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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南北两策 ...

  •   初入北地,霍池的感觉便和在大雍时完全不一样,不是说这里的风更干冷让他不适应,而是这里没有楼羲玄,霍池回头看了一眼,在遇见羲玄之前,往南还是往北他并不在意,那时候他一味的寻仇,仇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而如今很多事情已然不同,如今是羲玄在哪里他的心就在哪里。
      “公子?”
      霍池回过神,抓紧缰绳,携着寻心剑继续往北而去。
      北川的形势没有比大雍简单多少,北川人好战,和雍人斗完了,不情不愿签了停战约定,转头便开始和自己人斗,而对于乾明王府,情况又会更复杂。
      除了纪欢一直在说的乾明王诸子争权,还有乾明王与北川太子之间的暗潮涌动,乾明王岁数不小,野心也是与日俱增,老皇帝年迈,一副随时都要驾崩的模样,同样手握大权、有诸多拥趸的乾明王和太子便撕破了对付雍人时的同仇敌忾,开始各自施展手段。
      面对太子这种强敌,自己儿子还个个不省心,甚至想搞死老子,这让乾明王很是头疼,他一定要把霍池喊回去的确就是一个震慑的意思:都别闹了!把老子惹烦了你们这些混蛋全都去见阎王!王位跟你们无关!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鹿尘烟的劝说。
      乾明王的儿子们因为害怕争不到东西斗的更凶,一开始乾明王明显就是吓唬他们一下,他不可能把继承人选为陌生的外孙,然而他们太急,宁可错杀不可错放,霍池还在大雍的时候他们就迫不及待想把人弄死,早就把霍池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血脉亲情?
      池宴雪他们都不顾念,又怎么会顾念池宴雪的孩子?
      刚至北川都城,还没跟乾明王府的人碰上面,倒先遇着了一个认识的人。
      沁月郡主骑马守在城门口,一看到霍池就道:“没想到你真的会回到北川来,那次宴席上多有得罪,我请你吃个饭吧。”
      纪欢顿时紧张起来:“公子,咱们还是先去见王爷。”
      他不是担心霍公子会被太子一党暗害,而是担心他们哄骗拉拢霍公子。
      霍池本来不会搭理沁月郡主,看到纪欢那么紧张,他心里一转弯,道:“好。”
      沁月郡主是个爽快豪气的女子,说请吃饭便真的在都城最大的酒楼里摆了一桌酒席,请霍池吃佳肴品烈酒。
      霍池也不迟疑,很干脆地喝了酒。
      其实他俩没话可说,主要是霍池太过高冷不接话,最后沁月讲遍都城近日趣事之后,实在无奈:“你这还是不给我面子啊。”
      霍池道:“抱歉,口拙不会说话。”
      纪欢坐在旁边腹诽:你哪是口拙?你分明是太会说了出口即伤人。
      他正在心里估摸着霍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肯走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个人,顿时浑身一激灵,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师父!”
      鹿尘烟踏进门来,朝霍池行礼:“少主。”
      北川那么多人里,包括曾经的飞烟弑奴和今日的纪欢,大概只有鹿尘烟真心视池宴雪为主人,所以称霍池为“少主”。
      沁月郡主道:“你们也太急了,他是我弟弟呢,我可不会怎么着他。”
      霍池放下酒杯。
      鹿尘烟道:“一路过来,可辛苦吗?”
      笑容温和,犹似一个和蔼亲切的邻家长辈。
      纪欢感觉自己特别的嫉妒,忍不住在心里当小人。
      霍池道:“还好,多谢关心。”
      他也当作没有发生披雾山上的事……当初他拼着重伤想杀鹿尘烟,而鹿尘烟也因为他被尚江王府和覆羽卫追杀,受了重伤。
      “回去吧。”鹿尘烟道。
      霍池点头,随后同沁月郡主道谢道别,起身随鹿尘烟去乾明王府。
      一路风物如何,他并没有关心,乾明王府里有何人何事他也并不关注,直到走到一个宴厅,面向了主座上位里的老人。
      乾明王就十分不温和了,他的眼睛如同鹰隼,他的目光犹如刀剑,他的脸庞犹如斧凿,整个人都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任何温度,也不见任何衰老,只会感觉到危险。
      就连笑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说:“孩子,你回来了。”
      霍池顶着压力,道:“拜见王爷。”
      乾明王对他的称呼没有不满,道:“听说你刚刚被沁月那丫头叫走了?”
      他对霍池搭理了太子一党的人不满。
      霍池脸上没有表情,却在心里冷笑。
      果然。
      北川国威权赫赫的乾明王不会对亲情动容,他只会为利益考量。
      ……

