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和我出柜之后》丛山枝

2、第 2 章

　　迟衍心里的烦躁更甚，他打算先解决这男的，他把目光冷冷地投在男生脸上。

　　“找事儿是吧？”

　　迟衍撒开汤建华衣领，直起腰看身侧来的人。
　　不紧不慢的走姿，衬衫一丝不苟扣到最后一粒纽扣，卡在喉结下方。

　　真他妈装。
　　迟衍皱了皱眉，上前一步。

　　“你——”迟衍突然手腕一疼，棍子掉在地上一声脆响，“靠，汤建华……”

　　汤建华踹了一脚在他手腕上，迟衍感觉身旁一阵风，汤建华已经冲进店里，和汤达父子齐心地拉下卷帘门——
　　“咔哒。”

　　还落了锁。

　　“......”迟衍动作一滞。

　　门内还有悉索的动静，卷帘门轻轻地发出一声响，两人估计还在听热闹，迟衍捡起木棍往门上一砸，巨大的碰撞声和回声交响。
　　迟衍说：“别再让我看见你在迟鹤山面前晃。”

　　“我操——你妈的迟衍！”门内一阵桌椅碰撞的声，接着传来震惊的叫声。
　　迟衍轻轻嗤了一声，转身抬腿。

　　“怎么？好事做完了吗？”迟衍收腿，一步只迈了一半。
　　因为他发现这好学生比他高。

　　“我……”男生没动，声音很平静。

　　迟衍拧着眉看他还要说什么，听见几声叫唤。
　　“迟衍？迟衍——”

　　“迟衍！”
　　迟衍眼皮一跳，转过身，李喆正向他飞奔而来。

　　“我靠，我听人说你把汤建华打了？”李喆跑到他身前，喘着气儿问。
　　“...没打。”

　　李喆瞥了眼药铺关上的门，这才注意到迟衍身后的人，“这位是？”
　　“大理好人。”
　　“啥？”
　　“见义勇为的。”

　　迟衍懒得多说，头也没回勾着李喆的脖子往前走，“去你家说。”
　　李喆小心地看他的神色，看着不像有事，问：“听我奶说老老汤和老汤又开始乱逼逼了，你要收拾他俩带我一起啊。”

　　迟衍把手收回去揣在衣兜里，瞥他：“想看我给你开直播。”
　　“...”迟衍还在嘲笑他上学期约了架结果主打有且仅有迟衍一个人，李喆操了一声，“伤感情了。”

　　“你爷爷最近咋都不去打麻将了？”
　　迟衍眼神一暗，“不知道。”
　　“我奶念叨老久了，叫也叫不动...”李喆又想起什么，压低了点声音，“汤建华说爷爷那个啥，得那个...”

　　迟衍斜睨着他，看了一会，漫不经心开口，“没有的事。”
　　“哦！我就说嘛！”

　　李喆松了一口气，“你家老头子上回血洗三家啊！我奶回来念叨了好几天，汤建华那傻逼真他妈能扯，还老年痴呆...”
　　迟衍嗯了一声：“行了，别说他了。”
　　“行。”李喆侧头看他，“等等，你别动，你脸上是什么？”

　　“——我靠？你脸上怎么有血，你被打了啊。”
　　迟衍随手蹭了下，说：“没口子。”
　　“别动，我看看。”
　　李喆扳过他的肩膀开始上下打量，“你手！”

　　迟衍低头，才发现掌心被划了一条口子，暗红的血色蔓延到手腕，他挑了下眉，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汤建华那老东西，老子要去找他。”
　　李喆撒开抓着他手腕的手，愤然转身。

　　“欸。”迟衍拉住他，说：“别去，这事已经算了了。”
　　李喆叹了口气，问：“怎么弄的啊？他是不是拿小刀划拉你了？”
　　“钉子吧，汤建华捡的木棍上面的。”

　　迟衍蹭了蹭干涸的血迹，李喆在旁边看得一脸气愤，骂道：“他妈的你动他一根头发了？他玩这么阴。”
　　“行了。”迟衍把李喆快碰上他的脑袋推开，“有纸没？”

　　“没有。”李喆没好气，“你现在讲究上了。”
　　“待会儿吓着小老太太。”
　　“...哦，她没在家，喝茶去了。”
　　“行。”

　　两人走到李喆家大门口，迟衍靠在墙上看他拿钥匙，低低叹了一声，汤建华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是迟鹤山肯定还得疑虑好一阵子。
　　“出什么神呢？”李喆说，“进来。”

　　迟衍懒懒躺在他家院里的躺椅上。屋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李喆骂骂咧咧拎了个医药箱出来，“一点也不操心你自己！”
　　“谢了。”
　　李喆看他在巷子里翻找，突然想起：“靠，碘伏用完了。”
　　“没事，酒精也行。”
　　“我去买。”李喆皱着眉。“酒精多疼。”

　　李喆转头，看见迟衍已经开始把酒精怼着伤口喷，脸上还像是在出着神，水珠在指尖汇成细小水流。
　　李喆靠了一声，把酒精喷雾抢走，又骂骂咧咧进屋调了杯温水，给他：“用这个冲。”

　　“得去打破伤风吧？”李喆又把沾了盐水的棉球递给他。
　　“口子不深。”
　　迟衍把敷贴贴上，放回兜里，他抬头看了眼天已经有点黑了，“把你作业借我。”
　　“后天就开学了哥，您总算想起来了...”

