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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举棋未定 ...

  •   为了弥补祝纤云,一连几日皇帝都召了他入宫,荣宠更胜从前,六宫嫔妃多有不满,但皇后都没有说什么,她们也不敢明着争风吃醋,只时不时跑到太后那边打小报告,太后听进耳朵里,也觉得自己这儿子有些过分了。
      这日皇帝到太后宫中请安,太后便道:“哀家听了一些闲话,胤儿,你近来实在荒唐了一些。”
      皇帝道:“不过是寻个闲趣,母后多虑了。”
      昔日天鼎帝的文佳贵妃,如今的皇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哀家劝你,不为旁的,只为了你自己,那云毅侯的存在惹朝臣议论,你喜爱他,哀家不说什么,可你膝下皇子如今只有两个,这事你不细想吗?皇家需要子嗣,你要雨露均沾,宸妃聪颖温柔,又对你一向痴心,你不要辜负了她。”
      宸妃是太后的亲侄女。
      皇帝道:“母后说的是。”
      “再一个,皇后一向温善忍让,你也不要因一个男人伤她的面子,镇国公本就对云毅侯不满,皇后的兄长也看不上祝纤云,”太后提醒他道,“霍弈那性子若是与祝纤云起了冲突,你要怎么处理?”
      皇帝道:“母后,朕是君王。”
      君王不应该如此委曲求全。
      太后一愣。
      皇帝又笑了笑:“祝纤云在镇国公眼睛里不过是一块不值一提的污渍,皇后也不会介意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这些小事不会消磨镇国公一门的忠心。”
      倒不如说她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在意他这个皇帝。
      太后也笑了:“拿捏臣心是一门学问,你对镇国公府如此放心,一切皆有把握,又为何事事亲善尚江王、到了谨慎忍让的地步?”
      皇帝道:“母后看错了,羲玄待朕一片赤诚,朕只是不想辜负他罢了,若能君仁臣忠,自是社稷之福。”
      太后喝了口茶,忆起往事,忽而沉默下来,良久才道:“羲儿这孩子早慧,虽则一直懂事乖巧,却又常有自己的想法,那时他父王管教的严厉,他便什么都不说,委屈也都受着了,让人很是心疼。”
      皇帝只默然不语。
      太后看向他:“胤儿,你觉得羲儿心里的想法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会觉得委屈吗?”
      皇帝终于透露出一点实话:“儿臣不能尽知羲玄之心。”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是伤感道:“你要记得,如今的尚江王与从前的尚江王或许已是天差地别。”
      “儿臣明白。”
      过了片刻,他又道:“但羲玄是朕的兄弟,如同手足,朕还是想相信他。”
      ……
      祝纤云最喜欢皇帝宠爱他的样子,心情一好,又有闲趣摆弄他那些机关玩.具了,然而这些东西玩多了也腻,他一直都想找极擅机巧锻造之术的通心大师帮他造一个机械玩偶,那肯定会比侯府里收集的这些有趣,可惜通心大师云游四方,行踪总是不定。
      几日后属下禀报消息,言说通心大师回了帝都,现下正在京郊静成寺落脚。
      祝纤云大喜,当即做了决定,他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一番。
      ……

      山间小路极是偏僻,难见行人,走到尽头却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酒棚,粗布招牌陈旧,迎着萧索的寒风胡乱飞舞。
      风声凄厉,犹如夜鬼.嚎哭,即便走过多年江湖的刀客也忍不住心生寒意,他奔波了太久,饥寒交迫,实在很需要一壶热酒暖一暖身体。
      刀客往怀里探了探,确定那东西还在,稍稍放下心,握紧佩刀踏入了酒棚。
      “劳驾来一坛最烈的酒。”
      刚一踏进棚子他便警惕起来,因为他嗅到了血腥味,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店家早已死了,而当他注意到血腥味的时候,后背已经顶上了一把钢刀。
      “三……三哥?”
      “贤弟,你让我好找啊。”身后的人冷冷道,“说好在孤鸣山下碰头,你怎么始终不现身呢?”
      刀客道:“碰着了四海帮的人,一路被他们纠缠,实在不好脱身。”
      “东西还在吗?”
      “在。”
      “拿出来。”
      刀客探向怀里:“三哥,说好的,这东西咱们要同享。”
      “当然,雪霁篇玄妙无比,每一卷上都刻有独绝武功,只练一卷便可笑傲一方了,好东西咱们兄弟自然要同享,咱们还要一起追查余下几卷的下落呢。”
      “我定帮三哥找到所有的雪霁篇。”刀客说着,一脚朝后踹去,同时拔出佩刀。
      “你果然想独吞!”
      昔日的生死兄弟为了一卷神功秘籍拔刀相向,谁也没有对谁留情。
      凄厉的风声盖过了兵器相交的鸣响,唯有浓重的血腥味在夜色里四散。
      刀客受了很重的伤,他在结拜兄弟的尸体上补了一刀,颤颤巍巍地走进酒棚,他找到一坛酒,来不及把酒烫热,匆匆喝完便打算赶路。
      可当他转身的时候胸腹之间突然一阵剧痛。
      酒中有.毒。
      他没有挣扎的余地,倒下之时看到了数名持刀的武者。
      四海帮副帮主一掌打在了他身上,从他怀里夺走了雪霁篇。
      “走吧,回去向帮主复命。”
      ……
      素严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他皱着眉头忧思深重。
      “大师兄,还要继续追查吗?”
      素严道:“追。”
      师弟在一旁犹豫道:“为了一卷雪霁篇闹的处处风雨,这些人皆想将之占为己有,为此什么手段都愿意使,咱们管不了的。”
      素严道:“管不了也要管,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否则……”
      否则便是二十年前的风云迭起、江湖动荡。
      ……

