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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她不好欺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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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五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从赵筱甜此刻身处的酒吧走出来,连浮肿青黑的纵欲神色都如此一致。
看着他们那种放浪形骸、形神狂浪的姿态,商遇珩眉心微敛。正要给赵筱甜拨去电话,转瞬却想起她先前的退避三舍。
动作凝滞之际,车窗忽然被敲响。
下意识看去,窗外的人他并不认识。
只不过,这种连续不断的敲法像是有什么急事。
齐洺瑶看着那车窗下落,当即道:“我说这台新款车怎么订不到,原来在你这边……”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忽然停住。
方才只知道车里有人,但里头没开灯她压根看不清对方的脸,现在车窗落下,路灯一照,她这才得以“窥见天颜”。
不是,现在瑞城的男性质量都这么高了吗?路边随便逮个就这么帅?比她留学时看到的那些金发碧眼大帅哥都帅得多。
话又说回来,家里安排她明天跟商家的青年才俊一起吃饭,才不才的不清楚,光俊这方面,恐怕很难超过面前这人吧。
这么想着,她原本有些跋扈上扬的声调落下来一些,“我加五十万,你卖给我,怎么样?”
很快她就从对方只字未答、关闭车窗的动作中得到了答案。
从小习惯众星捧月待遇的她,何曾碰过这样的钉子,当下便“哼”了一声,说道:“你可别后悔!”
看在对方是个帅哥的份上,后边儿这句多少放轻了声音。
不过她依旧气恼,于是说完后,便噘着嘴往前面自己的车走,也不再管这台她中意的新款车。
人长得是够帅,但脾气也够差的。
她这样在心里腹诽着,忽然面前出现一只拦路虎。
这么说或许根本辱没了一山之主,因为面前的人根本就像一坨烂泥。
醉得五迷三道的男人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拦着齐洺瑶,“美女,嗝,一个人无不无聊啊,嗝……”
齐洺瑶捂住鼻子,骂道:“滚远点,你这只恶心的臭虫!”
臭虫笑道:“嘿嘿,好野的美女。”
跟着像是觉得好玩一样,一直左左右右拦着齐洺瑶的路。
忽然,后面车辆鸣笛,一束强光打过来,臭虫被照得捂住眼睛,齐洺瑶这才有机会错开他,回到自己车上。
商遇珩料理完这个意外,已然隐隐意识到他可能做了一件错事,拨出电话的动作再无半点凝滞。
紧接着他发现,他错得比他想的还要离谱。
听到赵筱甜那句仓促的很安全的话,他立时下车快步往酒吧走,同时试图得到她的具体位置。
而对方“真的没事,请不要为我浪费警力”的回复听在他耳里分明是在说——我现在极度危险,请马上帮我报警!
商遇珩挂断电话,抓住迎面过来的侍应生,让他看微信上她的工作头像,“这个女生,她来买单,你有没有看到?”
侍应生看了几眼,很快想起来,“噢!那位赵小姐嘛!她在我这边拿了账单买单然后微信上……”
商遇珩直接把钱夹里所有钱拿出来塞给他。
“说重点!”
侍应生被他的气势震住,怔了一下,语速变得飞快,“然后,然后她前男友跟她好像有点矛盾,往后门那边去了!”
他话音未落,商遇珩仓促留下一句“帮我报警!”,便直奔他指的方向而去。
迅速来到后巷,当月光下那丑恶猖獗的一幕映入商遇珩眼帘,他此时的心绪已经不能只用怒不可遏来形容。
他之所以有睡眠障碍,就是因为儿时常被关在黑箱子里,而箱外醉酒的父亲持续不断地对无助的母亲施加殴打等暴行。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商遇珩一下子把人揪起,用全力给了对方一拳。
杜玦猝然间受了这一下,整个人差不多直接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几个垃圾桶上,发出“乒乒乓乓”几声巨响。
正哀嚎痛吟,见人转瞬又逼近,他吓得一下子捂住半边脸颊,晃晃还没匀的脑浆,急忙讨饶,“别打别打!”
商遇珩正要上前,酒吧老板这时却已闻风而至,连忙拦住商遇珩,“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在我们这儿出人命!”
侍应生看这架势也傻了眼,赶紧过来一块儿把人拦着。
商遇珩怒道:“他害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拦?!”
