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前兆》做我的骄傲

2、暴雨将至-02

　　金秀年有一句说的倒是真的，委托人住的地方离金烟华的公寓不远，大概就隔了三条街。

　　目的地是一所高档小区。每栋居民楼都只有六层，但从外面看，能大致看出来居室净高比一般的要多一些。小区中部有一片中央小公园，基本集合了整个区域百分之八十的绿化，剩下的橡树则规整分布在每户楼层的前面。

　　金烟华把车停到小区路边，预感自己不会停太久。

　　上到四楼后，整层只有一户人家，金烟华感觉她按门铃的手刚收回去，门就立马弹开了，仿佛她按的不是门铃，而是指纹识别。

　　“你是不是……”

　　“您好，我是金烟华，”说着她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初次见面会有的笑容，“我们教授跟您通话推荐的那个人。”

　　“我是杨红萍，快请进——请进！”

　　这个脸上皱纹丛生，白发以压倒性的数量盖过黑发的女人，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家居服，她比金烟华料想的要年长的多，看着跟金秀年像是同辈人。

　　她注意到对方一直在搓手，杨红萍身上的不安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金烟华比往常更轻易地感受到了那么一丝迫切与彷徨。

　　“就你一个是吗？”杨红萍问，又有点不太像个问题，听语气她并不期望一定要回答。

　　“就我一个，其她人都去国外了，很抱歉但我们教授实在抽不出时间。”

　　忽然间，她们四目相对，似乎谁都无话可讲。金烟华眼看着话落到了地上，却不知该如何拾起，她在对方焦虑的眼神里望见了一抹不快，显然让学生过来的方式对杨红萍来说实在不尽人意。

　　“好吧——”长久僵持后，她转过身，带着金烟华来到了客厅。

　　杨红萍不太热络地招呼她坐下来，然后从茶壶里倒了杯还冒气的开水。

　　金烟华和声和气地说了句感谢的话，在对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抿了一口。

　　“我就从头说吧。”杨红萍深深吸进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在你们做研究的人看来很荒唐，我什么人都找过了，不是实在想不出办法，绝对不会麻烦你们。”杨红萍身体前倾了些，她语速很快，金烟华绝对没有插话的机会。“我以我的性命发誓，我那天绝对看见诗诗了。”

　　刚说完，杨红萍起身走到里屋，金烟华安静地等待着，看见正对沙发的电视机上映射的自己，那是一张表露不出感情的脸。

　　“我给他们看他们都不信——”杨红萍回来了，递给她一个有点脏的毛巾。

　　“这是？”

　　“这就是那天我女儿回来的证据。”杨红萍指着毛巾上的那一块浅棕色的污渍说，“那天我去侧卧拿东西，她就突然回来了，一个人站在还没装修好的推拉门前面。我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么多年了，没一点线索，我们家孩子就这么回来了，你能想象吗？我当即就拉住她，问她这些年到底去哪了，她是怎么回来的，她全身上下都是灰，我没敢问她过得怎么样，她肯定被人带走锁到哪个地方了……”

　　杨红萍弯着腰，肘部支着大腿，两只手盖住了嘴鼻，因而声音听上去有点闷闷的。“那个污渍就是我当时给她擦脸的时候落下的，他们都不信我。”

　　金烟华翻着看了两眼，毛巾上的污渍像是尘灰落在某种花纹上，她竟然觉得这些斑驳是旋着圈的圆。

　　“她后来是怎么不见的？”

　　“是这样的，我说了几句话，这孩子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当时想带她去医院，但是那天本来是跟别人有事出去的，所以我就去厨房打了个电话，顺便烧点水。”她指了一个方向，好像在跟金烟华证明这根本就没多远。

　　“等我打完电话接好水回来，就没有了……她不见了，我里里外外把屋子翻了个遍，哪都没有。我想着她可能是出去了，又怕出去找再跟她错过，就当场报了警，我觉得，我这个做法还是很及时的，你说呢？”

　　“嗯……是的，”她没说成漂亮话，接着抛出一个新话题，“警察怎么说？”

　　“他们派了两个人在这附近找人，然后有一个跟我看楼道监控，我家里没有，但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叫什么，我儿子在门上装的，可以看见敲门的人……”

