是不会，还是不能呢？
天生便拥神力的谢予恩，会不会同她们这样得道成仙的肉体凡胎一样，也会囿于情爱。
若是能，那便天道寻常，众生皆苦。
若是不能，那就说明仙道逍遥，日后的精怪飞升不必再苦攻此道。
谢予恩在黎苗温热的吐息下，绷得如同没了三天的僵尸，直挺挺地倒下去都得砸出笔直的一条线。
扭来扭去，黎苗也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却在蛄蛹中甩飞了鬓边堆金砌玉的流苏，挂住了谢予恩的发丝。
黎苗稍有动作，便扯得谢予恩 “嘶”的一声。
还不待黎苗动作，身下的小神仙便闷闷出声：“黎苗姑娘，还请您安分些。”
天可怜见的，黎苗真是想大喊一声冤枉，真的是无巧不成书，此举绝非她有意为之。
既然积雪尚未消融，实在不行就给她下点冰雹洗刷冤屈也行啊！
谢予恩陡然停下脚步，像是在等着黎苗解决头上的麻烦事。
仗着他看不清自己的不耐烦，黎苗掀起眼皮，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偏偏嘴上还是温柔婉约的小女子做派：“谢仙君稍安勿躁，实在是事发突然，发饰繁琐，我这就解开。”
说着，便侧头伸手，将流苏整个从发髻上拔下来。
金雀衔珠，还挂着谢予恩的头发，出奇的突兀。
黎苗没什么耐性，青丝三千不过一团乱麻。
金雀的翅膀层层叠叠，刮乱谢予恩一丝不苟的发。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扯住发尾，干干脆脆地拽断青丝无数。
偏偏还举着金雀凑到他眼前，语气满是欢欣雀跃：“谢仙君，你瞧，我给弄下来。”
特意留下的停顿，像是在等谢予恩一声夸赞。
却只有沉默中的再度启程。
身下端方正直得近乎于刻板迂腐的小神仙，逗弄起来全无意趣，不出半晌便泄了气。铃铛硌得黎苗难受，干脆双手按在谢予恩的肩膀，也挺直了上身。
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离谱的姿势，拉开了距离。
身后众人看着，也是满脑袋的疑惑，两个人直得像是吊在杆上、风干了三年的咸鱼。
气氛吊诡，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依旧像是隔开了银河迢迢。
众人无言之际，却听见竹林不远处声音嘈杂。
谢予恩向来警惕小心，当即便顿住脚步。
身后的小神仙们也瞬间严阵以待，唬得山神一愣。
撑起身子的黎苗在落针可闻的沉寂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戏谑嘲弄混着哭诉哀嚎。
冷了脸色，轻轻拍了拍谢予恩的肩膀，素手遥遥指向土坡之上一条堆满竹叶的偏僻小路。
“你们哭个什么劲儿？黎苗不是盘踞素霓山多年，怎么你们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时候，却摸不见她半个影子啊！”语气尖酸刻薄，遥遥地落在众人耳中。
待众人看清，被牢牢按住跪在地上的尽是些衣着朴素却也干净整洁的小妖怪，灵根不深，却也是素霓山中积年的老人儿了。
有个上了年岁、颇有沧桑模样的老妇人，不卑不亢，满目愤懑，啐了口唾沫，骂道：“天杀的，素霓山也是你们这种杂|碎可以议论的！”
衣着不俗，看起来是个头头模样的人，踩着个稚子的脸庞，将手搭在屈起的膝头，把玩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将锋利的刀刃贴上老妇人枯槁的面庞，顺着肌肤的纹理缓缓滑向她的颈项。
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却暴露了他的恼羞成怒，疾言厉色道：“素霓山不过风水好些，扎着堆出了几个小神仙，难不成还指望着天上那些把你们素霓山给供起来？丁点大小的芝麻官，倒是叫你们仗势抖落起来，黎苗也是狂妄，我家魔尊三番五次地邀约，想延请她去做诸位皇子的夫子，偏她给脸不要脸，多番推拒。”
见众妖精都梗着脖子，满脸的士可杀不可辱。
那人越发癫狂起来，“一会儿我就挨个把你们放干了血，片成薄薄的肉片，眼耳口鼻喉，皮肉筋骨脉都是上好的滋补，大补！”眼神中的贪婪似乎顺着口角流涎，“至于你们那没什么用处的硬骨头，我就削干净肉，挑着你们的头，挨成一排插在兰木扶疏的大门前，贺一贺黎苗她辅导飞升的丰功伟绩。”
