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证明》鲁言

3、示弱可耻！

　　不管方蔚心里多么惊涛骇浪，唐着希都看不明朗，只是平静道：“那如果下次还想要，再找我。”
　　方蔚脑袋要炸了。什么意思，总裁大大为什么这样讲话。
　　是讽刺他吗，这样一番自降身价的话其实是看不起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再找我的潜台词是：方蔚你真看得起自己，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还是说他是认真的，因为昨晚爽到了，想建立炮友身份。那简直是把他们的过往踩在脚下蹂躏，方蔚真的无法忍受，往这个方向想一下都感觉浑身被针扎了一样刺痛。
　　手指上传来的热度稳定可靠，烧得他理智有点发焦。而且看到唐着希动了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起身离开，方蔚一下被刺激到了，反手一把抓住唐着希，拽得他向前趔趄了一下，差点倒进自己的怀里。
　　方蔚没空注意这些，牢牢抓着唐着希的手臂，额头上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开始很急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不是，昨天是我第一次找。我喝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下次了，不是，我不找别人。就是，你行，你很厉害，我没有说你不行。没有，呃，我是说当然可以是你……”
　　一通话说得颠三倒四，方蔚简直崩溃。最后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挽留了，就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勇敢地直面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唐着希的眼睛，甚至有点祈求地皱起眉。
　　“那个，所以……你过得好吗？”
　　问完方蔚就后悔了，这什么经典的见前任的话。一般情况下，接下来的就是很生疏客套的，轻笑一声，很好啊，你呢。巴拉巴拉，现任孩子工作大家过得都好当时年少不懂事都过去……

　　“哈哈。”
　　方蔚一愣，才发现唐着希偏着头，嘴角上扬，笑出了声。之前他们还好的时候，唐着希就经常被方蔚时不时傻乎乎的样子逗笑。唐着希眉眼锋利平时也总是严肃，这样一笑，倒是冲淡了身上的距离感，柔和了许多。方蔚看着他舒展的眉头，有些看呆了，觉得丢脸也没什么了。
　　但是接下来，唐着希垂下眼帘，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我不好。”声音微哑，似乎一刹那疲惫了许多。