“实在对不住,我们也没想到……”
余光看到赵筱甜费力地想扶着墙壁站起的身影,商遇珩不再跟他们多说,逼着自己的情绪暂且降温,飞快来到她身边。
刚要给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便听她猝然道:“别碰我!”
随即,她抬起脸,商遇珩立刻注意到她脸上的掌印、嘴角的血渍。
他对上她的眼睛,一阵抱歉失语,“对不起,我……”
赵筱甜摇摇头,眉宇间有些疲倦,声音却那么冷静,“我是说,我要留着这些验伤,作为给他定罪的证据。”
刹那间,商遇珩晃了晃神。
同样面对暴行,她却选择了与母亲的顺从认命甚至维护完全相反的态度。
人究竟可以勇敢镇静到怎样一种地步……
“好,但是你的伤不能再加重了。”
商遇珩看了看她右脚处渗血的纱布,递出一只手臂。
赵筱甜这次没有推托,勉强借力站起。
商遇珩此时又忽地注意到侍应生一脸闪烁地要往她面前去的动作,顿时侧身把人挡在身后,神色极冷道:“什么事?”
侍应生讪讪地,“不是,就是那个,实在很抱歉,刚刚他们往这边来的时候,我还稍微犯嘀咕……”
商遇珩打断道:“你报警了吗?”
不待侍应生回答,那边儿的杜玦从剧痛中缓过神,又看到方才商遇珩和赵筱甜二人之间的情景,当下隐隐回过味儿来。
听男人说到“报警”二字,他仗着有人拦,顿时反口倒打一耙,给他们二人泼脏水。
“哎呀,你们给我评评理啊,我想跟女友亲热有什么错,这贱人让奸夫把我痛打一顿不说,还要诬陷我让我坐牢啊!”
他竟还敢出言侮辱!
商遇珩神经一跳,身形刚一动,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他。
赵筱甜摇头的动作像刹车般瞬间遏止住他上前的冲动,随之依着她的意思让开些许。
只见赵筱甜迎向杜玦丑恶的视线,神色苍白却坚决地说道:“不要妄想颠倒黑白,杜玦,我一定会把你送进监狱!”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
此时杜玦又忽然一改前态,面色大变地跪下对她磕头,“对不起筱甜,我刚刚一时鬼迷心窍,我求你谅解我这一次!”
眼见警笛声越来越近,唯一能救他的人却没有丝毫软化的意思,杜玦一时间丧失理智,又崩溃地破口大骂起来。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提分手!你凭什么管我玩女人!识相的就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不然我一定不放过你!”
由于过度恐惧,他说这话时,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不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看着十分可笑。
“应该识相的……”商遇珩这句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忽然间往后倒。
他瞬时间把她扶住,一时也忘了其它事,只望着她煞白的脸色,沉声问:“你没事吧?”
方才那刹那间,赵筱甜由于过于疲惫脱力,脑中猛然间晕了一下,眼前甚至一片空白。
不过,眼下似乎又暂且缓了过来。
她于是忍耐着种种不适,对商遇珩摇头。
转而注视杜玦坐在地上吓得尿了裤子的丑态,冷然开口,“这些威胁的话你留着跟警察说吧,我顺便帮你录下来了。”
此时,警车呼啸而至。
原本瘫在地上两股战战的杜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狗急跳墙般爬起来就跑。
立即被两个警员按倒在地。
现场询问调查后,一干人等去警局做笔录。
杜玦被“送”进警车之前,眼睁睁看着赵筱甜上了前面那辆迈巴赫豪车,顿时又开始信口雌黄。
他拉住旁边警察的袖子,嚎道:“警官,你们弄错了,我是受害者,我被那个开豪车的男的殴打了!”
说着,他龇牙给警察看,“您看,把我牙都打掉了!他抢走我女朋友还打我,警官,你们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
然后只得到一声警告,“老实点!谁是谁非我们自己会根据案情判断!”
赵筱甜隐约听着后面的闹嚷,正看向后视镜的位置,这时听到商遇珩的声音从旁边车窗传来。
“你等我一下。”
说完这句,他暂且离开视野。
随之,赵筱甜这侧的车窗被人很不客气地敲响。
刚疑惑地放下车窗,便见外头面容姣好的年轻女生柳眉倒竖质问道:“你谁啊!谁准你随便接近遇珩哥哥的?!”
