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三个火一个木

17、第 17 章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京城,皇宫内。

　　三皇子掏了下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轮椅缓慢跟在他身后，特意落后半步。看看对方故意夸张的表情，周飒无奈把自己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属下说，想回去彭县一趟，即刻就要启程，望您恩准。”

　　“你——”相比与周飒的淡定，三皇子险些被气笑了。

　　此番夺嫡之争才刚刚落下帷幕，长公主与他们二人联手好不容易清理完一伙余孽，甚至他还没有正式登上龙椅坐稳宝座，这个紧要关头周飒却要走？

　　虽然说他也留下的了大量忠心人马以供驱使，京城内暂时没有再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人，但在这个时候——这个未来天子即将登基论功行赏的时候退场，脑子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

　　更何况，身为枭卫少主，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最好的由暗转明的机会？
　　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后院起火了？家里的猴子造反了？表弟，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来跟我说说，我替你出谋划策。”

　　未来天子气急反笑，倏尔变了个态度，突然想充当一把知心哥哥。

　　然而对方并不领情。

　　“不必，陛下对属下的关爱属下心里明白。但此次回去，一是为了清理门户，二是为属下自己一点私事，还用不着劳您出手。还请您恩准，至多半年，属下必回。”周飒不卑不亢道。

　　虽然天子时常不着调在他面前以哥哥自居，但周飒却恪守礼仪不敢忘记二人的身份之别，态度恭敬言辞间的拒绝却明明白白，解释完便闭口不言，只等对面表态。

　　半年？半年不在也不怕失去圣宠？

　　清楚知道这人若是铁了心要走自己是拦不住的。强留没意义，他也做不出来强人所难的事。

　　但在即将登基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希望身边能有自己人陪着。不然，以后真的要称孤道寡了。

　　可自己这个表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身后可还有个长公主义母护着呢。

　　思及此，未来天子不再勉强，收起不着调的态度，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早点处理完家里的事早点回来。需要什么派你的人传个信，能给的我就给。”

　　未来天子笑了笑，眼中难得露出一抹真心，“不能给我也想办法抢过来给你。”

　　“但你须得明白，错过了登基大典，你此前等候已久的良机可就没了。说不得以后还得干回老本行。”

　　对此周飒的反应是退后一步，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陛下成全。”

　　“你啊……”

　　闻言身后侍奉的一个刚被提拔上来身家清白的小太监低着头，心里咂舌，不敢相信还有人能面对泼天的富贵还不快伸手接下？

　　就连他都知道，此次夺嫡之争面前的少年暗地里付出了多少。他一人所立下的从龙之功其他人怕是拍马都不能及。

　　周飒也知道适逢新帝登基，朝堂势力重新洗牌，现在正是他摇身一变过明路，正大光明迈进朝堂的最好时机。

　　但此刻他已经等不得陛下的正式封赏了。因为周奎已有半个月没有消息。

　　他现在确定叶青山那边出了事。但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久无人来报？他一概不知。

　　刚在京城崭露头角，运筹帷幄向来胸有成竹的枭卫新任统领少见的感到些许心慌。

　　这心慌持续数天，战鼓一般不停歇，催着他一步不停往回赶，只希望能快点，再快点。

　　跟他一起返程的，还有后方马车里几成废人的前任统领。

　　说来这人还是长公主交予他的。

　　昨日夜里，暂居的小院有人造访，手下回报说是长公主召见，他急忙更衣赶到公主府，见到了久违的长公主本人。

　　自五岁被送到亲爹身边，他已有十来年未见过长公主。
　　幼时，长公主是个慈爱的母亲，亲手照料他的衣食住行，把他带在身边悉心照顾，尽管身边时不时有人暗地对他露出嫌恶不解的表情，但长公主对他始终如一。

　　尽管他的存在是她君背叛的证据。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不忍心迁怒婴儿，或许是她生性大度，她没有责怪一个无知的婴儿，反而视如己出。

　　她不曾隐瞒什么，在他三岁时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事情原委，但她同时也说：

　　“决定一个人命运的是心性，教养，是后天引导，个人的选择乃至行为。出身或许重要，但也可以不重要。”

　　她认真地对三岁的周飒说，“我希望小飒成为一个勇敢、强大、无愧于自己内心的人，不管做什么，能坦然度过一生就好，不必困于上一辈的恩怨。”

　　那时的她虽早已卸甲，两鬓夹杂银丝，眼睛里却仍有灼灼光芒，他的功绩、为人让他肃然起敬。

　　长公主是他最初的老师，敬爱的长辈，也是他立志追寻的人生目标。

　　虽然他身在枭卫，但十几年间，他们之间的书信也从未断过。

　　于是当看到月夜里庭院中肃立着的人影时，他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义母。”

　　十几年不见，记忆里挺拔的人影变得佝偻了些，却更加神光内敛，深藏不露。

　　见到他，素衣装扮的和蔼妇人脸上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小飒。”目光移到他的轮椅上时闪过一丝伤痛。

　　周飒心里一暖，毫不在意笑笑，“许久不见，义母还是这么年轻。”

　　长公主嗔道：“看上去是个大人了，怎么嘴巴还跟小时候一样甜？”

