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如焰火》岚萝

11、渣男冒犯

　　察觉男人转瞬间投来的视线，赵筱甜迅速会意，“我设个导航，您稍等。”

　　此时却又听见男人说道：“不用，我知道怎么走。”

　　抬眼去看，果然见到他已经收回视线在打方向。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错愕是她的错觉。

　　赵筱甜于是放下手机，“那麻烦您了。”

　　车辆很快汇入车流，赵筱甜一边安静地看着窗外，一边隐隐察觉，鼻尖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稍微侧头去看，这才发觉，中央后视镜上挂着一串檀香手串，花纹繁多复古，看起来颇有一种古韵。

　　大概是这一天实在是太累，发生太多事，赵筱甜看着看着，渐渐思维放空，不自觉又睡着了。

　　还是后来旁边车辆忽然的一阵鸣笛声把她吵醒。

　　她睡得有些迷迷瞪瞪，误以为自己此时身在出租车上。

　　“今儿这车还真舒服，而且味道也好闻。”

　　以为自个儿是在心里想，然而实际上，她迷迷糊糊地，是直接把这话说了出来。

　　完后还惬意地靠在座位上，继续闭着眼问：“师傅，还有多久到呀？”

　　刚一问完，她瞬间清醒。

　　望着身边男人略微变化的神情，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忙一叠声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您车上的味道很宜人，我一不小心睡着了，我刚刚以为是在出租车上，实在不好意思。”

　　商遇珩倒是觉得车上的味道比不上身侧隐约传来的那股清雅香气半分。

　　难道她自己感觉不到这种香味吗？

　　商遇珩看她一眼。
　　女人还在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刚睡醒的眼睛十分亮，又显出一分懵懂纯真。

　　他手中方向盘握紧一瞬，随即语气平和，“没关系，同样的事，我早上刚做过不是吗？”

　　同样的事。
　　大抵说的是他那时也在她驾驶的车上睡着。

　　意识到这是对方递来的台阶，赵筱甜干笑了下，心下这才稍稍安定。

　　不过为免这般“事故”再度发生，收回视线的赵筱甜把背绷得笔直，唯恐自己又在心神放松下睡着，做出不礼貌的事。

　　许是察觉车上这份严阵以待、“枕戈达旦”的紧张氛围，商遇珩随手打开电台。

　　悠扬空灵的音乐流淌而出。
　　余光看到，身边人的背脊随着音乐的播放总算放松稍许。

　　没多久又是一个红灯。
　　车流缓慢，方才绿灯也没过几辆，有脾气暴的车主按了好几下喇叭发泄情绪。

　　赵筱甜也察觉到这般路况，搭话道：“今天好像有点儿堵。”

　　却听男人像是很有成算地回答，“十五分钟之内应该可以到。”

　　赵筱甜不由看向他。
　　这……他难道是在回答她刚刚迷迷瞪瞪问还有多久的话？

　　顿时又是一阵不堪回首。

　　正略微尴尬地准备接话，只听电台这时播报。

　　“……结缘大桥西段拥堵路况即将解除，请各位车主朋友耐心有序行驶，注意行车安全。”

　　捕捉到赵筱甜略微惊讶、仿佛惊叹于他有未卜先知能力的视线，商遇珩一瞬浮现笑意，收回目光解释。

　　“出国几年，这边稍微下点小雨就容易塞车的情况还是没变。”他看着前方说道。

　　赵筱甜倒是没怎么往这边来过，闻言略微好奇，“结缘大桥很容易堵吗？”

　　商遇珩应声，“嗯，天气不好的时候，不过一般不会堵很久。除非……”

　　“节假日？”
　　“除非有人求婚。”

　　赵筱甜闻言哽住，“额……求婚？真的吗，在这种地方？”

　　商遇珩道：“赶时间碰到过，阵仗是在桥边行人道，但你知道那种场面总会引人关注，所以……”

　　确实很多人喜欢看热闹。
　　赵筱甜想象了一下赶时间的商遇珩却因有人求婚而塞车这种场景，不由莞尔。

　　随之话间也稍微随意起来。
　　“我还以为一般求婚都是在教堂或者餐厅这样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它的名字。”
　　“嗯？”

