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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七七事变后,日军迅速占领了中国京津、广东、汉口、上海、南京等华北、华中、华东和华南地区。这其中包括了中国主要的大城市、95%的工业、50%的人口。同时,中国沿海几乎所有的港口也都落入了日本人手中。武汉会战后,中日双方进入战争的相持阶段,对于中国来说,物资供应问题日益严重起来。
      1937年底,因中国境内的大部分青壮年都已经应征入伍,中缅边境上一支由老人、妇女和孩子组成的20万筑路大军陆续来到了昆明至畹町沿途的三十个县上,滇缅公路的修筑就此展开。日本根本不相信中国的抗战能够坚持到公路修通的那一天,更别说是在崇山峻岭之间靠着这样的一支队伍。
      可就在1938年8月,中国人民用着自家带来的背篓,肩挑手抬开通了令世界瞩目的滇缅公路。至此,这条穿过了中国最坚硬的山区和最湍急的河流,蜿蜒上千公里的运输干道成为了对于中华民族来说至关重要的生命线。

      1942年1月1日,中、美、英、苏等26国代表签订了《联合国家宣言》,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正式形成。1月初,10万日军兵分三路入侵缅甸。2月16日,为了援助缅甸和保护滇缅公路,中国派遣10万远征军奔赴缅甸。
      抵达缅甸后,中国远征军曾一度遏制了日军的进攻。可是很快,在日军的疯狂反攻下,16万多国盟军由主动陷入被动,开始节节败退。很快缅甸境内豺狼横行又瘴疠肆虐的原始森林又吞噬了数万远征军的生命。缅甸全境就此沦陷。
      1943年11月,中、美、英三国首脑在开罗会晤,决定重组远征军,反攻日军,务必要夺回滇缅公路这条重要的国际供给线。中国第十一集团军、第十二集团军,十四个师,总兵力16万余人,外加中国驻印军6万投入战斗,对日军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沈彰明徒步走了三天两夜,水米未进,可还是一个人影没见着。他不敢停下休息,因为前些天他所在的团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个人死里逃生,醒来后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此刻,在这遮天蔽日的热带森林里沈彰明彻底迷失了方向,附近有多少日军,隐藏在哪儿,他都不清楚,也不敢细想,只有拼命地走,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国军或者盟军的部队才行。

      一阵眩晕,沈彰明扶住一棵树单膝跪下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被小鬼子抓住也饿死渴死了。
      可河在哪儿呢?怎么好像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眼前的矮树丛里有几枚青涩的果实,没见过,不知能不能吃。
      犹豫了一阵,沈彰明终于伸出了手去想摘一个来尝尝。可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几声响动。他猛地拔出手/枪、起身、回头──但没想到起得太急,又太虚弱,没等看清情形,他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他只在逆光中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朝他蹲下,咧开嘴露出排缺了一颗的白牙……

