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烟流水》途茗

58、山雨造势

　　“雪霁后人？这可牵扯颇多啊。”
　　“怎么办？除掉他吗？”
　　“怎么除？他不止是霍翾和池宴雪的孩子，背后牵扯的还有霍氏一族和北川王府，虽说那俩人在世的时候霍氏和乾明王都表现的很冷漠，可却对这孩子有些在意。”
　　“在意吗？我看霍氏并无动静，北川的手也伸不到这边来。”
　　“霍氏？那是因为镇国公更在意名声，而霍弈还顾不上……不如就趁他顾不上的时候，北川的人管不了大雍事，霍氏又不好出面，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趁着所有人都跟雪霁后人还没有联系的时候。”
　　“具体要怎么做？”
　　“引出声浪滔滔，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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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池的脑袋磕在了床头上，额头被那上面的镂空雕花印上了一朵红梅，他顾不上这里，全部心思都凝聚在身后。
　　沉默而又十分配合。

　　只有在实在忍耐不了时才会泄出一声轻.吟。
　　这类事起初他还很执拗，不愿意屈服在下什么的想了一大通，而当真正习惯之后……咳，心意相通之后他就不大在意了，甚至在羲玄犯懒不是那么主动的时候他还总想激起人家的劲头，今天就是这样，然后就刺激大发了。

　　摧山排浪，翻云覆雨，如果要用修剑来形容，此刻真正到了人剑合一、所向披靡的境界。
　　总之，酣畅痛快。
　　痛快之余，霍池有点担心羲玄的伤病，不知道这么折腾会不会出事。

　　他被捞了一下，避免再撞上床头。

　　把脑袋埋到枕头里，霍池心想之前羲玄调侃的没错，我有时候是挺像妖.精的……

　　“在想什么？”
　　某人这时候的声音总是格外迷.人。
　　“想……咱们好像更契合了。”

　　楼羲玄把他翻过来，揉了揉他额上的红梅印子：“疼吗？”
　　霍池：“不疼。”
　　如果是跟你一起，疼痛也是一种享受……他大概是染上了尚江王的毛病，也喜欢上了撕.扯与疼痛的乐趣。
　　楼羲玄看着他的眼睛，又抹去了他脸上的汗珠，道：“真是放肆。”