      今日的棋局还算乐观,毒医总算没有输的那么惨了,他放下白子,起身到窗边,取下了窗外屋檐下挂着的竹篓,竹篓里积了不少雪。
      他将白雪掏进那口大黑锅里,又在锅下面添了碳火,嘴里不悦道:“我在这忙活你就干看着?等会儿煮了茶你不喝?”
      烹雪煮茶,至雅之事。
      楼羲玄踱步到黑锅前,给他递了下勺子。
      毒医这才满意,满意不过片刻,又开始不耐烦别的事:“别院外头就应该竖一列铁栅栏,上面贴一行大字——闲杂人等滚一边儿去,这个闲杂人等包括皇帝和他那小白脸,看见他们你就心烦,一心烦就折腾事,再熬几天这一波儿危险就都过去了,明年开春我允许你活蹦乱跳一段时间,忍一忍,成熟点。”
      尚江王在世人眼中再成熟稳重不过了,平常也总是清冷孤绝的模样,好似有多么不食烟火有多么如神似仙不可侵.犯,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内在是个什么德行,时而小腹黑时而小忧郁时而还有点小任性幼稚的不听任何劝,在一堆框架下只想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当然,他也就只能想想。
      “明白。”
      毒医看着锅里的雪水,道:“你要具体打算什么,我没资格插手,只是想告诉你,身体才是你的本钱。”
      “说过很多遍了。”
      “嫌我唠叨吗?”毒医习惯性的嗤笑了一声,又觉得没趣,“也就唠叨唠叨你了,别人我才懒得管。”
      楼羲玄道:“望如你所愿。”
      这些话说出来显得他俩特别矫情,毒医摆了摆手,示意换个话题:“跟那小子说开了吗?”
      楼羲玄:“说不开。”
      “真是麻烦,别扭死你们算了。”毒医道,“爱恨情仇就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么都不说自然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其实也不怎么了解霍池,只是凭感觉来判断:“这样来看,你俩可能不太合适,一样的人过不到一块儿去。”
      楼羲玄道:“想的太长远。”
      毒医嫌弃地看向他:“不长远?你莫非只是想玩.弄人家青.涩.身.体,然后始乱终弃?”
      楼羲玄:“……想始乱终弃的人是他。”
      毒医稀奇了,头一次见到敢有人这么对待尚江王:“你呢?”
      楼羲玄:“顺其自然,任其自在。”顿了顿,又道,“其实无所谓要解决什么,这世上很多东西都留不住,人和事总会变化,若然执念,只会徒添苦痛。”
      那就是也只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想以后,不望长远了。
      毒医“啧”了一声,对他们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非常鄙夷,鄙夷罢,又有些感慨:“说过的话,若当真都可以做到也很好。”
      最怕是心口不一,落得个徘徊反复。
      他滤过热水,放入珍藏的茶叶,一道一道程序耐心进行,不多会儿便煮好了茶汤。
      微苦又甘,回味无穷。
      二人重坐回棋桌前,毒医随口道:“在他们眼中你已是扑朔迷离。”
      谁又知道尚江王真正的想法?
      他是忠臣吗?他有野心吗?他渴望权.力吗?他心里是否有怨气?他愿意为朝廷做到哪一步?他打算如何为当今皇帝尽忠?
      没有人清楚。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被消磨去了锐气,近来才发现自己的多虑。”毒医叹了口气,道,“羲玄,没有谁可以捆缚于你。”
      “不过是一盘分崩离析的棋局。”
      ……