      南境军中上行下效,上至老将郑遇海,下到一个普通兵卒初见之下都对尚江宁王有着轻视之心,因为这位传说中击退夷沆战功累累的年轻王侯看起来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勇武,病气难褪,而且太好看了,一个男人长得美在军中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会令人耻笑。
      然而当他看过来时,众人心头却忽地一震,因为那目光太有压迫感,他不像郑遇海将威严与霸气摆在脸上,强压着人让人畏惧,他是锋芒内敛于身,乍看无波无澜,却让人心中警醒,不敢冒犯。
      “宁王驾到,末将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
      郑遇海平常什么德行南境之外的人不熟知,虬龙九族异动才教他的名声传出去了一些,而眼下他听了厉灼的劝说打算笑脸相迎把宁王先应付过去,因此特别客气有礼,糊弄一时是一时,应付不过去再来硬的,反正南境是他的天下,宁王轻车简从就带了几个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至于那几个胆大包天闹事的部族,在他眼中不具备威胁,强兵镇压之下早已偃旗息鼓,就算还有几个冒头的,九族族长还扣在牢中,生死都由他来决定,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守备府门前,却有一匹意料之外的疯马冲向了宁王。
      是时厉灼将宁王一行人接到了肃威城守备府,郑遇海特意安排了接风宴,正摆出架势热情迎接,却忽有一匹嘶鸣的疯马闯了过来,将士们根本拦不住,眼见着那马蹄要踏到宁王身上去,宁王身边一人拔剑出手,一剑砍下马头,疯马尸体当场摔倒,撞翻了好几个将士,鲜血淋在守备府门前的台阶上,鲜明地刺中了南境军将士的双目。
      而宁王避开了血腥,挥手精准无比的抓住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的羽箭,目光从箭头上扫过,冷冷道:“郑将军,陛下命你镇守南境安宁,肃威城中竟是如此情形吗?”
      郑遇海脸色铁青:“惊扰了王爷是末将的不是,不过,这是城中一伙逃窜的盗贼,受了点刑罚便来报复,不成威胁。”
      看向左右:“还不去把人逮起来?!”
      左右将士连忙行动。
      郑遇海又转向宁王,看清那羽箭上绑着一张纸条,便伸出手:“王爷真是好身手,让末将大大开了一回眼,这点小事末将来处理就好,南境军还不曾为王爷接风洗尘,咱们一块进去喝几杯酒如何?”
      楼羲玄将羽箭连同纸条递给司空涧,道:“久闻南国之酒甘美,本王自是要品尝一二。”
      郑遇海的目光掠过司空涧,这名剑客沾血的剑还不曾收起来,脸上神色意味深长,他代宁王展露着宁王不会展露的傲慢与嚣张,分外让人忌惮。
      郑遇海咬着牙,只好暂时不管那张纸条的事,眼神示意厉灼把牢里的九族族长都处置了,他已经猜到了刚刚是那些个虬龙山下的族民的手段,意图引起朝廷钦差的注意。
      他带着笑,恭请宁王进府赴宴。
      在即将踏入府门之时,楼羲玄忽道:“郑将军,南境部族之事可曾解决了?”
      ……