　　放肆大发了，皇宫之内肆意潜入，而目的只是为了与尊贵的宁王温.存。

　　霍池丝毫不觉得羞愧，只有耳朵尖有一点红，他保持着契合的状态翻身坐起来，以这种方式由着自己主动，眼底邪气四溢：“你不就喜欢这种放肆？”
　　没错，尚江王很喜欢，喜欢他的乖，也喜欢他的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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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陛下从德政殿过来了。”
　　门外守着的王府侍从禀报。
　　殿内，尚江王已然穿戴整齐，执了一卷书走到窗边，气度温雅，神情淡然，出尘脱俗仍似世外谪仙，谁也不知道他方才的放.纵恣.意。
　　而勾.引他的“妖.精”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摆着一张惯常的冷淡脸，好似有多么冷漠孤高不可触及。
　　霍池上前，从后抱住他人：“会被发现吗？”
　　楼羲玄轻笑：“你怕？”
　　霍池：“不，我只是觉得……太刺激了。”
　　楼羲玄：“抵不过你高兴。”
　　霍池道：“没办法，我想你。”
　　楼羲玄：“不觉得自己很矛盾？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在想着怎么离开。”
　　霍池吻了下他的脖颈：“我不是要离开，有一点事情我得去处理，不过我答应了你，你回到别院之前，我不会行动。”
　　楼羲玄反手抓了抓他的腰。
　　霍池低声道：“相信我，我说要修天下第一的剑术，将来也会成为无人可敌的高手，输给鹿尘烟是对我的一个警告，总有一天我会战胜他。”
　　他难得不那么谦虚，也是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暴.露自己的野心。
　　楼羲玄却察觉到了他这些话语下的不安，道：“我相信。”
　　霍池说：“羲玄，我爱你。”
　　殿门敞开，皇帝大步踏了进来：“羲玄，今日精神如何？”
　　楼羲玄转首行礼，身后气息冷冽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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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池很轻松地跃出了重重宫殿，出了宫门，却在前行的路上撞见了一个人。
　　“你可能会嫌我多管闲事，但我们真挺担心你的。”
　　司空涧倚着墙壁，转过来目光：“恢复的怎么样？”
　　霍池：“尚可。”除了雪霁反噬。
　　又道：“多谢关心。”
　　司空涧笑了笑：“比划一下吗？”
　　他想试探霍池的真正实力需不需要他这些额外的关心。
　　霍池有些犹豫。
　　司空涧道：“想清楚了，除了我可没有谁再这么心甘情愿毫无保留的给你当陪练了。”
　　霍池不再犹豫，展开剑式：“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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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一出群雄惧，寻心剑起四方平。”清晨，酒楼一间雅阁里，一个男人道，“这是很久远的一句话，近日各大门派齐往明光道，于寻心剑身死之地，这句话又有人在说了。”
　　风与鹤翘着二郎腿趟在椅子里，整个人十分没骨头，神色也是懒洋洋的，像是要睡着。
　　对面的男人推来一张银票：“请鹤公子为我讲解。”
　　风与鹤眼睛微亮，起身把银票揣进怀里，又废物一般躺了回去：“这句话……世人以为说的是两大剑客的厉害，实际上指的从来就只是一个人。”
　　“寻心剑吗？”
　　“没错，手持天命的他和手持寻心的他完全不同，一个身在君王之侧，一个处于江湖之远，几乎是两个极端。”风与鹤打了个哈欠，又幽幽叹了口气，“寻心剑霍翾出身勋贵名门，少时拜师归茫山庄，与素印秋一同修习剑术，后来游历天下，写出著名游记若干册，成年之后回到皇都，于天鼎帝跟前效命，天鼎帝赐他天命剑，他便为护佑天鼎帝而组建覆羽卫，不然你以为覆羽卫中的‘羽’字是怎么来的？他为天鼎帝铲除异己，手段狠厉，杀伐果断，曾经拥兵一方意图谋反的鸿岭王就是被他所诛杀，当年朝野之间人人闻霍翾之名而色变，那时的他就是君王的利刃，天鼎帝对他极为赏识，可他却在前程一片大好、仕途无比光明之时放下了天命剑，辞别了天鼎帝，他回到归茫山庄，又得到了名剑寻心，潜心磨炼归茫剑式，创归茫寻心一派，剑术大成，江湖无人可及其锋，直到雪霁妖女出现，他为平复江湖动乱与雪霁妖女试剑三次，这时他又是江湖的侠客，他与雪霁妖女的每一次试剑都引起四方武林震动，后来二人结成夫妻，双双退出江湖归隐，天下为之惊憾。”
　　这便是“天命一出群雄惧，寻心剑起四方平”。
　　男人也为寻心剑的经历惊叹不已：“可是近十几年，却几乎没有人提起他。”
　　“名声鼎盛到一定程度，最终都会走向沉寂。”风与鹤笑道，“他是什么人物？覆羽卫第一任统领，素印秋的师弟，费评章的大哥，岑禁渊的知己，鹿尘烟与赫连屏的宿敌，二十年前天下剑道第一人，如今武道的五大宗师皆与他关系匪浅，最后他又被雪霁妖女给收了……这样的人，大家会因为忌惮霍氏而不提他吗？”
　　男人摇头。
　　风与鹤道：“他与池宴雪这个外族之女相爱，引得朝堂江湖人人唾骂，天鼎帝为了维护他的声名，才叫人们不准再提，大家是畏于帝王之威。”
　　“原来如此。”
　　风与鹤拿起旁边的酒壶慢慢喝着酒：“故事你已经知道，该走了。”
　　“故事之中的宝物呢？”男人又递来一张银票。
　　风与鹤抬起眼。
　　男人道：“寻心剑写出的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那些游记，而是濯心宝录，足以与雪霁篇匹敌的濯心宝录，鹤公子可知道它的下落？”
　　“没有人知道濯心宝录的下落，自寻心剑身死，宝录就销声匿迹了。”风与鹤道，“人人都在追逐雪霁篇，你却要找濯心宝录？”
　　“因为有人发现了雪霁后人的存在！”男人神色激动，急切道，“那么多人都在抢夺雪霁篇，我抢不过他们，可是濯心宝录……若练成了濯心宝录即便雪霁妖女在世也可一战！鹤公子，你可知道雪霁后人的下落？！只有他们俩的后人才有可能知道濯心宝录在哪里！”
