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上》燃情的托马斯全旋

20、孙家

　　分离的当晚上李王依抵达京城，但她第二天才醒来。
　　柔软的被褥，温暖的床......一切都处于最和谐，最适合睡觉的状态。
　　“我看到你醒了。”
　　“......”
　　“起来吧，你也应该有很多想问的。”
　　李王依的眼睛睁不开，仍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努力抬了抬上身侧过头，恍惚见看到一个身影正坐在她房间里。
　　“......你把眼睛睁开。”
　　李王依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怎么有个陌生人在她房间里！？这谁啊！
　　孙礼没想到她能如此冷静，居然没有大喊大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李王依仍躺在床上，但已经被吓得完全精神了。她侧着头一板一眼地、相当客气地问“请问公子是哪位，怎会在我的房间里。”
　　打扰她睡觉的陌生人看起来相当无语，但还是礼貌回答了：“我叫孙礼。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她当然知道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了。李王依看着陌生的房顶生无可恋，也继续用着生无可恋的客气问：“孙公子找我何事呢。”
　　“......”
　　孙礼想这姑娘怕不是被撞了脑子说话怪里怪气的，他道：“自是有事商谈。”
　　“那烦请公子先一步出去，待我换上合适的衣裳......”
　　孙礼有些烦不过截断她的话语：“你被送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别磨蹭了快点起来，我有事和你说。”
　　“......”
　　李王依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都还是之前的，她不得不离开床被，坐起来要穿鞋。她没注意在她穿鞋的时候孙礼站起来背对她了。
　　孙礼：“换好了?”
　　李王依：“嗯。”
　　孙礼让她坐下后说：“有什么想问的吗？”
　　“......”
　　李王依赵想贺乾还没有到京城吗，她怕不是被人卖了。
　　“......那我来说吧，”孙礼看着她，“这里是孙家。孙家的独苗出生没多久就被人说是个早亡子，而且注定给孙家带来衰败。有人说用喜事改运可行，他们给我找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媳妇，但是这个姑娘自己有些坏运，买来之后就放在郊外养着，等时间一到就接回来。
　　“你看，窗外上的红色，就是为喜事准备的。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盼着你来改变呢，”孙礼话语相当急促，像是懒得多解释什么。接着他很奇怪地笑了，问：“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孙礼想孙家真是用尽了手段。骗过了这姑娘她爹娘，还给这姑娘下药让她忘了自己的爹娘，活得不明不白。还是把她送回她爹娘那里吧，她爹娘那么爱她，一定还会接受这个女儿。真是烦心的事一桩接这一桩，孙家的人可都真是贱人。他自己也贱，都决定把人送走了还抓过来看一眼。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
　　还是问吧，李王依这样想着说：“为何你爹不再娶一房。”
　　“......”
　　“是我唐突了，抱歉。”李王依回顾着失去意识前的事，她换个问题：“那，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耿青池派过来的人。”
　　“你认得他？”李王依提起精神来。
　　“怎么不认得，”孙礼撑着头慢悠悠地回答，“他爹娘都死这孙家里了，我还能不知道。”
　　等等，李王依想既然孙礼知道耿青池的事......
　　孙礼依旧是一副懒样子，自顾自道：“他挺好一人，脑袋不傻，人也有胆。只是他低估了你的重要性，孙家可都指望着你来......”他换了个族会长老惯用的强调：“再次繁荣！”
　　两人相对而坐可离得很远，即便如此李王依还是感觉到对方的嫌弃。
　　“为什么是我？”
　　“因为最合适。”
　　李王依怀疑他在开玩笑，因为孙礼又说：“还因为......我看看。”
　　李王依更加不解：“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孙礼不耐烦，吼道：“因为我贱！我想看一眼自己这辈子可能有的夫人不行吗？”
　　“......”
　　李王依被吓到没话再说了，她暗骂这人脑子有病，纯纯脑子有病。
　　孙礼瞄了她一眼说：“我脾气不好，见谅。”
　　可对方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两人见又默了一会，孙礼再开口时就换了一个口气，但是声音很小，只是刚好能让人听见：“刚才，是我失礼了......”
　　神经病，对方说一句李王依就在心里骂一句。
　　孙礼等了一会可对方依旧不开口，“啧！我都、你也......啧，是我不对了。”
　　李完依觉得这男的感觉不正常，在精神方面的那种。
　　孙礼被自己个气着个半死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脾气了。真是，对她发什么脾气了。
　　“抱歉，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窗外的红色扎人眼，孙礼却一直看着，自暴自弃般说：“我脾气坏。”
　　惹人的恼的安静中没有回答，放在平时孙礼早开始骂人了，但那是对孙家的贱人们。
　　孙礼暗骂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自己也在这个家里变了个贱样。
　　“你不问？”孙礼还是没有看她。
　　李王依连摇头都不敢，她怕这人暴起做出什么事。
　　刚才不仅是孙礼失态了，她自己也是，刚醒来的戒心太低了，说话根本没注意分寸。
　　“我爹死了，所以他娶不了二房。”
　　完了，李王依想，孙礼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就紧张。
　　“我娘比我爹死的更早，所以我没亲弟妹。”
　　完大蛋，李王依想，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种事，她现在不想知道。
　　“我脾气差。”
　　“......”