　　“结缘大桥。”商遇珩道。

　　唔。大概跟鹊桥一个道理。
　　赵筱甜会意道：“恋爱中的情侣确实会这么想。”

　　商遇珩看了她一眼。

　　下一瞬，绿灯亮起。

　　车辆平稳地行驶，电台转而又开始播报城市新闻——

　　“……警方正在全力抓捕近日逃窜到我市的随机杀|人|犯，请市民朋友避免扩散恐慌情绪，同时尽量减少夜间出行。”

　　随机杀|人|犯？
　　赵筱甜正听得心中微悚，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是个陌生来电。

　　为免错过工作来电，赵筱甜很少挂断这种陌生电话。

　　当下接起，却听那边背景声音嘈杂。

　　一个同样陌生的声音说：“您好，这里是蔚云路青青酒吧，您男朋友喝醉了，手机没电酒钱没付，还请您过来接他。”

　　声音倒是挺客气，内容却一下子引起赵筱甜的厌恶。

　　她本来想说，既然没付酒钱，那就把他扔到大街上好了。
　　但陡然想到刚刚的新闻……

　　一个被扔在街上的醉汉碰上随机杀|人|犯的概率有多大？
　　给不出肯定答案，但一定很危险。

　　虽然分手了，可她并没有兴趣看到杜玦出现在蓝底白字的通告上。
　　说白了，还是本性善良，心存善念。

　　当下她只能暂且压下心中情绪，转而开口。
　　“好的，我这就过去，谢谢。”

　　接完电话的赵筱甜心情顿时一落千丈，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若是有心观察，便能够很轻易地发现，她此刻的模样与方才带着笑意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筱甜扭头预备跟商遇珩说——请他在这边放她下来，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对着这般写有疑问、停驻略久的目光，她只好略微解释了一下。

　　“一个朋友有点事……还请您在这边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过去，今天麻烦您了。”

　　商遇珩略微抿唇。

　　如果对他足够熟悉的话，会知道，这个微表情意味着他不赞同或是略有情绪。

　　但赵筱甜当然并不知道。

　　见男人并没有依言行事的意思，反而问：“在哪里？”
　　她愣了下，到底回答：“蔚云路。”

　　“蔚云路？”
　　“……青青酒吧。”她只好补上后四个字。

　　商遇珩又抿了下唇。

　　随之，特地设了导航。
　　车子调头，开往相反的方向。

　　通常来说，给别人添麻烦并不是赵筱甜的风格。尤其眼下对方还是这样的身份。

　　但总之……
　　最后还是一同前往去酒吧的路上。

　　大概因为之前拿行李的“前车之鉴”。

　　很快来到蔚云路，跟着导航来到青青酒吧所在的位置，他们发现这里是酒吧一条街，街景昏聩，杂乱污秽。

　　即便刚下完一场小雨，也并未增添半分清新之色。

　　赵筱甜微微吸了口气，为自己即将迈入这样的环境做了下心理准备。

　　随即扭头看向商遇珩。
　　虽然只经过路上短暂的相处，但意外地发现对方是个很体贴细心的人。

　　特意调高的空调、缓解尴尬的台阶、察觉问题的关注……
　　都是不符身份、令人意外的证据。

　　她也就不由地态度稍微自然和婉了一些。

　　唇边挂上表示友好的笑意，她刚要说，谢谢他送她到这边。

　　便听他道：“我在这边等你。”

　　……
　　就是喜欢自作主张这件事让人有些不习惯。

　　——赵筱甜迅速在方才的正面评价里加了一则小小的“附录”。

　　没听到她的回复，商遇珩转过头看着她，“我想我有必要保证同行女士的安全，我答应吴骁会送你回去。”

　　赵筱甜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好意。只是，好意归好意，对他的新认知归新认知。总归还是不好太麻烦对方。

　　她于是道：“那也太麻烦您了，您今天已经……”

　　“不麻烦，”商遇珩道。
　　“晚上恰好没有工作安排。”

　　“刚刚的新闻你也有听到，我希望我的乙方可以顺利履约。”他随之又说。

　　短短时间内的第三个“论据”。

　　赵筱甜只好道：“那，那谢谢您……我会尽快回来。”

　　推门下车。
　　身后的男人此时又道：“如果对方需要搀扶的话……”