      哗──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沈彰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被绑在了树上,身边一个人拎着空桶呆呆地看着他。这人脖子上一抹红,第一眼沈彰明以为他受伤了,细一看原来是条围巾只露了个边儿。真是莫名其妙!沈彰明这么想着一抬眼,才发现面前一片残垣断壁之中还蹲了另一个人,那人端着冲/锋/枪正指向他。
      沈彰明晃晃头,让自己恢复清醒。仔细再看一圈儿,在瓦砾堆里又看见半个残破的佛头,这儿应该曾经是座寺庙。看着自己的两个人穿的是国军军服,他出了口长气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哪儿来的?什么人?”端着枪的忽然问。
      沈彰明没回答,抽了抽鼻子:好臭。是他熟悉的尸体腐烂的气味。这儿附近一定有为数不少的死人。
      “唉!你!说话!”那人又喊。
      沈彰明皱起眉头,“你说我什么人?!还不快把绳子给我解开!你们哪个团的?”
      “哟,脾气不小啊!”那人站起身把枪往肩上一挎,皮笑肉不笑地朝沈彰明走了过来。
      沈彰明看着他嘴里的黑洞想:我晕倒时看见的就是他?
      “你以为穿身咱们的皮就能装国军的人了?”他上前扯扯沈彰明的领章,“中校?哼!你唬谁呢?这么年轻就这衔儿?别装了,一看就是小日本‘丝’派来的奸细。”
      因为缺了颗牙说话漏风,他把“子”说成了“丝”。
      “你……”沈彰明有点儿哭笑不得,“我本来是新三十六师八十二团的副团长,上场战役我们正团牺牲了,只剩了不到五百人。我是被临时任命授衔的。”
      “哦?那你的人呢?”
      “前几天在野马坡遭遇鬼子,都……阵亡了。”沈彰明垂下了眼帘。
      “你是说……你们团就你自己活着了?”
      沈彰明被说到了痛处,低下头不再说话。
      “呵──光杆儿司令啦?”
      沈彰明狠狠咬住了牙。
      “你他妈的骗谁呢?!”那人突然火儿了,“你咋就那么命好呢?哦──你们团折了一大半人,连团长都死了,你副团长还啥事儿没有?好几百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还没受什么伤?你当老‘丝’傻呢?!”
      沈彰明猛地抬起头,“我也想死!那你就杀了我吧!我也想去找我的弟兄们!”
      被他这么一吼,那人愣了。
      “要不……问一下守安?”站在旁边浇醒沈彰明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张口。
      缺牙的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沈彰明在不远处半间没塌的房屋阴影下看见了个侧坐的身影。
      原来还有一个人。沈彰明努力地看过去,那人的两只手伸在一张桌子上,不知在摆弄什么。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沈彰明面前。
      沈彰明看了那个被叫做“守安”的一眼。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一跳:那人的左半边脸上有一道从额头贯穿了整个脸颊直到下颚的伤疤,而且大概是那伤伤了他脸上的哪根神经,他的左眼皮有点儿下垂,左嘴角儿也怪怪的。总之,狰狞扭曲的疤痕地瞬间占满了沈彰明的整个视线,令他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都什么人啊?!一个呆,一个疯,一个……沈彰明本能地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可那人似乎不想让沈彰明如意,他不但贴近了沈彰明,还仰起头来把脸凑到沈彰明眼前仔细端详了一阵。
      下一刻,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突然低下头把手伸向了沈彰明的腰间。
      沈彰明的枪早被卸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也低下头去。没成想他竟然掀起沈彰明的衣服解起了裤子上的皮带!
      “你干什么?!”沈彰明抬脚踢在那人腿上。
      嗙!缺牙的一枪托砸在沈彰明的颧骨上,“别他妈乱动!”
      “唉!”有疤的抬手拦了一下,“这么俊,别砸坏了。”
      沈彰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不仅脸破了相,嗓音也够恐怖,嘶哑之中还带了几分尖利,像刀尖儿划过玻璃的声音。
      “又他妈发什么骚?”缺牙的很不满。
      有疤的瞪他一眼,他“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接着有疤的仰脸冲沈彰明笑笑,又低下头去继续解皮带。这回沈彰明没动,他没疤的那半张脸笑起来居然挺好看,但跟另外的半边放在一起对比太过明显,只会让人觉得更加难受。

      裤子很快被解开掉到了沈彰明的脚面上。
      “小七儿,把绳子给他解开。”有疤的说。
      “为什么?!”缺牙的大声问,似乎很不甘心。
      “你没长眼?鬼子都穿尿布,他穿的是短裤。”
      “就凭这?!那他要是从咱们的人身上扒的呢?”
      “这东西能穿别人的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
      “谁像你那么恶心?!”