      “腊月末,尚江王将往静成寺踏雪寻梅。”
      浣飞烟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不愿高调,应是轻车简从。”
      “他出行的路线、随行高手、布防情况我皆会一一打听清楚。”
      “他允我与他同去,那一天我会全程跟在他身边与你们配合。”
      “伺机而动,此次一定万无一失。”
      霍池又来到了琳琅坊,他与鬼魈等人一起制定了精密的刺杀计划,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商讨,确保万无一失。
      浣飞烟一定要杀死尚江王。
      ……

      从琳琅坊出来时天色尚早,他打算再去找一下风与鹤,经过街巷却被一个货摊吸引了目光。
      风与鹤现在不敢张扬,隐去了追鹤楼的行迹,躲在一个小院子里等待着风波过去。
      数日前的小少年已经失去了他的欢心,他又暂时没有找新人的闲趣,整个人都无聊起来,抱了个琵琶坐在院子里弹唱。
      琵琶弹的太烂,他的手下们都不忍心听,各自捂着耳朵躲在一旁,没有命令便绝不现身。
      霍池也觉得难听,但他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落进院子里便道:“有事找你。”
      炸耳的琵琶声一停,风与鹤幽怨道:“有事找我还这么一张死鱼脸,不会殷勤点吗?”
      他最会留心细节,直觉也一向很准,自从猜到霍池跟尚江王可能什么事情都做过了之后,他就莫名觉得这家伙没有以前那么帅了,放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这么形容霍池的脸。
      霍池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风与鹤自讨没趣,勾着琵琶弦转了话题:“尚江王不愧是尚江王,他答应给追鹤楼一点庇护,度过眼下的难关,却又不强行要求我给他当狗,只谈合作,实在太大方了些,弄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霍池:“以你的手段,想逃离帝都很容易,本不需要谁的庇护。”
      风与鹤无奈道:“你不知道这些恩怨背后的拉扯,那不是简单的追鹤楼得罪了云毅侯,而是追鹤楼被迫卷入了各方势力的争斗,他们看上了我的情报网,都想让我单独给他们效命,只得罪一个还能勉强保全自己,得罪的太多就实在太为难了,如同落入了深水漩涡一般,除非我不要追鹤楼了自己去逍遥……因此,必须要从这些势力中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暂且合作。”
      他挑眉看着霍池:“不必那么警惕,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十分珍惜自己的性命,可不敢在尚江王眼皮子底下耍心机,他也不是三岁小孩。”
      霍池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他只是下意识的想去为楼羲玄多想,即便他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资格。
      风与鹤含着揶揄笑意:“从前我想象不出来你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原来就是这般,真是让人嫉妒。”
      霍池不想跟他聊这种事情:“第二卷雪霁篇在哪里?”
      “四海帮吧,”风与鹤道,“不过说不好接下来的去向,听说四海帮内乱,帮主与副帮主分成了两拨,上上下下正闹的不可开交,雪霁篇真是有魔力啊。”
      他叹了口气,话语半真半假,含义隐晦:“你若是想要的话,不若去拜托尚江王,以我的判断,归茫山庄定会拿到雪霁篇,素严一向对尚江王言听计从,雪霁篇还是会送给他,然而他拿着也只是收藏,不如让给你啊,你有要求,他不会拒绝的吧?哈,也真是有意思,雪霁篇每现身一卷,最后都会落到尚江王的手里呢。”
      霍池道:“我只需知道雪霁篇在江湖上的消息。”
      风与鹤洞察了一些事情,笑道:“明白。”
      他丢下琵琶,着人找出一叠纸笺递给霍池,那上面都是霍池所需要的东西。
      霍池粗略看了一遍,将纸笺收进怀里。
      风与鹤又将霍池之前交待的几样事情一一答复,最后道:“下回要涨价了,别忘了给我钱。”
      霍池点头,正事说完他本该离开,忽又想起一事,看向风与鹤时却是欲言又止。
      不好说出来。
      风与鹤感兴趣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就喜欢你给我送钱的样子。”
      “没了。”霍池还是不擅长跟人聊闲话。
      “阿宴,”风与鹤却唤他,“你同他之间,还算愉悦吗?”
      非常愉悦,只是……霍池想了想,道:“请教你一些事。”
      他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觉得那人并没有因为他感受到多少快乐,因此心里便暗暗着急。
      如果他只是一味莽撞,那床.榻之间又怎么算得上是两情缠.绵?
      这正对风与鹤的专长,他笑眯眯道:“那你就找对人了,我对此道非常精通,你可要认真学习哦~”
      霍池:“好好说话。”
      风与鹤:“……无情无义的小混蛋。”
      时至今日,他也就剩嘴上过过瘾了……好吧,其实一直都是嘴上过瘾,若给尚江王知道他从前的那些心思,说不好要怎么整治他,风与鹤混迹江湖多年,还是知道怎么拿捏分寸的。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举棋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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