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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危山虬龙 ...

  •   霍弈收到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很诡异,有人约他下棋,地点是在较为偏远的郊外碧波湖。
      他根本就不会下棋。
      谁在跟他开玩笑?
      研究了一下信纸,没找到什么线索,字迹也很陌生。
      霍将军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闲人,这种东西他本该置之不理,然而直觉让他不要把信扔掉,只稍稍迟疑了一下他便打马往郊外碧波湖赶去。
      那一片都是各家名下的农庄,过几天才是收获的时候,因此当下还不是特别忙碌,一路经过,只见果实将熟,山野仍翠,禽鸟飞蝶尽皆欢腾,格外生机勃勃。
      临近碧波湖岸,四下倏然安静下来,只得一汪幽深。
      霍弈下了马,放马儿自个去休息,他则循着被绿草掩映的石头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迈向碧波湖岸的竹楼。
      竹楼有三层,建的很精巧,而且竹木的味道很新,应该是刚建成没多久。
      霍弈推开门进去,一楼没有人,他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木桌上的一只碗里,碗里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下压着一封信,霍弈打开来看,信上只有一个字:喝。
      字迹跟他收到的那封信是一样的。
      他抬头四处瞧了瞧,端起碗几口灌到了肚子里,来不及品味,便又大步往楼上寻去。
      二楼同样没有人,桌子上也有一碗汤,看颜色跟楼下那碗材料应该不一样,霍弈这回等不及看碗下压的信,直接就把汤喝了,拿着信直接往三楼蹿去。
      三楼倒是没有等着他来喝的汤了,坐在棋桌前的是一个人,白发绿衣,一双眸子含着幽深的碧色,透出孤绝于世的冷意,常带讥诮:“不怕有.毒吗?”
      霍弈从到了碧波湖岸就有些激动的心情渐渐放大,这会儿终于能够释放出来,他往棋桌对面一坐,笑容非常飞扬:“有.毒也是美味。”
      “味道如何?”
      霍弈赶紧舔了舔上颚,边回味边道:“我这几年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有病。”叶重栖白了他一眼,“那是两碗汤药。”
      “哦。”霍弈傻笑着抓了抓脑袋,也不问让他喝药是要干嘛,只顾盯着叶重栖看,“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来?”
      “这一片连同碧波湖都是尚江王名下的,楼羲玄送给了我,乐尧刚让人建好了竹楼,我就过来看看。”叶重栖随手摆弄着棋子。
      霍弈又去看他的手:“搭的好看,住着肯定也很舒适,真得谢谢羲玄了。”
      “嗯,他走之前又劝了我一回,我听的烦了,所以才有那封信。”毒医口是心非习惯了,都主动约了人家,还要摆出一副“都是楼羲玄非要操心,我才勉为其难跟你说说话”的傲娇姿态。
      好在霍弈是个直脾气,只凭感觉就能摸准他欲盖弥彰下的真心,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肯原谅我,是我的福气。”
      叶重栖眸光一颤,顿了顿,抽回手:“陪我下棋。”
      霍弈笑了笑,往棋盘上看去,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下棋。
      叶重栖道:“不会就学啊,你叫这名字,却连围棋的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招笑吗?”
      他也就能嘲讽一下霍弈,清隐别院里谁不知道叶先生棋艺烂的令人发指?明明那么烂,还特别喜欢缠着他们王爷对弈。
      “名字这事不能怪我,我大哥自小就是个武学奇才,爹娘可能以为生下来我能文雅一点呢,所以取了这名字,谁知道我比他还喜欢舞刀弄枪。”霍弈道,“不会的你来教我,我肯定是个好学生。”
      叶重栖道:“我先跟你说怎么下。”
      一个臭棋篓子教一个完全不会下棋的人下了好几个时辰的棋,场面特别不忍直视,幸好没有别人看着,他俩也算自得其乐。
      竹楼里的东西很齐全,下够了棋,叶重栖跑到楼下架上铁锅,为饿了的肚子准备肉羹,霍弈就在一旁帮忙,他行军打仗那么多年,简单弄一顿吃的不成问题。
      两人配合着做好了肉羹,围在铁锅前吃饭,如同回到了从前。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谁都有自己的痛苦,不必去刻意提及,免得伤怀,而数年过去,叶重栖的脾气还是很坏,霍弈的脑子偶尔还是不灵光,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依旧挂念着对方,心里那块专属的位置只为对方而留。
      “衣服脱.了,我看看。”
      吃过饭,霍弈正寻摸着该做点什么,叶重栖突然开了口。
      霍弈愣了愣,把衣袍一扒,笑出白牙:“看吧,都是你的。”
      叶重栖瞪了他一眼。
      他想看的不是霍将军健硕有形的身体,而是攀附在上面新旧不一的伤疤,多年征战生涯,打的北川终于肯和谈,霍将军身上也攒了内伤外伤一堆。
      叶重栖的眼睛一一看过那些伤痕,背后的也不放过,似是要把每一条伤疤都记在心里。
      霍弈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抚.摸过一块旧疤,安慰道:“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它们是我的记号。”
      然后又感觉到有一点温热落在了背上。
      是叶重栖的眼泪。
      “小七。”他叹了口气。
      叶重栖道:“今天那两碗药针对你的内伤,往后每日都要喝,我什么时候说停才能停。”
      霍弈:“我的伤……你跟霍池打听的?”
      “嗯。”
      霍弈道:“直接来问我多好,还能对症下药。”
      叶重栖:“治不坏你。”
      “那是,”霍弈道,“没有哪个医者比你更厉害的。”
      叶重栖从背后抱.住了他。
      霍弈顿了一下,转过去回抱住他,又试探着亲.了一下。
      叶重栖没抗拒。

