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上》燃情的托马斯全旋

21、离开

　　大厅过于宽敞了，有些严肃得让人窒息。
　　整齐摆放的木椅就像是坟前的刻意码放的石砖，厅内墙上的壁画就像是什么墓碑。
　　李王依瞅见厅外躲着人，她等了孙礼许久他都没什么反应，便只能开口道：“不走了吗......？
　　孙礼看着她问：“你想去哪里？”
　　“......”
　　“算了，在哪里都比在孙家好。走，去院子里逛逛，也晒会太阳，散散沾上的孙家晦气。”
　　“......”
　　这脚才刚刚迈出门槛就又遇见了人，孙礼没准备打招呼，但挨不住他人非要说话。
　　“是大少爷啊，恭喜恭喜。”妇人连连道贺，接着视线一转便落在李王依身上：“想必这位就是新娘子了吧，可真是个灵动的姑娘，就是身板看着弱了些，这些日子可多要补补，将来生养之时才能少受点苦。”
　　孙礼依旧不话说。
　　“婚事将近，二位可......”
　　“走！”
　　孙礼放肆无礼不是一天两天了，“啧！”孙礼嫌弃李王依走得慢，一把抓过她的手还不忘记回头朝妇人大声道：“嘴可真大，再不走就被三婶吃了！走快些。”
　　只见两人疾步而去，妇人还未回神他们便不见了踪影。