      沈彰明被解下来了,他赶紧把裤子提上重新系好。
      “我叫常守安,他叫杨小七儿。”常守安从自己依次指过去,“他叫……叫他豁牙子就行了。”
      沈彰明搓了搓胳膊和手腕,“我叫沈彰明。”
      “我们是五十六团二营的,一个多月前奉命攻打这座被鬼子占据的寺庙。攻下这里的时候本来剩了十几个人,可后来他们陆续得了病,现在就我们仨了。”
      “那怎么不走?”
      “营长牺牲前要我们死守这里,没接到上级的命令,不能走。”
      沈彰明朝四周看看,“一直没人接应你们?”
      “没有。我们团的人肯定也都……”常守安的目光黯淡下去,“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走,我带你四处看看你就明白了。”
      “好,可是……有东西能先给我吃点儿么?”沈彰明有些不好意思,摘了被浇得湿答答的帽子攥在手里揉。
      一边儿的豁牙子撇撇嘴,没好气儿地说:“哼!有人刚才不是说想死想去找自己的弟兄吗?怎么这会儿又想起吃东西了?”
      “放你娘的屁!好不容易活下来死什么死?再说咱们还缺人呢!”常守安的嗓音一拔高了比他笑的样子还让人不舒服。

      吃饱喝足,常守安开始带着沈彰明在附近转悠。
      “看清这地形了么?”常守安抬手比划着介绍,“那边不远处有瀑布,这边是绝壁,附近一带就这儿参天大树少,又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上可跟山那边打过来的部队合围日军,下可接应咱们再攻上来的人。高黎贡山上像这样的据点儿没几个,还大都被鬼子占着。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守住这里。”
      “你们三个在这儿守了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
      “没鬼子来过?”
      “有,都是小股儿人马,五六个或十几个人的来过四拨儿,都被我们干掉了。”
      沈彰明忧心忡忡地朝远处看了看:那小鬼子的大部队怕是也不远了。
      “这地方叫什么?寺庙有名字吗?”
      “牌子早炸没了。我给起了个名儿,叫‘风城’。”
      “风城?”沈彰明不解。
      “嗯,这鬼地方很邪,可能是紧邻悬崖的缘故,树又少,一起风就飞沙走石鬼哭狼嚎的,好像整座山的风都是从这儿进来的。白天还好些,一到夜里没点儿胆量和定力还真是没法睡得着。林子里的野兽都不敢靠近。”
      “是因为死了太多人吧?应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有可能。所以才盖了寺庙吗?”常守安自嘲地笑笑,怪异的嗓音里只剩下沙哑,“也许……等我也死在这儿就能知道了。”
      沈彰明转头看他,一阵山风拂过,把他的衣裤全吹到身后变得鼓鼓的,消瘦的程度一目了然。站在他的右侧,完全想象不出他现在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只觉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副清澈的少年模样,让人看不出年纪。
      常守安突然转过脸来,沈彰明飞快地把头回正,“我上山之前听说反攻就要开始了,援军应该快到了。”
      “真的?!”
      沙哑里又混进了尖利,沈彰明皱皱眉,点了下头,“所以……”
      他猛地一个立正转过身,“常守安!”
      “啊?”常守安看着眼前绷得笔直的身体愣住了。
      “‘啊’什么‘啊’,我是长官,应该答‘有’!”
      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常守安眨眨眼,半张着嘴飘出一声“有”。
      “五十六团二营全部剩余人马现在由八十二团接管,我命令你们:立刻随我撤离风城,下山接应支援!”
      “什么?!”
      “你听不懂军令吗?”
      “当然能听懂!可你说什么?让我们离开?”常守安脸上那一长条伤疤皱到了一处。
      “对。”
      “为什么?!这里多重要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再重要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
      “到过这儿的小股儿鬼子都被你们杀了,他们肯定有所察觉,很快就会派更多的人下来,到时候就凭咱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援军应该离这儿没有多远了,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下山找到大部队,把他们带到这儿来,而不是势单力薄地在这里死守!”
      “胡说!就是因为鬼子和援军都要到了,咱们才更应该死守!你想没想过,万一让鬼子占了先机,那援军来了又得再死多少人?!”
      “你才胡说!要是鬼子来的人少,到时援军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全歼。要是人多,这里现在加上我就四个人,能有什么用?!”
      “你……要走你自己走!”常守安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就往回走。
      “你回来!”
      常守安不理,继续走自己的。
      “这是命令!”
      常守安停下,“五十六团就剩三个人了,我现在也可以是团长,没有师级的命令,我不用听你指挥!”
      “你没有军衔!”
      “哼!”常守安冷笑一声,“豁牙子和小七儿不会听你的。”
      “你……”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这是我答应营长的。”
      常守安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彰明揉揉被刺痛的耳朵,心里无比恼火。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沈彰明索性坐到树荫下边闭目养神边在心里盘算起到底该怎么办。可他这些天实在走得太累了,没想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日过天中。头很疼,身上的水都干了,沈彰明站起来整整衣襟,顺着来路往寺庙走了回去。