      那霍弈就可着劲来了,把人压.到今天放药的那个木桌上。
      加.深交.流。
      劲头越来越足。

      正待他的手要往.下探去时,脖子突然疼了一下,叶重栖指尖的针飞到了他身上。
      霍弈身体一软,趴下了:“……”
      什么情况?
      叶重栖把他翻开,跳到一旁,也有点发愣:“……”
      太久没跟人这么亲.近过了,刚刚霍弈一发力,他有些不适应,金针下意识就飞了过去。
      好在上面只有迷.药。
      叶重栖盯着霍弈,一时也没想起来去弄解药。

      要说霍将军还是精神力足,中了迷.药也没晕,就是四肢不大协调了,暂时爬不起来,他直愣愣地看着叶重栖:“……不愿意你也不用这样吧?”
      “没……”叶重栖说了一个字就打住了,他要说没有不愿意,就显得自己好像很愿意一样。
      霍弈:“……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
      “闭嘴。”叶重栖俯身过去,打算先把他扶起来。
      霍弈可能还是受了点药力的影响,思绪胡乱跳跃,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莫名冒出一个想法:“原来你是想在上面?”
      叶重栖一顿。
      也不是不行。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霍将军脑袋不灵光的时刻又来了:“不过你不如我有劲,估计做不来。”
      叶重栖眯了一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做不来?”
      霍弈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一堆什么话:“啊?”
      叶重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腿:“我熟知人.体的每一个部分,你的骨骼你的肌.肉你的弱点,要我来,绝对比你横冲直闯强多了。”
      “啊?”
      叶重栖也不废话了,反正现在霍弈虚着劲正晕乎,刚好方便他发挥,这么想着他突然就很有精神了,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竹林里颓丧了那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这般兴致盎然过。
      然后霍将军就被熟知人.体结构的医者好生折腾了一番。

      夜晚时碧波湖岸的月光很亮,叶重栖坐在栏杆上赏了一会儿,心情很愉悦。
      霍弈披着衣袍出来,跟他一块坐着。
      叶重栖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怎么了?”
      叶重栖:“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霍弈抓了抓头发,又道,“不是还行,小七挺厉害的。”
      叶重栖弯了下嘴角:“还以为你会不能接受。”
      “那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都是男人,再说被自己老婆折腾也不吃亏。”霍弈笑得傻兮兮,“就是太辛苦你了。”
      叶重栖:“正经点。”
      霍弈道:“那不行,等会儿我也得伺候伺候你。”
      叶重栖:“滚吧你。”
      他嘴上说“滚”,眼睛却是笑着的。
      霍弈当然就笑得更开怀了。