      “公子,能问你件事吗?”
      乾明王府的晚宴气氛很不融洽,北川人不似雍人那般会伪装,他们面对敌人通常笑不出来,明明是在饮酒吃饭,却几乎要将杀意露出来,恨不能用手中的筷子戳瞎对手的眼睛,也就是乾明王在上面镇着他们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否则真的能打起来。
      即便是久历杀机的霍池身在其中也十分不适,看着这些人,他都能想象到母亲当年的不痛快,难怪她要跑出王府去到处闯荡。
      宴饮结束霍池才松了一口气,走在院子里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纪欢悄悄跟上来说话,也是有些担心他。
      霍池:“说。”
      纪欢道:“到这里有四五天了吧,还适应吗?”
      霍池:“尚可。”
      纪欢:“你在找什么?”
      霍池看了他一眼。
      纪欢:“我总感觉你在王府里找什么东西。”
      霍池往前走着:“找我娘的牵挂。”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纪欢想了想:“王妃吗?她早就去世了。”
      “嗯。”
      霍池知道,他只是试图寻找老王妃存在的痕迹,代母亲再看一看,然而找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了,这里已经没有母亲的牵挂,对于乾明王,母亲或许会有很多种感情,但绝不会有一种是想念。
      纪欢道:“我觉得不可思议,咱们认识那么久了,你脾气什么样我也算有所了解,轻易不会给谁好脸色,可你在老王爷面前却是……怎么形容呢?温顺,对,你在他跟前太顺从了,虽然还是冷着脸,但是很听话,都不像你了。”
      “你和你的师父难道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霍池道,“我都到了北川,不听乾明王的话听谁的话?他给我安排什么,我就去做什么,这不是他理想中的继承人吗?”
      纪欢愣了愣,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说不上来。
      这是结果吗?
      ……

      宁王与郑遇海接风宴上正面交锋之时,九婵带人悄悄潜进了关押虬龙九族重要人物的牢狱,她打开牢门,一眼看去,全是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一人都不能说是熟悉了,她与老头对上视线,心里五味杂陈,其中恨意最为强烈,过了那么久再见这个人,她终于有了动手的决心,不再顾忌血脉亲情。
      “婵儿?”老头其实不老,只是被郑遇海的牢笼折磨的不成样子。
      九婵的刀横过去,却终究没有砍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由虬龙九族引出南境军的问题,王爷要这些人还有用,她不能动手。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宁王初到肃威城便见识了城中的“不平静”,疯马惊人,羽箭送信,信上写了些什么?这让郑遇海很是焦灼,是不是又是那些暴.民搞事情?偏偏宁王故意吊着不说。
      守备府里气氛僵硬的接风宴之后,尚江随行的臣属们一同商谈:
      “不能轻易动郑遇海,南境军以他为主,动了郑遇海,南境军恐怕要哗变。”
      “对待虬龙山下的部族,郑遇海的举措的确过于强硬,可若对他们太过优待,他们又会不安生,虬龙山部族和南境百姓,还是需要肃威城来震慑,而肃威城只有郑遇海方能镇得住。”
      “难道要继续纵着他让他胡作非为?他罪行累累恶贯满盈,带的南境军的风气都是骄奢狂悖,多行不义与土匪无异,依我看当尽快决断,杀鸡儆猴。”
      讨论了半天,还是要看宁王怎么决定。
      “南境势力庞杂,时有动乱,殃及百姓,靖元帝下旨收服虬龙诸族,对各族一向优待,天鼎帝后又增强兵力镇守,为南境安宁,郑遇海早期的确起到过作用,如今却已成恶.瘤,往年北川和夷沆的威胁更重,朝廷忽略了南境,便助长了他的残.暴狂妄,南境百姓多有怨言,却无伸张之处,诸部族在他的面前更是如奴如仆,苦不堪言,入得南境来,我们一路所见皆是疾苦,久疾成患,若不加以纠正,祸乱必生。”楼羲玄道,“虬龙九族既已归顺,便是大雍子民,南境异动不是郑遇海一个人的问题,是整个南境军的问题。”
      他们其实明白,王爷亲自到南境来,不是为了走一下过场,那样的事谁都可以做。
      楼羲玄看着从羽箭上解下来的纸条,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这只是为了引起郑遇海的犹疑,看他是否会有所行动。
      杀气。
      很隐蔽的杀气。
      郑遇海再如何狂悖,也还是忌惮着尚江宁王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动手,无论是在宁王入肃威城前还是入肃威城后,他不会派出太多人手把事情闹大。

      但不管怎么忌惮,还是不得不动手了。
      “老夫想客客气气招待他一番,他却想拿我开刀!”郑遇海怒道,“楼羲玄不能再留,就在肃威城中结果了他们,尸体丢到虬龙山下,当成是虬龙暴.民所为,谁也查不出来证据!”
      臣属们皆有些犹豫:“可他是尚江宁王……”
      “宁王又如何?在这南境,谁也别想压到老夫头上来!”