她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嗓门又高,赵筱甜本来就不舒服,当下脑中直接嗡鸣了一瞬。
齐洺瑶见她不说话反而低下头,更提高音量道:“喂!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哑巴!”
赵筱甜稍微缓过来,蹙眉维持着礼貌问道:“请问你是?”
不问还好,这一问,齐洺瑶更生气了。
还敢说呢,她方才意识到是后车的帅哥帮她解了围,本来碍于面子不想再度去搭话,满心盼望着他能主动过来要电话。
谁知要电话没等到,倒看到他忽然急匆匆进了酒吧,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趁这档口查了对方的车牌号。
这一查完,她正低头忙着跟手帕交兴奋讨论她的真命天子呢,转头就见人已经回来,正透过车窗对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立刻她心觉不妙,凭直觉她觉得里头是个女人。
过来这一看,可不是!
还是个模样不差的女人!
她可不能坐视她的真命天子就这样被人撬走!
齐洺瑶抱着手臂,满是敌意地蛮横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身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是遇珩哥哥的女朋友!”
说着,她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略显狼狈凌乱的外表,又斥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坐在遇珩哥哥车里,碰瓷啊?!”
赵筱甜一怔,边说“你别误会”,边要下车解释。
而外面的齐洺瑶则是继续斥着“什么误会!”,一边要开门拉她下来。
商遇珩一回来恰好看见她猛地一拉车门,赵筱甜差点摔下来的一幕。
他迅速把人扶住,却见赵筱甜立刻抽离。随之神色间明显身体不适,却仍忙着向对面解释,“不好意思,你别误会。”
商遇珩顺着她的视线这才正眼看了一下面前的女人,随后径自转身对赵筱甜轻声道:“你有伤,先回车上坐着。”
见她不动,商遇珩又补充,“我根本不认识她,你不用跟她解释。”
齐洺瑶这时插话进来,“遇珩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家里给你安排的对象呀!”
对上男人旋身看来的冷漠视线,她有点讪讪地,“相亲对象也是对象嘛……”
商遇珩道:“不管你是谁,我要你马上跟她道歉。”
齐洺瑶顿时努嘴,“什么嘛!遇珩哥哥,人家刚刚又没有恶意!我是怕你被人碰瓷吃亏……”
“私自调取公民信息是违法行为,如果你不道歉,我不介意马上追究你的行为。”
齐洺瑶闻言惊愕眨眼,这都能被他猜到?她用车牌号找人查他信息的事?
话又说回来,齐洺瑶向来娇横,要说打官司她是不怕的,不过,她当然不想跟她的真命天子杠上。
毕竟跟他要打也是打感情官司。
当下她嘟囔了一句“道歉就道歉嘛”,看向旁边的赵筱甜,拖着声音道:“不好意思啦。”
商遇珩随之不再理她,转身对赵筱甜道:“现在可以上车?不是要抓紧过去?”
赵筱甜何尝不惦记赶时间去做笔录的事,当下咬了下嘴唇,看了旁边的齐洺瑶一眼,转身上车。
齐洺瑶见商遇珩也不再看她一眼,径自就往驾驶室走,在旁边喊道:“遇珩哥哥,我叫齐洺瑶!你叫我瑶瑶就好!”