　　“可视门铃。”

　　“应该吧，我不太会操作，他们就把整整一周的记录都调了出来让我看，”她说着绝望地摇了摇头，“没有，外面什么东西的都没有，她没出去，也没进来。后来我想，会不会是她从窗户进来又出去的，我们家在四楼也不算特别高。”

　　她什么都没回，客观来看，确实是异想天开。

　　“您不是还找了别人，警察之外的人是怎么说的？”金烟华本来想说“道士”、“风水师”一类的词，但她感觉这实在有种迷信的蠢笨。

　　“有一个做法事的一看就是骗子，就会顺着你希望的情况说。另外两个还算靠谱点，但是都说我家挺好的，没什么邪乎的地方，我想想也是，我都在这住了几十年了，要有事也应该刚搬过来就开始了。”

　　“我想也是。”

　　说完这句，话又落下来了，好在时间不长，杨红萍站起来提议道，“我们现在就开始测吧，从西面厨房那边，一直往前，诗诗出现的房间是那个——”

　　杨红萍走到另一头的走廊指了下靠右第一间屋子，此时房门紧闭。

　　金烟华让她在前面带路，这样就看不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不过对于连可视门铃都不太认得杨红萍，就算看见那个扫描乐谱的界面应该也不认得是什么。

　　“这是厨房——厨房连着餐厅。”杨红萍说。

　　六月底的太阳很毒辣，餐厅一半的墙全由落地窗组成，又晒又闷，简直就跟蒸笼无异。

　　金烟华想意思几秒，赶忙从滚烫的空气里退出来，但杨红萍阴沉忧郁的神色，又让她觉得这场欺骗应该要做的上心点。这让她不得不忍受了一分多钟的酷热折磨。

　　下面进的是另一间开着门的小卧室。和这间卧室相对的是房子的主卧，屋内自带阳台，但她不用看也知道，人是不可能从四楼爬上来再跳下去的，这房子从外观看就很难有落脚的地方。

　　她们俩很快转回客厅，剩下另一头的走廊就只有两间屋子了，杨红萍指着事发房间对面的那一间解说那是主厕。

　　“房子其实也不大，人要跑能跑哪去呢……”她叹了口气，停在了卧室门前。

　　也就是在那时，就在金烟华刚快走到两扇门对着的中部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感觉身后走过的地方全着了火，但是那种热不是先前去餐厅时的闷热，那种热像是身体自内而外感应到的，仿佛血液沸腾时的躁动。

　　金烟华猛地回过头，远远的，她看到有一抹光亮，可能是从餐厅飞出来的。

　　紧接着，她看到了一圈光。

　　之所以说是一圈，是因为它们真的就散射在墙上、地板上，形成一个眩目的闭环。光圈的里面是流动的，金烟华自己也为这个形容而惊奇，她看见里面闪着绿色、蓝色和红色的光，但大部分都是耀眼的金色。

　　光环飞快朝她们冲过来，同时带来了一股不大的微风，在金烟华还没反应过来时，光环穿过去，冲进这边走廊尽头的窗外。

　　金烟华愣了几秒，忘了真正该干的事，一心只想追上它。

　　可是什么都没有，奇异的光融进了正午的灼热里，在外面的世界中消弭了。金烟华感觉自己在做梦，楼下孩子玩闹的欢笑让她有一点恍惚。

　　“怎么了？”杨红萍走到窗前，随着她的目光向外眺望，“这扇窗户的磁场很不一样吗？”

　　“没有……”金烟华看向一脸忧虑的杨红萍，没说刚才看见的奇异现象。

　　“我们继续吧，我就是随便看了一下。”她说着，率先走回门前，杨红萍还在那扇窗户后向下张望。

　　我真的看到一个光圈飞过来了吗？

　　这事实在蹊跷，金烟华想让自己停止某些愚蠢的猜想，可是，紧接着的第二件怪事发生了。

　　她没听错，侧卧的房间里有人在说话。

　　说是人，但那不像是人的声音，这让她联想到了某类虫鸣。她听见了一阵沙沙声，还有什么？金烟华侧着身，耳朵就快要贴到门上，声音好像清晰了一点，她的大脑想要处理出话语里的核心词。

　　转瞬即逝的，她听见里面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尤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