　　生怕男人纡尊降贵到跟她一起下车接人的地步，赵筱甜转头飞快接话。
　　“不会！付一下酒钱就好。”

　　如果回避也有等级的话，她此刻的表现大概可以用“退避三舍”来形容。
　　商遇珩自然没有把话说下去。

　　而赵筱甜那边也感觉自己这句话稍显突兀，对上他的视线，礼貌性地弯了下唇，这才下车。

　　启步进入酒吧，她一边搜寻杜玦的身影，一边心里已经做好打算——等下付完钱就请侍应生帮忙把他送到宾馆去好了。

　　早就在卡座旁东张西望的侍应生很快发现她的身影，立时过来打招呼，“请问您是赵小姐吗？过来接男朋友？”

　　他冲旁边的卡座指了指，“您男朋友在那边儿，喝得有点多，需要帮您叫出租车吗？”

　　赵筱甜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杜玦果然正歪着张脸在那趴着，身上还穿着她以前攒钱给买的那身名牌货。

　　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生厌，她直截了当道：“他消费了多少钱？我这边付给你，然后麻烦你帮我送他到附近的宾馆。”

　　“啊？”侍应生怔了下，“也行，消费的账单在这儿。”

　　赵筱甜利索地付了钱，完后刚把开宾馆的钱也给转过去，那边原本看着神智昏聩的杜玦这时却忽然睁开眼，一声大叫。

　　“老婆，你来了！”

　　赵筱甜厌恶地看着他飞快地支棱着两条腿过来，也懒得追究他真醉假醉，只道：“钱我付了，也给你安排了房间。”

　　闻言杜玦正要高兴，却见赵筱甜转身就走。

　　他忙把人拉住，手又瞬间被甩开。

　　这大庭广众的，杜玦的脸顿时就拉拉下来。

　　“赵筱甜，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让你过来给我买单是给你个台阶下！你别不识抬举！”

　　一边儿的侍应生都被这男人的奇葩程度给惊住了。

　　敢情您根本就没醉而是搁那儿装醉啊刚才？还什么买单是给台阶下……
　　……行，真行！

　　侍应生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赶紧脚步轻挪离远了些，生怕离近了沾上晦气似的。

　　赵筱甜很少惹事，但也并不怕事。
　　以前忍他是因为报恩等各种原因，而今既已决定切割，她就不会再容忍。

　　此刻看着杜玦依旧无理取闹的模样，赵筱甜只觉先前那股雷区被人胆敢跨越触碰的愤怒又猛然翻涌而起。

　　越是愤怒，她面上反而越是平静冷然，望着杜玦，面无表情地字字逼问。

　　“是吗？一边说我工作差，一边又理所当然让我负责全部生活花销也是给我台阶下？”

　　“一边说我家庭条件不好，高攀你，一边又说男人不能没面子，让我攒钱供你买名牌衣服也是给我台阶下？”

　　“一边对我疯狂查岗，一边自己翘了工作在家跟别的女人出|轨也是给我台阶下？”

　　“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

　　杜玦何曾见过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百般忍让的赵筱甜这般冷漠刺人姿态，当下愣了愣，脸色五颜六色万花筒般变幻。

　　随即，他像被戳中的大尾巴狼一样开始跳脚。

　　“赵筱甜！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讽刺我！别忘了你爹的棺材板都是我家出的钱！这都是你欠我的！”

　　赵筱甜冷笑一声。

　　“对，我欠你的。当初你家那一千块，我十年前连本带利还了五千还不够，跟你在一起当牛做马花了几万还不够。”

　　“杜玦，我报答是因为我有良心，可你也别太无耻了。”

　　“够了！”杜玦一声厉喝，“赵筱甜，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道歉，否则……”

　　赵筱甜下意识露出一个略微诧异和嘲讽的神情。
　　“别太荒谬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腕上却陡然传来一股巨力。
　　杜玦脸色铁青地箍着她就往后巷那儿去。

　　赵筱甜脚上本来就有伤，眼下自然挣扎不过。

　　杜玦拽着她来到后巷，猛地把人往后一甩，赵筱甜撞到铁门上，顿时发出“嘭咚”一声老大的声响。

　　赵筱甜忍住被掼到门上的这下疼痛，站稳身体，语气冰冷到极点。
　　“你要干什么？”