赵筱甜从后视镜看着她的神态,刚要对身旁上车的人说什么,却见他递来一个纸袋。
里面是一杯热巧克力和几根蛋白棒。
“仓促间只能买到这些,不好意思。”他说道。
原来他刚刚是去买这些了。
她怔了一瞬,对方已经把纸袋放进她怀里。
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纸袋传递到她的手心乃至于每个神经末梢,她抿抿唇,说道:“谢谢。”
……
等完成笔录、验伤等一系列程序,时间已然来到深夜。
从警局出来的赵筱甜既疲惫又觉得心头一块重石落地。
由于证据充足,杜玦被当场刑拘。
他所犯下的罪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赵筱甜脑中一瞬闪过母亲江新云的脸,颦眉不愿深想。
这当口,身上凭空多了件衣服,接触到身旁商遇珩的视线,赵筱甜这才回神。
不同于先前在他面前或自信大方或镇定沉稳的表现,此刻的赵筱甜,感到些许局促。
刚刚狼狈的模样对方全部看在眼里,他还帮了她那么多,还被杜玦泼脏水、构陷罪名……
赵筱甜低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
对方这时却忽然低声道:“抱歉,那时候我应该坚持跟你一起下车。”
赵筱甜怔忡一瞬,忙摇头。
“不是的,今天,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说着,她咬唇,“就到这边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和告别之际,商遇珩却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赵筱甜茫然抬眼,只听他道:“我说了,我也有责任,所以能不能请你,别让我再后悔一次。”
对方投来的视线坦率而又真挚,不含任何杂质。
而且,他才刚那样维护、帮助了她。
赵筱甜感到难以拒绝。
……很快来到他们最初的目的地,商遇珩把行李箱放到她脚边,见她又要道谢,先行开口。
“没关系,反正回去我也睡不着。我等你进去。”
赵筱甜眨了下眼睛,到底依言行事。
想着吴骁中午告诉她的话,她预备从信箱拿钥匙,却意外地发现,根本打不开信箱的门。
“怎么?”商遇珩发现她的异状,走到她面前,“让我试一下?”
赵筱甜依言退开。
只见他在那里拨弄几下。
“咔嚓”一声,门开了。
商遇珩把当中的钥匙递给她,“里面有点生锈,可能物业忘记检修。”
发现面前的人一怔,他话语微顿,又道:“我猜是这样,我住的那边也有过这种情况。”
赵筱甜点点头,接过钥匙顺利打开门,随之拉过箱子,站在门口对他道:“那……我先进去了,今天真的……”
“早点休息。”商遇珩看着她道。
赵筱甜于是止住话语,颔首示意后垂眼轻轻合上门。
推着行李箱进去,房子果然如同吴骁所说,有保洁定期打理,打扫得很干净。
赵筱甜把行李箱放到其中一间卧室,随之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到盥洗室。
对着盥洗室的镜子,她这才发现,商遇珩的衣服还披在她身上。
跟着,她看到脸上肿胀的掌印、嘴角的淤伤、脖颈的指痕……
杜玦那时丑陋猖獗的样子随之在脑海中浮现,赵筱甜感到一阵恶心,猛地干呕起来。
什么都呕不出。
可她就是难受,恶心。
说不出的恶心。
等这阵干呕终于过去,她发现,在强烈的精神厌恶和身体刺激的双重作用下,不知何时,生理性的泪水已流了满脸。
泪水滴下来,把商遇珩的那件外套都沾湿了。
虽然并非本意,可确实流了泪。
上次这样,依稀记得还是很多年前,有一次母亲生病,她踩着板凳试着做饭,结果把菜炒糊,母亲给了她两巴掌。
那之后她很快学会了做饭。
也很快在很小的年纪就学会坚强独立,稍大一点就装成大人兼职打工挣钱。
可这些都不影响母亲依旧那么讨厌她、憎恶她。
如果遇见有人欺负她,母亲会说:“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如果兼职打工的老板拖欠她薪水,母亲会骂:“一定是你这个死丫头没眼色得罪了人家老板!”
所以,所以即使是在现在这种受尽委屈的时刻,她也不可以有丝毫倾诉、求援的欲|望。
她要镇定,坚强。
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心里明明已经这样告诫自己,然而赵筱甜却终究忍不住蹲下|身,抱着那件外套,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唤回她神智的,是一声清脆的门铃。
如此深夜时分……
她一瞬醒神,放大所有感官,然而门铃声却没有再响起。
仿佛刚刚是她的幻听。
陡然又想到那则逃窜杀|人|犯的新闻,赵筱甜肾上腺素瞬时飙高,匆忙收起情绪,从客厅找到一根棒球棍拿在手里。
攥紧棒球棒小心翼翼走到门边,伴随着心脏的一阵狂跳,她已经预备好对方若是闯进来她就马上拿棒球棍砸下去。
然而,就像没再发出响动的门铃,外面也没再传来任何声音。
在门边站了两分钟,安静如初。
她正轻微疑惑,忽然门外传来接电话的声音。
——“喂?”
赵筱甜一瞬认出这个声线,顿时松下心弦。
商遇珩正举着手机,眼前的门忽然打开。
入目一双通红微肿的双眼。
他微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