      “还是不能对北川完全放心,我也歇了挺长时间了,过几日就得回到北境去盯着。”
      叶重栖弄了热水给他喝:“我不能一起去。”
      他还要继续研究悲望生的解.毒散,也要留下以防楼羲玄那里有什么变故,并且……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让人们发现毒医还活着,以免有人怀疑皇帝身上有.毒。
      霍弈把他拽到跟前,亲.了亲他的脸:“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只要咱们之间还有缘分,我就心满意足。”
      叶重栖看着他,心中一动,然后捧着他的脸狠狠咬了一口,道:“有个问题我要纠正。”
      霍弈:“你说。”
      叶重栖:“都是男人,凭什么你来喊老婆?”
      霍弈想了想:“你愿意那么喊你也可以喊,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一个称呼而已,给你过过嘴瘾。”
      叶重栖不爽地看着他。
      霍弈连忙改口:“……其他的瘾也都可以给你过。”
      ……

      南境边城,肃威城。
      郑遇海掷了酒杯,眼睛里冒着怒火:“什么体察南境军务?这分明是冲着老夫来的!”
      他心火腾腾,又一脚把俯在他腿上的宠姬踹开,像对待那只酒杯一样:“不能让楼羲玄踏入南境!”
      身旁副将厉灼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连忙劝道:“将军不可!楼羲玄手中有圣旨,是奉皇命而来,况且他是东境之王,我们不可得罪啊!”
      皇城里的风波暂时还传不到南境来,他们不知道皇帝如今的处境,本应奉皇命为天,但郑遇海久在南境,天高皇帝远,独在一方掌权久了,为人便十分膨胀,早就对朝廷有不敬之心,病秧子尚江王他当然更不会放在眼里。
      “东境之王又如何?他还能管到我这南境来?!”郑遇海道,“听说他病了好几年还没死,那老夫就教他折在我这虬龙山下!”
      “将军!”厉灼道,“尚江王若死在南境,会招来无穷麻烦,他手中有权有势有兵马,又有皇帝信任,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依末将看,不定是谁在皇帝面前嚼了耳根子,皇帝才派尚江王过来看一看,往年也都有钦差过来,咱们把他应付过去就完了。”
      往年的钦差被他们连哄再吓的,又有费评章在上头压着,并不敢对朝廷说实话,郑遇海之所以还没有见到尚江王的面就开始恼羞成怒,也是他心底明白尚江王没那么好糊弄。
      朝廷的人都昏了脑子了吗?怎么会让楼羲玄过来!
      都怪那几个部族闹腾事,声音大的都传到了皇都!
      也是费评章不顶用,堂堂覆羽卫统领,这点事都压不下来!
      不过发了一通火之后,郑遇海倒是也冷静了一些,楼羲玄的确是不好得罪,他道:“你安排下去,咱们好好招待宁王。”
      ……