      楼羲玄手里转着一个药瓶,瓶子里是毒医为他所制的救急丹,以备紧急情况下伤病复发时救命。
      情况还好,身体各种没有难受的地方,稍活动一下,应当不至于致命。
      他不想吃药。
      蓦地想起了霍池,乾明王府中想必是危险重重,他相信霍池的实力,却还是十分记挂。
      烛火摇曳,楼羲玄抬手按了下眉心,轻声叹了口气,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脆弱,忽然又冒出了从前那种了无生趣万物灰沉的念头,因为霍池没有在身边。
      自确定心意之后,他们还从来没有相距那么远过。
      “王爷。”臣属们都很担心地看着他。
      门外杀气渐浓,冰冷的寒芒划破夜色,危险逼近。
      脆弱的念头只在心头恍惚了刹那便被压了下去,楼羲玄抽出随身的佩剑,平静等候着杀手的到来。
      “本以为还要调查一番,不曾想初到此城便收获良多。”
      郑遇海胆敢谋害钦差宁王,罪名之一已定。

      九婵带着从牢里救出来的人与司空涧汇合,司空涧身后是被郑遇海的强兵镇压下去的虬龙山诸部族之人,司空涧设法把他们弄进了城,又给他们都配上了兵器,那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不少人认得九婵,纷纷与她打着招呼。
      九婵道:“解救你们是宁王的安排,宁王正在此城中,闹得声音足够大才能申明自己的冤屈,虬龙九族不是要反,我们不是暴.民!而是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她拔出刀来,迎着火把的光指向守备府:“胆气既然已经激了出来,那就不要怂!杀过去!”
      众人在郑遇海压迫之下,早已隐忍怨怒多时,而且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不如就这么孤注一掷全力一搏,于是纷纷举着火把冲去了守备府。
      九婵转向司空涧才道:“只有这些人可对抗不了肃威城的守军,胆气再大也是以卵击石!”
      “放心,”司空涧冲她笑道,“我在这边蹲了那么长时间不是白费力气,早就为咱们找好了帮手,王爷说的没错,若是许以足够多的好处,铁石也能弯腰!”
      九婵扬刀,明媚一笑:“司空大人,要与妾身并肩作战吗?”
      司空涧解下臂上惊鸿剑:“上!”
      ……

      “公子骁勇,他身上正可见王爷当年驰骋北野沙场万夫莫敌的英姿啊!”
      不少人在向乾明王恭维。
      霍池从马背上跳下来,回到乾明王跟前,抱拳行了一礼,而后退到一旁,无论旁人对他如何夸赞他都是不卑不亢,在乾明王面前则是十分恭顺。
      自入了北川都城他一直都是这样,乾明王让他与谁结交他就与谁结交,乾明王交给他事务让他练手他就去照做,乾明王让他掌管王府内卫他也不会推辞,让他领人击退北方的一支流寇他也完全不怂,没有经验那就积攒经验,直接去做,熟练了就能做好,目前为止,他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令乾明王不满意了,他身上甚至都没有他母亲的叛逆与张扬。
      都城之人都在讨论,乾明王对这从雍地接回来的外孙十分器重,定是要选他为世子了。
      北川讲传统规矩,却又不似雍人那般讲传统规矩,外孙也可以是继承人。
      这就招惹了乾明王诸子更为猛烈的仇恨,他们针对霍池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但一直没奏效过。
      晚间。
      霍池回去住处,未进房门便有所察觉,他推开门,看到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半身赤.裸的人。
      “出去。”
      “公子,让小人服侍您吧,”卧在榻上的人道,“听闻您不喜欢女子,那想必小人正合您的口味。”
      “想死吗?”
      “公子,您不好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杀.人吧?”男子有恃无恐。
      “是吗?”年轻公子的眼睛里全是危险的光芒,“我可以把你掐.死了扔出去,说成是情.趣,谁都不知道你到底因何而死,那样王爷也会谅解我。”
      榻上的男子打了个寒颤,直觉他真的会掐死自己,连忙披好了衣服跑出门去。
      霍池极为厌恶这间屋子里的气味,也没了休息的念头,只得到外面去练剑。
      一套剑式舞尽,他抬起头望着天上圆月,很是想念浅浅竹香与药香混合的味道。
      那是楼羲玄身上的味道。
      思念之情再也无法抑制。
      他想回到羲玄身边去。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南北两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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