      常守安和豁牙子不在,杨小七满头是汗地坐在一截儿土墙上,好像刚干了什么重体力活儿。他看见沈彰明走过来起身点了下头。
      “他们两个呢?”沈彰明转着脑袋搜寻常守安的身影。
      “埋人去老。”
      “埋人?”
      “嗯,我刚换回来,这边不能没得人。”杨小七指指地上沾满了泥土的铁锹,“埋我们营那些……豆是其他咧那些人。小鬼子的尸体都扔悬崖底下去老,营里头的人只好一个个埋。守安还把地点和人名都记下来老,说以后一定要回来把尸骨都带回切。我们三个一天最多也就能埋十几个,嘞都半个多月咯,有些都……不过还好,剩下不到好多老,今天就能完。”
      沈彰明挖挖耳朵,这杨小七说话有口音,多亏自己在四川呆过,明白他是说常守安和豁牙子去埋他们营那些战死的人了,但因为半个多月时间太长,有些已经开始腐坏了。不过没剩下多少,今天就能埋完。
      “在哪里?”
      杨小七儿朝一片树林指了指,沈彰明捡起地上的铁锹往树林里走了过去。

      豁牙子正在往新土上撒树枝草叶做掩护,常守安拿了个旧本子在画图做记录。听见脚步声两人一起回头。
      沈彰明不说什么,拿起锹找了个地方就开始挖土。
      大概是掩埋自己昔日的战友心里不是滋味儿,豁牙子绷着脸一声不吭地撒完树枝,转身又跟着沈彰明一起挖。
      常守安没提上午的争执,抿紧嘴唇盯着沈彰明看了一会儿就又低下头继续画图了。

      太阳收尽最后一丝余晖,他们终于把人埋完了。
      常守安从怀里掏出个小酒壶,“兄弟们,上路吧,恕守安不能远送。我答应你们,只要能活着出山,将来一定来接你们回家!”
      说完他把酒壶里的酒洒了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沉默着。沈彰明禁不住想:今天埋了你们,不知道明天谁来埋我们。

      回到寺庙,杨小七已经把晚饭都准备好了。怕被发现不敢生火,他们只能吃干粮和罐头。
      吃完饭,铜镜似的一个大月亮已经爬上了天,虽然没有灯火,人跟东西倒也都能看个大概。杨小七把一摞白天晒好在的毯子抱到仅剩的那半间屋子里。豁牙子在检查枪枝弹药。常守安带着沈彰明跟上杨小七说安排一下怎么轮流睡觉和放哨。

      墙角处是一张床,杨小七正把毯子一层层铺到上面。
      “这鬼地方潮的要命,不多铺点儿干毯子早晨一起来很难受。”常守安说。
      沈彰明点点头,“嗯,林子里天亮之前都是雾,要不我也不至于迷路了。”
      “不知道这床是原来的还是鬼子留下的,就剩了这一张还能用。两个人睡虽然不怎么宽敞但都不胖的话也不是很挤。我们三个人本来是一个放哨另外两个就睡觉,夜里换一次,总有一个人能睡一整宿。但现在四个人了,就分成两拨儿换吧,要是睡不够白天再补。”常守安打量了一下比较魁梧的沈彰明,“嗯──你跟豁牙子高矮胖瘦差不多,你俩不能一拨儿。你这些天都在赶路吧?”
      “嗯,差不多。”
      “我昨晚是后半夜值的班,咱俩先睡吧,夜里再换他们俩。”
      “我不同意!”豁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
      常守安没回头,走到墙边拿起两杆枪丢给他,“我管你同不同意!”