　　杜玦喝道：“干什么？我又是手机上道歉又是让你来买单，给了你多少台阶，你倒好，在这儿不停给我下脸儿！”

　　他一边鼻子哼着粗气，一边眼睛睁得老大怒瞪着赵筱甜，看起来活脱脱像一头驽钝粗莽的大水牛。

　　赵筱甜心里既蔑视又厌恶，同时意识到这趟过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要赶紧结束这个谬举。

　　冷然对上杜玦的“牛眼”，她道：“我不是你的玩具，能根据你的心情、意志说话。好聚好散吧。”

　　说完就要离开，这时背后杜玦的声音却陡然阴恻起来。

　　“行，我是看出来了，你是铁了心要分手。还是我爸说得有道理，女人不能惯着！”

　　他一把把人拉住掼到地上，脸上带着濒临疯狂的狰狞，“给你三分颜色你倒爬我头上，我今儿就给你上上规矩！”

　　月光下那张抽搐的脸格外丑陋可怖，桎梏撕扯的行为更是放肆至极。赵筱甜这才知道她所认识的这个人根本是个畜生。

　　“你放手！放……”赵筱甜挣扎的声音很快被杜玦用手捂住，只剩身体在不停抵抗。

　　由于她不断反抗，杜玦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差点没压制住，他心里一阵激恼，捂她脸的手松开，劈手就是一个耳光过去。

　　“别再跟我来推三阻四那套，今天说什么我都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我看你变成破鞋还有谁要你！”

　　正要俯身狼吻，赵筱甜的话忽如兜头冷水般泼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赶到！”

　　杜玦动作一顿，刚要惊慌，却猛然反应过来，赵筱甜方才刚要拿手机就被他打掉了，她报的哪门子警？

　　“敢诈我？！”他刚要反手又一个耳光过去，这时不远处赵筱甜的手机却忽地响起。

　　赵筱甜方才的话本是为了自救，她没有提前防备，后来手机又被打掉，自然并未报警。

　　不过，眼下这个电话可以利用。

　　她看出杜玦此刻的惊疑，虽然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却用言语攻心，“一定是酒吧的人报警了，警察要确认我的安危！”

　　手机响个不停，杜玦脸色越来越难看，终究一把拿过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他扼住赵筱甜后脖颈，一脸厉色威胁，“你知道怎么说！”

　　电话随之接通，赵筱甜忍着脖颈被勒的一阵钝痛，赶在那头说话前飞快出声，
　　“警官我很安全！”

　　那边沉默一瞬，随着几声细微响动，背景音开始嘈杂，“需要你的具体位置进行核实。”

　　赵筱甜一下子听出是商遇珩的声音，心弦捏紧道：“警官我真的没事，请不要为我浪费警力资源！”

　　“了解。有问题请随时寻求帮助。”
　　那头说完挂了电话。

　　杜玦全程旁听这通摁了免提的电话，见那头没再纠缠，当下松了口气。

　　转而看着方才无比配合的赵筱甜，冷笑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见她置若罔闻，只又奋力挣脱桎梏，他脸色复又阴沉，抓住她头发往后一拽，“别以为帮我赶了条子我就会放过你！”

　　他看着月下那张顶着掌印、嘴角淌血却依旧清丽的脸，蹂|躏欲很快再度暴涨，“告诉你，今天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说罢，他猛力桎梏住赵筱甜两条胳膊，“嘶啦”一声撕了她半边袖子，团成团，堵住她的嘴。

　　此时此刻，他的低级大脑已然完全被精虫支配，满心满眼除了发泄别无他想。

　　而赵筱甜那边，嘴巴虽被布团堵住，但依然不停地发出“唔”声，两条腿也不住地踢蹬。

　　她相信刚刚那通电话给她带来了生机，她想努力制造动静让自己更早得救。

　　眼看杜玦被踢蹬得不耐烦，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抽出皮带就要把她一边的手脚捆在一起，赵筱甜看准时机抬腿就踢。

　　杜玦好险没躲过这一下，往后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

　　“贱人！”他看着赵筱甜立马起身欲逃的身影，一下拽住她的脚就要往后拖，此时背后却忽闻响声，他随之身体一轻。

　　还没看清面前人的长相，他的面门就被击了一记重拳，两颗牙顿时飞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