　　他又往桌子上摆了几张银票。
　　风与鹤看着，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雪霁后人。”
　　男人失望离去，屏风后不知何事来到的一个人现出了身影。
　　风与鹤向他举了下酒壶：“他敢打听你的事，不动手吗？”
　　霍池神色冰冷：“他迟早会死。”
　　风与鹤笑道：“第三卷雪霁篇把江湖混乱推向了高.潮，明光道上无论正邪皆焦头烂额，一切皆如你所愿。”
　　这小子一直都是单打独斗，不愿意主动跟人说起那些事，风与鹤凭着自己的情报网才弄明白了事情始末，心想真是验证了自己那句话，这小子骨子里是疯的。
　　霍池表现的很平静，只道：“我只是把东西放了出去，如此乱局当是有人推波助澜。”
　　“需要我帮忙查清楚吗？”
　　霍池：“知道真相自然更好。”
　　风与鹤好奇道：“你不去明光道看一眼？”
　　“我会去见证他们厮杀过后的残骸。”
　　“有件事还是得提醒你，”风与鹤道，“如今比起雪霁篇，他们对你的兴趣好像更强烈，我打听到有好几拨人都想逮住你，你可得小心一些，不要把自己玩进去了。”
　　“嗯。”
　　“另外，有人推波助澜，也有人想要平静安宁，归茫山庄执意平复动乱，他们有尚江王为背景，这纷争总归是会平息……每出现一卷雪霁篇，最后都会被尚江王所收藏。”说到这里，风与鹤忍不住叹气，“我真是左右为难啊，既要为王爷办事，又要给你帮忙，你们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你们这不是对着干吗？玩的都是什么情.趣？”
　　霍池的脸上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风与鹤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但知道尚江王于他心中地位非凡，遂不再多说，只好奇另一件事：“我就问问啊，你……知道濯心宝录的下落吗？”
　　霍池看了他一眼。
　　风与鹤：“我就问问。”
　　霍池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给他解疑了：“故事传错了，我爹归隐之时并没有写成濯心宝录，他只是一直都在写，或许直到死去之时都没有写成。”
　　“哦……原来如此。”
　　“我今日来找你，要讨论的不是这些。”霍池道。
　　“那你要打听点什么？”
　　“朝堂风云。”
　　风与鹤疑惑，试探道：“二十年前？还是当下？”
　　霍池：“都要。”
　　风与鹤一愣，叹息了一声，又抱怨：“你真是不想让我要脑袋了，这些是我能胡乱打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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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江王于宫中休养十来日，御医所向皇帝提议王爷应该静养，因此皇帝万般不舍之下，只得送尚江王回了清隐别院。
　　这日，毒医悄悄乔装进宫为楼羲玄施最后一次针：“恢复情况的比想象中好，去年给你调理了那么长时间总算有点成效了，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稍微蹦跶一下，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得做出气若游丝的样子对吧？”
　　“我恢复的太快，他们就要迫不及待让我去对付西平州了。”楼羲玄道，“且让他们等着。”
　　“你打算对付西平州吗？”
　　“西平王叔是个聪明人，且能屈能伸，迫于形势，他会收敛自己的锋芒。”
　　毒医讽笑：“还不都是你闹的。”
　　半年前最遭忌惮的是尚江王，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无奈入帝都被迫向皇帝臣服，西平王自然就猜测他心有不甘，想要悄悄地拉拢他跟他合作，谁知道他甩了西平王的面子执意要对皇帝忠心耿耿，感动了朝廷，也让被迫暴.露出野心的西平王很为难，西平州成了架在油锅上的烤肉。
　　楼羲玄道：“他有野心，才有如今的局面。”
　　他不喜欢谈这些事，提起皇帝西平王这些人情绪也很淡，只想问毒医：“霍池怎么样？”
　　“每日一问啊，你不是三天两头跟他见面的吗？看不出来？人家的恢复能力比你强多了。”毒医道，“不过……他有些事情是不愿意跟人坦白的，我虽为医者，却也不是什么都能救。”
　　楼羲玄蹙眉。
　　“行了，知道你很着急了，这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吗？有你看着，他不会出事的。”毒医拿出一个瓷白的药瓶，“最不让人放心的还是你，警告你多少回不准动武你都不会听，这药是我呕心沥血配出来的，只有三颗，不能给你彻底解毒，但关键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保你胡乱折腾的时候也不会死，随便取个名，就叫救急丹吧。”
　　楼羲玄接过来。
　　“你那毒纠缠到如今，药方都换了几轮了，最为关键的奇药不知道被天鼎帝那个老贼弄去了哪里，就算有他们也不会给你，最接近它效果的只有虫石珊瑚，可惜这东西也不好找，”毒医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楼羲玄点头。
　　他从前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奢望，最近才稍稍改变了些想法，开始期盼着自己能够完全康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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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嘉六年开岁，北川败退，签下降书，请求和谈，弘嘉帝应允，北境连绵数年的战火终于到了熄灭之时。
　　十二日，定北大将军霍弈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