说着，还指挥着一众喽啰，“去去去，都给他们排好顺序，咱们一个个来，先砍小的，小的脖颈子嫩生生的，全然不似老的脖子硬，别把我这把匕首卷了刃，黎苗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不会赔给咱们。”
说着，众喽啰笑成一片，那人也终于在阳光明媚中扬起了那张阴气森森的脸。
而躲在隐蔽处的众人，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尤其是前额自印堂之上越过眉心直直插至下颌的一道深深疤痕，将原本算得上是眉目端正的一张脸一分为二，上下错开细微但却明显的距离，导致了他的面庞如同两半对在一起，却因技术不精错开难以忽视的差距。
这张脸，黎苗认得，谢予恩也认得。
毕竟谢予恩算是造就了这张有些残忍的脸，而黎苗则是因为从他手下救过小妖怪而下过他脸面。
眼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正是魔族的三把手——刊山，魔族里的老资历，专门为老魔尊做些见不得人的下作营生。
手上人命无数，虐|杀为乐，尤其喜欢折辱些没什么背景但又灵识早开的精怪。
只是黎苗稳坐素霓山，故而虽说素霓山中精怪最多，他却数年来不敢进犯。
如今事发突然，却也叫黎苗想起不久前老魔尊聘她讲学的事情，允诺金银珠宝堆山码海，许以高官厚禄青云平步。
深知魔族鱼龙混杂，若是沾上一星半点，她自己泥足深陷倒是还好，但素霓山会彻底失去天宫的信任，到时候生杀予夺，便全然落在喜怒无常的魔尊手中。
何况老魔尊近况不佳，黎苗踏入魔宫，不可避免会牵扯进下一任魔尊的腥风血雨之中，风雨飘摇之际，素霓山会被当成上位的筹码，成为老魔尊青睐人选的路引，势必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她的素霓山，决不能任人宰割。
于是她硬着头皮、腆着脸，婉拒了老魔尊的好意，偏安一隅地守好自己的素霓山。
可是如今刊山却对素霓山手无寸铁的妇孺贸然出手，是他自己闲来无事寻衅滋事，还是老魔尊心存怨怼打击报复？
黎苗不得而知。
可刊山的寻衅，叫她的脸木成一块冰，杏眸微弯，蓄满腾腾杀意。
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她要在素霓山开杀戒了！
决不能容这样的魔物在素霓山的地界之上为非作歹，当即便要从谢予恩的背上蹦下来，却被他一反常态地按住。
顺着谢予恩的目光看过去，才知晓刊山此行绝对是有备而来。
两只不算大的吞天兽正蹲在刊山脚边相互依偎着，模样奇怪，眼神呆滞。
只是恍惚间有吞天兽的样子，仔细瞧了却又大不相同，更像是东拼西凑补出来的两尊像。
山神是本是受凡间香火，偶然经度化成仙，全然不知其中关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眼神急得能喷火，落在黎苗和谢予恩的身上，就差开口质询为何不肯上前救妖了。
还是上过战场的小神仙悄悄附在山神耳畔，轻声解释：“吞天兽本是西海灵兽，能吞善纳，肚有乾坤，尤善蚕食神力以养自身，是神仙的天然克星。便是修为高深，对上吞天兽也照样没有胜算。只是这灵兽已于数年前被天宫绞杀殆尽，为数不多的都圈禁天宫，不知刊山这魔头是从何处搜罗来的。”
束手无策的山神咬着牙愤愤不平，“这魔头看准了黎苗所修到底是仙家术法，专门领过来克制，真是卑鄙无耻！”
“轻声些，咱们此行全是神仙，虽说路数不大一样，但归根结底，仙家术法万变不离其宗，贸然出手只能被刊山摁在地上打，说不定人没救到，咱们一行人全得搭进去。”
谢予恩心中思绪万千，刊山话里话外奔着黎苗发难，却又为什么在自己入山不过三日的微妙关头骤然出手，其间怕是大有文章，魔族终究是蠢蠢欲动。
可是素霓山中妇孺何辜，他不杀伯仁，更不想伯仁因他无辜受累。
看着谢予恩悄无声息地抽出腰中软剑，黎苗当即就明白他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击杀吞天兽后，再同刊山交手。
可吞天兽毕竟是开了灵识，此时尚有距离，却也已经感知到了淡淡的杀意，警惕地竖起耳朵。
黎苗看出谢予恩此时境地两难，出手必输无疑，可妇孺在地，又怎能任人宰割？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终寻衅恃强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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