      豁牙子的“不同意”没起到什么作用,最后还是沈彰明和常守安上床睡觉,他跟杨小七背上枪去林子附近守着了。
      好几天没把身体放横了,沈彰明躺到床上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不过都是噩梦。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沈彰明想把他们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接着眼前一个鬼子把刺刀捅进了一个战士的肚子,沈彰明端起枪来开火儿,可是没有子弹。他把步/枪丢了又拔出手/枪,一连开了不知道多少下,那鬼子却什么事儿也没有,还是把那战士开膛破肚了。沈彰明疯了一样想要扑过去,腿却动不了。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快被战友的尸体埋了。紧接着血水漫上来,很快把他淹没了。忽然看见一个人在身边漂过,他一把抱住拼命向上游。终于露出头了,又听见“呜呜呜”的一阵怪声。这炮弹的声音好奇怪。沈彰明想。啊!头好疼。对了,自己是被一个炮弹炸起的石块砸中脑袋昏过去的。不要昏!不要昏!不要……
      沈彰明猛地醒了过来。耳边还是那“呜呜呜”的声音。
      这是哪里?头好疼。沈彰明转了一下脖子,发现鼻子下面是毛茸茸的头发,自己怀里真的抱了个人。
      “你做噩梦了?”很沙哑的嗓音。
      沈彰明想起来了:他在风城,怀里的人是常守安。挪开胳膊坐起来,他的头还是疼,原来是压到了头上被砸伤的地方。
      “什么声音?”
      “是风。”
      “真这么响啊。”
      常守安也坐起来了,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把个什么东西递到了沈彰明手里。
      “烟?!太好了!”沈彰明赶紧抽出一根被压扁了的烟把它重新捏圆。
      常守安也抽出一根,两人把烟点上很享受地吸了起来。
      “只能在这里抽。”常守安把烟重新收好。
      沈彰明靠在墙上仰起头,“明白。”
      两点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你怎么不提撤离的事了?”
      “看你态度那么坚决,我想是很难说动你了。要是就你一个人我也许还能强行带走。”
      “你可以自己走,我会让小七儿给你准备吃的和水。”
      “长官怎么能丢下兵自己走。”
      “长官?”常守安忍不住笑,“我同意被你接收了吗?”
      “这是命令。”
      常守安的身体颤了颤,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儿来,“是,长官。”
      沈彰明一本正经地看着常守安笑,后来他自己也笑了,用手指在常守安的肋骨上戳一下,“不许笑!”
      “哈哈哈哈……是,长官。”
      笑够了,常守安发现沈彰明正越过半边的屋顶看天上的月亮。
      “没打仗之前你是干什么的?”他看着沈彰明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侧影问。
      “我?嘿嘿……大少爷。我爹还要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我呢,结果我偷偷地就跑了,他一定气坏了。出发之前给家里写了封信,也不知收到没有。唉──早知道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家的那些年应该好好孝敬他老人家的。”
      “后悔么?”
      沉默片刻,沈彰明吐了口烟,“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家里。”
      “娶媳妇儿了吗?”
      “家里给订了,但还没过门儿。嗯,也对不起那姑娘,虽然还没见过。”
      又沉默了一阵,沈彰明转头看看常守安,“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嗯……跑江湖的。”
      沈彰明一咧嘴,“跑江湖也分个三教九流啊。”
      “哼,下九流,跟你这大少爷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你成亲了么?”
      常守安把脸上的刀疤转给沈彰明,“你觉得会有人敢嫁我吗?”
      “那有什么?真喜欢的话不会在乎。”
      “没在你的脸上你才这么说。”
      沈彰明被噎住,说不出话了。
      “行了,大少爷。”常守安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最后一点儿烟屁吸了一口扔到地上又穿鞋把它踩灭,“走吧,睡不着就去换他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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