　　“虞家的人把你送到京城的时候，我......我只是想看看，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
　　“耿青池的事我知道，他知道你的身份也因为是我派人漏给他的。他爹娘死得可怜，被人复仇也是孙家应得的。”
　　“......”
　　见对方还不说话孙礼习惯性想吼出来，烦闷间一扭头看到姑娘端坐在对面不敢看着他。
　　这可不是孙家人，孙礼撇过头平复下来心情，尽量温柔地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王依冷静下来说：“有没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跟着那位虞小姐？”
　　“......不知道，我过会让人去问。”
　　“那有没有有一位姓王的公子？”
　　“你......有，叫王澄。之前王家来过信，想给王澄在京城里某个散职。”
　　“那我是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
　　“昨天傍晚了。”
　　她和赵贺乾是在上午的时候搭上虞歌的马车，这些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些事。当时耿青池虽然让她在她哥和赵贺乾之间只选一个人自由，但听寨子上人的意思，他们也没想拿王澄怎么样，只是当作钱袋子想多捞点。
　　“他还活着吗？”
　　她很紧张，孙礼能感觉到。
　　“活着，现在跟着虞歌一起去了虞家的新宅子。”
　　李王依点点头，思考她现在该做些什么。赵贺乾应该没有到京城，那她先联系上她哥。不行，现在要最先要解决好面前这个麻烦。
　　“在想什么？”孙礼问。
　　李王依直摇头：“没有。”
　　“我会把你送回你爹娘在的地方。但是在那之前你可能得在这里带上一阵子。”
　　话题彻底终止，孙礼没辙便道：“走，我带你出去看看。”
　　李王依不敢说不，跟着他后面出了门。
　　门外就是个院子，孙礼没停而是带着李王依出了院子到处走。
　　两人迈出这个院子还没走几步就有人给他们道喜。那些侍人都含蓄，嘴上说了几句见孙礼没有反应就停了，告了礼就匆匆离开，像是要逃离什么妖魔般。
　　孙礼不以为然，只跟李王依介绍着府上的花花草草还有院子里的树，其余一概不理。李王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是听着。孙礼不说去哪，她也不敢多问。
　　孙礼正常说话的时候还有个人样，走着走着到了正堂：“婚事是准备在这个大厅里办，怎么样，像不像一个棺材，你看这椅子.......”
　　“......”
　　“坐席的位次跟送礼的花名单一样，但其实这一屋子的人就没几个活人。”
　　“......”
　　孙礼这会在正堂里滔滔不绝明里暗里地说着孙家的坏话，让躲在暗处偷听的孙家人心惊胆战。
　　可又没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现在他是个得了老爷子的青睐的事主儿，脾气差的事主儿。
　　小时的孙礼自然不是现在这样。
　　人如其名，他在父母的教导下是个人见人夸、温和有礼的孙家公子。
　　丧母后丧父，孙礼的日子在某些时候就变了。
　　十几岁的时候他已经不被什么人记得了，被关在了屋子里等死，他只能通过屋外的交谈声来认识他所在的孙家。
　　“这柴屋里关的什么东西，狗？要是恶狗怎么一天天也没听见个响。”
　　“谁知道，也可能是什么死过人的地方，交我们天天送东西来祭奠。”
　　“老哥你可别吓我，我才来孙家做事......”
　　“哈哈哈哈，难怪呢，别怕别怕，习惯了就好哈哈哈......”
　　送食的下人隔一阵子就换人，但总有人能找到关系来干这档子清闲活。渐渐地某个下人的胆子大了，开始私吞送给这柴房的好食。
　　在下人日复一日的偷懒中孙礼被彻底遗忘。
　　孙礼没有力气，散架般的身体靠在墙上，周身臭气都可以传宗接代了，更别提那黏腻的和灰尘滚在一起的长发了。
　　他听到屋外的下人边吃饭边聊天，他们说他那个早年逃走的姑姑要被抓回来了。孙家人以为她死外面了，打探了才发现她跟了一个山贼，还有了一个儿子。
　　屋外的交谈声继续着：“啊，要将二小姐抓回来，为什么？”
　　“谁知道呢，只是现在传出来了这个消息，别瞎传。啊！大老爷......”
　　忽然间屋外没有交谈声了，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小鬼，该起床了。”
　　不熟悉的声音，像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但对方又像是认识自己。
　　孙礼仰着头，逆着光辨认不出来者，只知道那人笑着。
　　孙礼的祖父是一个看重利益的“实在人”。能为孙家做事的、能帮孙家做事的就能留在孙家，也必须留在孙家。在孙家最近的谋划中需要有个孙家人去死，在议事时有人提了一嘴大公子的儿子好像还活着，孙礼的祖父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没用的孙子。
　　孙礼没有气力再说些什么话，他的祖父因为这里难闻的气味驻足于门外：
　　“小鬼，你父母给你取的是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