      “南境部族联合起事,肃威城守军已经压了下去,涉事之人都拿下了,本应由郑遇海派人和覆羽卫一起押送九族族长到帝都受责,但费评章因涉先帝之案被召回帝都问罪,南境九族族长也就被按在了肃威城中……”
      入夜之后一行人落脚在驿站里,臣属正在跟宁王禀报着事情,九婵没有在近旁听,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朝远方看。
      明日便可抵达肃威城了,从这里已经遥遥可见虬龙山的影子。
      她自小在虬龙山下长大,望着巍峨又诡奇的山峦,心里常常有一种不得挣脱的窘困感,时隔多年再回头看,那种感觉仍然无法消散。
      长在虬龙山下的每一个孩子都不轻松。
      想翻过那山吗?
      长大后的九婵向遥远又近在咫尺的山摆了摆手:想。
      暗夜中一声骏马嘶鸣,一道黑影往驿站里奔来,九婵把手搭在眉骨上仔细看了看,认出了骑马的人是赶过来汇合的司空阁主。
      司空涧下了马,几步奔上楼来,看了看她,快步踏进屋里:“王爷!我没有来迟吧?”
      楼羲玄道:“坐下喝杯茶。”
      “没事,我就爱奔波。”司空涧知道他是关心的意思,坐下来道,“一切都照王爷的意思进行,尚江后面的事交给慕寒若去料理,我看没我能插上手的地方了,就跑来找你们,好歹南境九族起事是我挑起来的,我熟悉些。”
      九婵跟着进了屋里:“要他们反抗郑遇海不容易吧?虬龙山附近的部族都一个样,只会窝里横,彼此之间斗的多狠都行,可要面对肃威城就谁都不敢吱声了,郑遇海有点什么不高兴的,他们害怕那老头手下的兵,就只会送女人送银子,让他们有点骨气,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你说的没错,九族族长都喜欢缩着不惹事,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说得那么窝囊,各个部族靠山吃山,郑遇海想把虬龙山围起来开辟成自己的猎场,不给九族留活路,属实不做人,这个时候还能忍得下去那确实就只能等死了。”司空涧道,“要说服他们闹起来不容易,幸好有你的指点,我才知道该从哪里攻破。”
      南境九族因不堪肃威城守将郑遇海压迫而起事……这都是司空阁主领了尚江王的命令按照慕寒若的设计促成的局面,一来可以把费评章牵扯进去,二来可以趁势整治南境军务,时间掐的刚刚好。
      果然是他经手的事他更熟悉些,坐下来一杯茶没喝完便把详情又仔细给楼羲玄禀报了一遍。
      商议完事情时间已经很晚,不敢耽搁王爷休息,司空涧便和臣属们一起退下。
      他踏出门来,抻了抻懒腰,旁边一块跟着出来的九婵道:“司空大人,天生劳碌命啊。”
      “趁着年轻多蹦跶蹦跶,免得老了之后后悔。”司空涧看着她,“我之前奇怪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虬龙山下跑了一遭才发现南境部族的人不像想象中那么柔弱,不少人都是修武的,既然这样,平常怎么还那么窝窝囊囊?”
      “这要问你们大雍,”九婵道,“本来各部族在山里过的好好的,皇帝非要开拓他的领土,要大家臣服,一开始很多人不愿意,雍就派了强兵,各个部族都被打服了,功夫再好也怕人多势众,其实臣服归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皇帝肯给粮食。”
      司空涧想了想:“那时候是靖元帝。”
      “后来就不行了,当初开拓领土的将军变成了土皇帝,恶霸一般支配着九族族民,不给人留一点仁慈,”九婵笑了笑,“我爹本来是要把我献给郑遇海的,就跟我姐姐一样,献一个女儿可以得到不少好处,郑遇海的确看上了我,可那老东西又把我送往帝都献给了皇帝。”
      而皇帝转手把她送往了尚江,覆羽卫又要求她来监视宁王。
      尚江王从这曲折的关系里揪出了蛛丝马迹,最后推测出覆羽卫可能和南境守军有私下的牵扯。
      如今来看,事情倒是清晰了,费评章清楚当今皇帝不好侍奉,他伴君如伴虎,便寻了一条南境的后路,他也帮着郑遇海打点好帝都里的关系,当他的保护伞,郑遇海得到了南尤族第一的美人,费评章恰好知道了,便让郑遇海把这美人献给皇帝,万一得宠便是他们的助力,哪想到皇帝直接送给了宁王,覆羽卫正好有监视宁王的任务,便又让这南境来的美人帮他们打探宁王的消息,至于美人怎么想,他们根本不在乎。
      司空涧叹了口气:“你想要一个肩膀来哭一把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借给你。”
      “虽然妾身很想玩.弄你的肩膀,”九婵戳了戳他的肩,“但我可不想哭哦。”
      “小时候姐姐喜欢给我讲故事,我们也读雍人写的话本,其中有一本就是讲雪霁妖女如何如何厉害,我可向往她了,便坚定女孩子也要学功夫变强。”九婵道,“我爹我哥都不是人,姐姐死了,他们又要把我送给那个老东西,那时候我想直接杀了他,可又明白自己还不够强,如果他没有死成,或者只死一个他,九族族民都会被牵连,我家里人不是东西,可其他人很无辜,我便想另寻一条路。”
      司空涧:“乐尧说王爷劝你投诚那天,你想行刺杀之事?”
      这也是他一开始总是看不惯九婵的原因之一。
      “相互试探呗。”九婵道,“我若敢伤了王爷,南境九族不一样得受牵连?”
      她并不是真的要刺杀尚江王。
      司空涧恶狠狠道:“那倒是,我会把你家人一个个都活.剥了。”
      “欢迎你去,”九婵冷森森一笑,“我也时常想活.剥了他们呢。”

      次日一早,驿站外头马蹄声阵阵,司空涧警惕打开门,发现杵在大门口的是南境军。
      楼羲玄从屋中走出来,领头一人行礼道:“末将厉灼,奉郑老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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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危山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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