　　到了孙礼自己的庭院他就紧着说：“这府上的人你不用记着名字，最好什么也不记得。”
　　“......”
　　没听见李王依的声音，孙礼不好意思地吼道：“方才那是没办法！再多留一会说要说的话就没完没了！我不愿意听。”
　　“......”
　　“我......真没想过故意牵你的手，我，刚才也不是没抓拢吗！”
　　李王依觉得这人不像是什么身患重疾将死之人，这大早上的鸡飞狗跳都快被他耍完了。
　　最后孙礼憋出了几个字：“......失礼了。”
　　“你待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我又没处过姑娘，那不只能......”孙礼把话又吞了回去，耳根渐渐红起来。
　　李王依碰了下他胳膊，好让他转过身来听自己说话：“能坐会吗。”
　　孙礼愣了下：“......你坐亭子里等会，我马上回来。”
　　这院子不大，但有个不小的池子，李王依坐在亭子里还能瞧见池底还有不少鱼。
　　依旧有人躲在院子外面时不时朝里望，李王依装没看见的样子自顾自发呆。说来逛了一圈只有这个院子里的物饰都贴上了喜字挂上了红布，看着瘆人，院子里也只有这个亭子没被装扮。
　　院子外的那群人也是只张望着，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这让李王依放心了很多。孙礼似乎对她没有恶意，但李王依也不敢轻信他，还是得靠着自己才能安心。
　　“喏，”话语打断李王依的思绪，孙礼端着茶点过来，“吃吧。”
　　“......”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孙礼被看着烦了，耐着性子跟她说：“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别不声不响地抓着人看。”
　　“那书生......”
　　“到京城的车队里没有书生模样的。”
　　“那王公子......”
　　“王澄在虞家的新宅做客。”
　　李王依点点头：“多谢。”
　　孙礼不解：“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事？还有，我听别人说你在村子上可不是现在这副寡言模样。”
　　“......”
　　李王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谈，方才屋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想了又想挑了一个话题：“孙公子，看着......身体挺好。”
　　“你这是在咒我......”
　　“没有没有！”
　　孙礼仔细端详着对方，表情上确实没有那个意思。突兀地他来了一句：”你很怕我？”
　　“......”
　　孙礼见状笑了笑，挑眉道：“那我问你，我和耿清池哪个更恐怖？”
　　“......”
　　孙礼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就，李王依心中暗骂。
　　“你有什么想做的？”孙礼见她不吃东西也不喝茶便开门见山地问了。
　　李王依这才第一次认真看了他，但还是没说话。
　　“我帮你。”孙礼真诚道。
　　“......为什么？”李王依不解，孙礼的一举一动表现得不想两个陌生人该有的对话。
　　“哪......”哪有什么为什么！孙礼习惯性要吼出来，但忍了又忍。
　　“帮你你还不乐意了，心眼多。”孙礼撇过脸去，抱着臂不再说话。
　　“......”
　　为什么啊？！李王依内心大喊，为什么啊，他到底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李王依谨慎问：“你对他人也这样......好心肠？”
　　“呵，”他冷笑一声，“当然不是。”
　　“那......”
　　孙礼突然站起来激动道：“因为你的名字已经被写在族谱上了！就在我名字的旁边！虽然还没办事，礼早过了！”
　　“.......”
　　李王依真的被吓到了。她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看着突然暴起的孙礼，她觉得比上一次死亡还要恐怖，是一种来自对人的恐惧感。
　　此时此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孙礼在说完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可这一次的沉默和别人的沉默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会让他感到心慌？
　　孙礼大脑无法思考，只是看着她，他无法当面回答这个问题。几秒之后他跑走了，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他以前不是这样对别人的，同样地，别人也不是这样对他的。
　　那时孙礼躺在地上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自家的柴房里，也没想过，能离开柴房是因为别人——他的祖父——需要他去死。
　　“......是，是小礼啊。”
　　在铁笼前孙礼根本迈不出步子。他的阿姑哪里是这副模样，他的阿姑......孙礼泪流满面之时侍人蛮力把他推进了另一个笼子里。他们丝毫不在乎这两人的身份，只是守在一旁感叹明早动身的时间太早了，没法休息了。
　　深夜里，等守卫睡熟了孙礼才敢跟她说话。夜里不是很冷，但贴着铁栅栏也凉得很。
　　“阿姑，阿姑。”孙礼轻声换着她，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孙礼当即叫醒了守卫，还张口解释就先受了一顿揍。
　　“妈的，半夜狗叫什么！”
　　“求、求求你们去看一下她，她半天没有反应了......”
　　“那他妈本就半死不活，能有个什么反应！”
　　另一个守卫去查探了用着轻松地语气说：“人没了，明天少一桩事。”
　　守卫伸了腰：“欸，也算个好消息。”
　　“阿姑！阿姑——！”
　　孙礼发了疯似地想要冲出去，守卫见状又是一次拳脚相加：“妈的，还真是一条疯狗。”
　　第二天在孙家的车队到达目的地前就被拦住了，有两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那时孙礼本该死的，他是真的想死的，进了铁笼的箭他没躲。但有个孙家的守卫认得出他了，也想起来有关孙礼的那些传闻。纷争结束之后带不知死活的孙礼到了孙家的大厅，一泼凉水下来他短暂地睁开眼，被人按着跪在祖父面前，再次昏迷前听见许多人在议论：
　　“真是应了！”
　　“应了......”
　　“怎么办，难道他还......”
　　“当初为什么不直接......”
　　“喂！小点声，再怎么说，怎么说他也爹的孙子......”
　　之后孙礼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靠着什么继续活下来的。祖父还需要他活着，孙家还需要他活着。他开始学着孙家人的模样，把自己也变成了孙家人的一份子，他的那些阴谋诡计发挥作用之后，这位孙家的祖父愿意正眼瞧他一眼了。
　　“不错，脑袋还算灵光，比你叔叔他们好太多，”他说，“明天搬到东院去，来大厅参加族会，让他们记起来孙士泉长了个什么样。”
　　“我叫孙礼。”孙礼说。
　　“呵呵，随你，族谱上的名字你也改不了。”
　　很快，孙礼不再享受阴谋诡计为他带来的权力和地位，他希望孙家能落得一个应有的下场。
　　“呃......”
　　孙礼捂着头醒过来，眼间一股燥意，清了神才发现外面几近黄昏。
　　完了！孙礼跑出房间在院子扫了一圈，只有桌上的茶点依旧。
　　她人呢！
　　孙家没人敢来孙礼的院子。孙礼抓了几个平常在他院外洒扫的下人来问没有人知道人去了哪里，都只说见人一直坐在亭子里。
　　她能跑哪去！？
　　孙礼气在心头，可冷静下来。这事不能声张，他仔仔细细在院子里看了一番，找到一处墙边堆了石头，白墙上一片凌乱的黑脚印。
　　“......她居然离开了”孙礼喃喃道。
　　她居然离开了。

　　还有比翻墙离开更好的办法吗？
　　孙礼吼完之后进了房，没有他在身边李王依镇定许多。
　　冷静一段时间后她开始思考。这院子里没侍人和家丁，让她感觉最大的风险就是刚下冲进房门的孙礼。
　　池边池底都有石块，她可以利用这个翻墙出去。
　　关键是时间的，院子外时不时就有人经过，如果在他们去用饭时行动或许可以掩人耳目，但李王依不知道孙礼什么时候会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知他会不会在房间里看着她。
　　她既犹豫又担心，但她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她想赶快离开这里。
　　莽撞一次！
　　李王依趁着院外没人之时迅速行动。她搬了石块到墙边，努力不去想房内的孙礼是否在悄悄盯着自己。这墙比她想象中高，她搬了三块石头摞成两层，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可还是摸不到墙顶。心中越发着急思绪就越乱，她蓄力一跳让脚下的石块落在地上，她也抱住了墙顶。
　　快！快啊！李王依不断使力，蹬着墙面借力，终于在力竭之前翻过墙面跌落在地。
　　她不得不躺在地上缓了会儿才适应疼痛。
　　该去哪！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巷道，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