　　书房就在一楼，窗户朝院子，李喆直接从窗户探身抽出几本书和几沓卷子。
　　“成，那我先走了。”
　　迟衍接过东西就起了身，“明天请你吃饭啊。”

　　李喆没作声，神色奇怪地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院门口都还黏在他身后。
　　“...”
　　迟衍皱眉，“你要抬轿子送我？”

　　“...”
　　李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说：“衍啊，这作业你往本子上抄吗？”
　　“？”迟衍莫名其妙。
　　“...他妈你的寒假作业还在我这没拿走，考完你就溜！让你来我家拿你都不乐意？！”

　　“...哦”迟衍表情空白了一秒，看来是真忘了。

　　迟衍接过自己的作业，走出院门，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多了，二月份天黑得早，外面的路灯三三两两地亮起了昏黄，迟衍慢慢地往回走。
　　高一那会儿成绩下降得还是太快了，他当时考试都错得很有水平，留的都是后面几小问第一问，李喆从小和他玩，都只觉得他成绩下降是真跟不上进度，汤达居然能猜到他是故意的。

　　迟鹤山基本不管他学习，初中小学他成绩好，迟鹤山会高兴，后面成绩在班上垫底，迟鹤山也不觉得失望，迟衍心里一阵阵的闷痛，但现在汤建华说了这些，迟鹤山会自责......

　　迟衍一路出着神，走到了家门口。
　　他揉了揉脸，提前勾了勾绷着的嘴角。

　　“大山？大山！在哪呢？”迟衍推开院门，走到主屋门口往里看，“爷爷？”
　　“别叫唤，这儿。”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迟衍家院子比李喆家稍大些，他小时候还翻新过，开辟成了小花园，只留了大概够两人行的的弯折小路，迟鹤山种了些花花草草，视野就有点受限。

　　迟衍转过身，在一丛木绣球旁看见了迟鹤山，他去搬了张小凳子，放在迟鹤山摇椅旁，脑袋刚好在迟鹤山膝盖旁。
　　爷爷呼噜了一把迟衍细密的头发，迟衍笑了下。

　　“你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贴着我坐。”爷爷感叹道，“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迟衍把下巴尖搭在爷爷膝盖上。

　　爷爷的骨头有点硌，迟衍有点难受，不过没表现出来，问：“在这坐着干嘛，电视都不看了？”
　　“回忆我这大半辈子呢。”
　　“嚯。”迟衍挑了下眉，“辉煌吧名医。”
　　“啧，后半辈子失败。”

　　迟衍心里咯噔一下，支起身子，面上佯装不满，“怎么着养着我很失败吗？”
　　爷爷笑了下，看着他，眼神带着的哀戚让迟衍心里一跳，酸涩感像爬山虎一样密密地在心口蔓延，最近老头子总是这样，但问他又摇摇头不让多问。
　　小时候爷爷薅他头发他总觉得自己能被薅秃，现在力道轻了，不知道是因为带了情绪，还是因为爷爷老了。

　　爷爷又动了下宽厚的掌心，叹气道：“爷爷拖累你了吧，没把你往好路上带。”

　　迟衍在心里叹了口气。
　　总算是说出来了，他在路上想的措辞应该能应付过去。

　　“什么是好路？”
　　“初中成绩挺好一孩子……”
　　“欸，你不是不管我成绩吗？”迟衍笑了下，“那高中难多了，数学是真难现在数学和你们那时候都不一样了……”

　　爷爷瞥了他一眼，说，“是不想学还是学不会？”
　　“嚯，给你看我认真完成的寒假作业。”迟衍挑了本李喆的翻开给他看。

　　“哟。”爷爷没接，看了眼迟衍。
　　迟衍叹着气，继续说：“高中跟不走挺正常。”

　　“我看见封皮了。”爷爷伸手拿，但迟衍没松手。
　　“什么？”迟衍头皮一紧。
　　爷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拿的小喆的。”
　　“......”迟衍在心里骂了声。

　　两人都没出声，爷爷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
　　“小一啊。”爷爷又叹了口气，看着迟衍，目光慈爱，“考出去吧小一，大学总要出去看看。”

　　迟衍啧了一声，说，“不是我不想，我这分上个本地一本够呛。”
　　爷爷瞪了下眼睛，骂他：“你肯定能学好。”

　　“行吧。”

　　总之先应下。
　　迟衍指尖蜷了下，面上挂着笑，“你别叹气，下学期我保证提分。”

　　爷爷眉心舒展开了些，问：“真的？”
　　“嗯。”
　　迟衍抬头看他，说清楚后爷爷这些天的阴郁已经散了大半。

　　爷爷的手搭在他肩膀拍了拍，笑着说：“你别太担心我这个病，医生不是说现在还是前面的那个阶段吗，等你上完大学回来没问题的。”
　　“行——”迟衍拖着一点尾音回他，“我肯定相信你啊。”

　　“嗯，跪安吧。”爷爷挥了挥手。
　　迟衍站起身，又被叫住。

　　“等等，你手怎么了？”爷爷从徭役上起身，抓住他的手腕。
　　迟衍没打算瞒，这事必须摊开来说爷爷才不会起疑。

　　“和汤达打了一架。”
　　“……怎么又打架？”
　　迟衍接着说：“我们班学委刘旸是汤建华侄子，刘旸你记得不？”
　　“总告你假状那个？”

　　“嗯。”
　　迟衍语气不善，“他满嘴瞎话，传到汤达那又多了一层意思，汤建华还要加把火，说我天天混日子，我能不生气吗？”

　　“你不是？”爷爷笑了一声。
　　“...”迟衍搭着老头子肩膀，“欸，每天晚上我都老老实实写作业呢。”
　　“啧，行吧，姑且信你。”

　　爷爷看了眼他的手又皱眉，“伤得重不重？”
　　“贴的敷贴，能有多严重。”迟衍晃了晃手，“别担心了啊，我回屋学习了。”
　　“去吧去吧。”

　　迟衍转过身，笑容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