　　两人相视莞尔，一旁的侍女把轮椅推到亭子里的石桌前，为两人斟茶退下。

　　茶是贡品银毫，入口甘甜，茶香悠长，是他幼时最喜欢的茶。周飒浅浅呷了一口，听见长公主问：“大事已成，你以后有何打算？继续为皇家卖命？”

　　“义母，此事由不得我，”周飒放下茶盏，眼神闪了闪，“早在我出现在京城的那一刻就被有心之人盯上了。此番就算我想退，也退不得了。否则就是他人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你倒是看的通透，”长公主叹道：“若是你那父亲同样能看透，就不会这么愚蠢地被算计了。”

　　周统领被算计的事自然没有瞒过长公主的眼，“可是曾良所为？”

　　“是，”周飒回：“挟持太子未果出事后，第一时间跳出来为太子造势的便是他的人。”

　　“可惜曾良也是棋差一招，被将错就错算计，栽到了你手上。”长公主接道。

　　周飒一顿，坦然认错，“义母都知道了？我的确是借了您的人，才让他愿意相信并合作的。毕竟，他也没得选，”他顿了顿，歉意道，“事出紧急，考虑不周，还望您谅解。”

　　“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长公主摇摇头，“临死前能为你这个亲儿子做一点事，算不得什么。”

　　“给了你的人就属于你了，不必道歉。倒是你，此次表现亮眼，杀伐果断，精于算计，不愧是我的儿子！”长公主笑道，“真的长成一个厉害的大人了。”

　　周飒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为有这样慈爱的义母而感到高兴。

　　寒风乍起，搅得亭中炉火明灭扑闪着。

　　“你既然已选择了以后的路，我便给你几句忠告，”长公主表情严肃，“第一，人生有起有伏，有不得意，也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时，愿我儿能时时恪守本心，荣辱看淡。”

　　“第二，京城风波虽已平，但大周外有强敌，内有乱贼，百姓仍在水深火热中苦苦煎熬，愿我儿能一展所学，在其位谋其政，辅佐天子为大周争一个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的天下。”

　　“第三，人心叵测，伴君如伴虎。我老了，以后大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三皇儿本性不坏，可老虎毕竟是老虎，我儿需得谨言慎行事事小心。当好人不难，难的是当一个能保全自身的聪明好人。需知大忠似奸。”

　　她的双目浑浊，不再似年轻时那般清澈，却仍时时忧心忡忡，总有很多放心不下，“你向来稳重，就这几句也是我唠叨了，人老了，别嫌弃义母。”

　　周飒明白该说的不该说的长公主都说了，于是忙行礼，“哪里的话？感谢义母教诲都来不及，儿子记在心里了。”

　　长公主于是不再多言，对这个义子她向来放心。

　　两人喝完一盏茶，长公主起身，侍女过来搀扶，周飒目送她走出亭子，又听她停下来，叹道：“你那个不成器的亲爹自己带走吧，别放这碍我的眼。是死是活你说了算。”

　　两人慢慢走远，拐了个弯，消失在回廊。

　　身后，灰衣人上前推动轮椅的同时凑近低声请示：“主子，那个人……这要怎么处理？”

　　周飒沉默片刻，想到长公主方才的话，轻轻皱眉，“收拾辆马车，一起带回去。”

　　紧接着就是第二日的辞行。虽说陛下恩准了他离去，但京城这一片势力他既来了就没打算拱手让人。

　　不过出发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诸位，”回到临时据点，周飒视线缓缓扫过夜色中廊下或蹲或站的枭卫们，随意挥了挥手，就有人拖着四个瘫软的血红色不成人形的‘骨架’走了出来。

　　看到几人的面孔，有人忍不住变了脸色，忌惮盯着面前坐轮椅的少主，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转身逃跑的冲动。

　　“这几人做了什么我就不多赘述了，”面容秀美清雅的少年留意到几人的反应，嘴角勾起，眼睛如寒潭冰冷，“希望诸位记住周某人的规矩，枭卫，我只要听话的。不听话——”

　　话音未落，地上四个人头先落了地。
　　昔日同伴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有人浑身颤抖。

　　“那就去死。”

　　京城通往彭县的官道上，残雪未化，泥土混着污水飞溅，一队车马日夜兼程，疾驰着向前行去。

　　护卫在马车周围的十二人面覆黑巾，眼神狂热，不约而同回忆起昨夜。

　　叛徒的鲜血让胆怯者恐惧，也让他们这些真正想要追随的欣赏。

　　那时的少主说，身为男儿谁人不想建功立业？富贵险中求，要取得光宗耀祖足以荫蔽子孙后代的功绩，许多人不就差一个机会？

　　如今前任统领等了三十年未等到的机会此刻就在眼前，端看如何选择。

　　只因：“枭卫，乃天子鹰犬。‘缉捕京城内外奸贼’，听天子号令，以一人为尊。”

　　这就是他们的骄傲和底气。

　　正是少主带领着他们立下从龙之功，所以也没人怀疑少主的话，众人相信只要跟着他，功绩唾手可得。

　　众人遗忘的最末尾的马车上，周先生虚弱半躺着，躯体千疮百孔，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个疯狂的、恶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