　　不走剧情的唐着希同学。
　　方蔚感觉所有力气都顺着这句话流失掉了。
　　他想问，为什么不好，是工作太累了吗，还是家里的问题还是没解决，还是……他自作多情一下，是因为他？
　　但是现在的关系都无法问出口，方蔚呆呆地也蹲下来，两个人握着手蹲在地上，有点滑稽，但没有人笑。
　　唐着希又重复一遍：“我不好。”声音更低了，引诱着方蔚不知觉靠得更近。唐着希见方蔚瞪大的无措的样子，轻轻引导他：“所以，接下来你要安慰我吗？”
　　尾调颤抖了一下，像在委屈，仿若蝴蝶的翅尖被天降的大雨滴打得沉重。眼睛也向下垂，如同置气的小孩子。
　　方蔚哑了，愣愣地看着他，用视线一遍遍抚摸他的眉眼轮廓。过去了四年，唐着希没怎么大变化。分开的时候他们就是大人了，不是青涩的少年，样貌也定了型。只是如今唐着希的眉眼都透露着一点疲倦，看来他过得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他看新闻，以为唐着希总是光辉灿烂。但他心里清楚，唐着希的路从来没有一帆风顺过。
　　方蔚下意识去揉唐着希的头，安慰一只大狗狗不就应该这样做吗。头发软软的，跟电视上硬挺的造型不同，顺毛有很好的手感。他的手掌甚至还能感受到唐着希的热度，很温和。
　　唐着希也安静地低了低头让方蔚摸，听话得要命：“现在好点了。还有吗？”
　　方蔚太紧张，眼睛黏在对方的头顶，看不到手下的某人此刻眼睛里的小狡黠和甜腻腻的温柔。
　　方蔚听到问句这才回过神，猛地把手抽了回来，大喊：“没有！”，然后装作很忙地挠头揪衣领。
　　什么情况，他刚刚绝对被迷惑了。揉前男友的头，跟摸刚出生的小老虎然后出差十年以后回来又去摸牙比手大的大老虎没有区别。也不是，区别就是大老虎咬下他的头只需一口，而唐着希遵守法律也没有吃人的嗜好。其实昨晚都已经负距离接触了，现在只是纯洁的摸摸头了，不知道他又在紧张什么。
　　但是最初的尴尬消减了不少。而且他的手没被前男友拔刀剁下来，安全。
　　方蔚咳咳咳，决定还是要问清楚。“所以，昨晚到底为什么是你？”
　　唐着希看着方蔚收回的手，有点失落，严肃道：“赚外快。”
　　方蔚：？
　　方蔚觉得牙痒痒，这人一本正经的嘴坏，一点没变。
　　“怎么可能，都观不是才竞标成功，那个五年的案子，怎么还不够你赚……”
　　方蔚想反驳唐着希的胡言乱语，却发现唐着希长睫毛一直在颤，这样的力度，放在地震的纵波里应该是7级大震。
　　我，草。说漏嘴了。
　　唐着希微笑看着方蔚很想抽自己嘴巴的惊慌失措脸，游刃有余地开口。
　　“为什么你这么关注我？”
　　我聚焦商业发展怎么了。还有我关注的是你的公司不是你！
　　“哦，早上你还看我的新闻。手机和电视上都是。”
　　电视随机播放的不是我找的，纯粹意外！
　　“刚刚你还问我吃没吃饭。”
　　那是礼貌问候一下，没别的意思！
　　方蔚脸红，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太复杂，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不知道，你想多了吧。”
　　唐着希点头，丝毫不意外：“哦，这样。”
　　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站起身，看了下表：“马上中午了，我得回去了。”
　　“啊？”方蔚还没回过神，怎么突然要走，是他不承认所以让他生气了吗？
　　“下次再点，不要关灯等人来，不安全。”唐着希已经走到衣柜处，把领带系上了。“我送你回去，你换衣服吧。”他收拾好，冲他淡淡地点头。
　　怎么又说下次？没有下次了，他发一次疯已经够了，怎么会有下次。
　　方蔚也急忙站起来，腿蹲得久了有些发麻，冷气沿着腿向上窜。他张口唔唔，却不知道说什么。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冷淡下来了？
　　挽留吗，以什么身份。现在他俩可真不如炮友的关系，就是一次皮肉交易？
　　他想想自己拿那点钱买了都观总裁的一夜，可真是折辱唐着希了。
　　唐着希又看了一次表：“怎么了？”
　　方蔚觉得他是不是有点不耐烦了。脑袋里闪过很多回忆，好的坏的争吵笑闹，默片播放，烦得他头疼。
　　这次走了，下次他要多么“好运”，才能再见到唐着希？
　　刚刚唐着希主动牵他手，对他示弱，也没有反抗自己的靠近。昨晚还做了好几次，唐着希也挺投入的。是不是……自己还有机会？
　　之前总是唐着希主动，他也总把这当作理所当然。但现在他没思考清楚，他没有资格让唐着希再主动对他好了，他还有很多东西欠着债主。自己买了唐着希一夜，却欠的更多了。
　　方蔚早上被唐着希牵着走，没意识到这些。唐着希先抽离出来，暧昧又若即若离的气氛破碎了，方蔚才一激灵，记起自己的连篇错误，一片红色大叉刺得方蔚哆嗦。
　　不能这样走。
　　不想让他走。
　　或许是时间紧迫，气氛也冷下来，方蔚反而不慌了，灵台一片清明。下了决心，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拖鞋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光脚走到唐着希面前。
　　唐着希静静低头看他，西装革履，气息平稳，与隔着屏幕面向所有人的完美无瑕的样子如出一辙。
　　方蔚不能说不喜欢他这样，但是他更希望跟自己相处的时候，唐着希能够不一样，
　　“我不想……买你睡觉。”方蔚深吸一口气，定定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唐着希挑眉。
　　方蔚一鼓作气：“我能不能要你的手机号？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我请客。”既然已经主动求和，憋了很久的话，就很自然地说了出来。“你先不要走，好不好？”
　　不就是示个弱吗，so easy！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啦！
　　方蔚说完，专心看自己脚趾头。自己勇气还是不足，不敢面对唐着希的脸，也怕他露出什么嘲讽的表情。
　　唐着希会怎么回复？唐着希会直接走吗？唐着希还会给他一次机会吗？唐着希这次能等等他吗？
　　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汹涌而至，几秒间就占据他的大脑。心脏狂跳，仿佛堵在喉头，无法呼吸。方蔚感觉当年被十个人堵小胡同的时候也没这么害怕过。可能是因为现在就是决定他生死的行刑时刻。
　　空气安静，时光隔着两人的距离缓缓流淌，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证明这两个人还在原地。
　　拜托啊，这次别欺负我，以后随便你怎么欺负回来都好，唐着希。方蔚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