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 [相声]》养鹅的热心市民

46、第 46 章

　　橙黄色的路灯已经亮起，像一颗颗从孤独宇宙中升起的星。光晕温柔地渗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即使是最阴冷潮湿的，也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在镜头看不到的后台，所有人一拥而上把肖霖围在中间，没有预兆也没有理由。幼稚的行为更具号召力和感染力，严惊羽是发起者，也是最起劲的那个，有了他的怂恿，越来越多的人从背后加入进来，把这个圆圈扩大又收紧，伸手揉乱的不知是谁的头发。
　　难得的是，这次柏宙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加入。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嘴角掩饰不住同样的喜悦。
　　而圈外，阿荣有些茫然。现场的人在笑，或在哭，或在笑着哭，无论再赶着和哪边抱团，都已经太迟了。白禹手不停歇地在闪光灯前握手、拥抱、签名，目前还没有时间注意到边上这个小不点的一脸尴尬。
　　阿荣过于聚精会神，以至于当卢骞从后方偷袭过来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一蹦一躲，差点就碰倒了话筒架子。两人的肩膀结实地撞在一起，这个比他大了将近十岁的男人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傻笑起来。阿荣也被这个奇怪的氛围所吸引，也开始上下支不起身子。
　　笑声的间隙，他问卢骞为什么要笑。卢骞抓住他，轻松得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一样，说，想笑就笑咯。
　　没有规则便是这里最大的规则。算盘早就不在这里了，对于演出结束后的收尾工作，没人再比他更游刃有余。小小的身板在货架和货架之间挺得笔直，路过的人，是或不是万家灯火的，只要得了空，都跟着喊起“大师哥”这个称呼。起初还有些不太习惯，但一旦害羞地接受这个代称以后，算盘觉得自己还挺享受其中的。
　　人群在欢闹之余又分成了几个小分队，肖霖好不容易从里面把自己拔出来，突然一下子失去重心后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严惊羽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说待会儿庆功宴见，便识相地领着一众师兄弟们悄然退场。
　　走廊尽头拐弯有一个小露台，根本不需要回头，夏瑞卿就知道这个轻快的脚步声来自何处。还没提问，反倒是肖霖先钻到他面前，张开手臂给了一个不需要解释的拥抱。
　　暖光下，对面冰冷的钢筋铁塔也有了莫奈画中的质感。他们背倚着绚烂无比的晚霞，浓墨重彩地描绘着太阳最后一点光彩。毛茸茸的边缘是肖霖柔软但并不安分的头发，和他本人一样，倔强得从不听从任何发胶的使唤。
　　夏瑞卿也抱着他以作回应，问道：“这一身的味道，严惊羽抱的你？”
　　“都是柏师哥没拦住！”肖霖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两下，“下次不会了！下次我躲着他走。”
　　“你躲着他，他可不躲你。”
　　“您别生气啊！我保证！”
　　“台上收的结婚证呢？”
　　“全送回去了！”肖霖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生气的话，您就笑一个呗？”
　　十指相扣的方式未免太扎眼，不过这里应该没有别人。
　　他们俩的肩膀都算不上很宽广，但是靠在一起的时候，总能给人一种能够抵御一切风浪狂澜的坚定。
　　肖霖忽然想起另一段在天台消磨的时光，春夏交换的温度不是很尽人意，也让彼此的距离若即若离。明明那时已经被吸引，却只敢在自己的轨道上窝藏心思。
　　夏瑞卿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担心地松开手臂，“傻乐什么？受刺激了？”
　　肖霖伸手遮住他眼前的光亮，兴奋地说道：“您闭上眼！”
　　“干什么？”
　　“别问啦，闭眼！”
　　明知道这样乖巧顺从的样子可能一年只有一次，但肖霖还是不知所措地踌躇了许久，虚汗一层又一层。
　　他带着好奇探近，却听见嘴边有一声轻笑。
　　夏瑞卿抓起他的衣领，迅速地在嘴角碰了一下，然后又放开，好像中间地过场只是一次角度上的失误。肖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还剩最后一程。”夏瑞卿牵起他的手，“走吧，角？”
　　他们一同穿过夕阳余辉下的走廊，悄无声息的候场区，树影斑斓的后院。肖霖跟在后面，温柔的光落在发丝、睫毛、鼻尖，有几缕贴在刚才的嘴角上，剩下的从肩上滚落，最后从迫降的夜幕里溜走。
　　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原来没头没脑也算是一种喜欢，比有张有弛更原始也更直接。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自信和强大，把这辈子的喜怒哀乐全都押在这个人的身上时，就已经注定了满盘皆输。
　　自食恶果，却甘愿负重前行。
　　无声无息的风溜进他们之间的缝隙之中，也吹散了头发。张扬之间，眼神交互，擦枪走火，此后山崩地裂，湖海咆哮，耳朵里轰轰隆隆的，便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等一下！”
　　再往前一步就是人山人海的摄影棚，肖霖拉住他，借助走廊与墙壁之间的私密夹角，支起一只胳膊将人囊括其中。
　　仅仅是一秒，但却长到无可估量，像是在宇宙银河间穿梭了无数光阴才换来的这样的悸动。
　　夏瑞卿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我……”
　　虽说这样的距离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但肖霖已经能感觉到心跳如狂风暴雨般四处碰撞。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
　　“非得现在？”
　　“就、就得现在说，不说不行！”
　　“好。”夏瑞卿环抱着手臂看他，“你说，我听。”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他这舌头像是一台破碟片机，到了最精彩的部分竟一下子卡了帧数。夏瑞卿瞥了一眼亮起灯的摄影棚，就要有人过来了。他立刻拉起肖霖，说：“先欠着，以后想说有的是时间。”
　　背影被拉得很长，从尽头而来的是白禹，在他身后更有浩浩荡荡的几十人。这些人多数都架着沉甸甸的摄像机和话筒，媒体工作证在胸前晃荡来回好几圈。甚至还有几个大老远就发现了他，几声“肖老板”喊得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