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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夏瑞卿在摆弄自己的那双手,缕缕青筋在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隐隐若现,因为练习三弦多年,指腹间有棱角分明的锋锐,如同一张张积存多年的老墙皮,与白净的外表不符,矛盾在这里和谐共处。
      肖霖的左手再也躲藏不了了,它被夏瑞卿从背后拉出来,卫生纸胡乱地缠在上面,像个玩笑。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讴歌的行为,现在想来还十分幼稚,肖霖心虚极了,甚至都不敢正视夏瑞卿的目光。
      “还端着呢?”夏瑞卿说,“说说吧,刚才突然跑出去干嘛了?”
      还是被他识破,肖霖瘪瘪嘴,有气无力地说:“嗐,这不是,都怪万央他们走得太快了,我瞧着路边的树上火,就一冲动……”
      手背被染得血迹斑斑,血痂被揭开后鲜血如一条决堤奔走的河流,沿着皮肤纹理慢慢绽开。冰凉的液体慢慢渗入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将他暂时抽离出身体,肖霖疼得本能性想要挣脱,却被夏瑞卿攥住,不容任何的动弹。
      这间极为沉闷的小屋子里充斥着消毒水味,肖霖摸了摸鼻子,试探道:“生气了?”
      夏瑞卿没有回答他,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处理伤口花费了他很长时间,期间还要把木刺挨个挑出来。肖霖趴在手臂上,看着药水瓶在一点点变少,心里惴惴不安的,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便伸手拉了拉那人的衣角,口型好像在说:我错了。
      “好了,这星期不要碰水,小心伤口感染。”
      看他比平时更加冷漠,肖霖一下子急了,说:“哎,卿哥,别生气啊,我真的错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累了。”夏瑞卿忽然叹了口气。
      肖霖再一次拉住他,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硬是将自己的脸塞进他的视线里,说:“这次真的是意外,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夏瑞卿错开目光,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他剪开右手上的纱布,混合着血和碎瓷片的血口横贯整个虎口和手心,深入皮肉,触目惊心。因为是个右利手,所以处理起来十分变扭且笨拙,药水撒了一桌,狼藉一片。
      肖霖拿起酒精棉想要帮忙,可他又拆开另一包,非要自己消毒,两三次后,两人又因为一把镊子僵持半天。实在是坳不过他,夏瑞卿摊开手,看着肖霖熟练地把伤口里的脏东西一点点清理干净,终于才放下刚刚的情绪,说:“我没有生你的气。”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在生气。”
      夏瑞卿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说:“相反,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肖霖说:“可这都不是你的错。”
      “不。”夏瑞卿低下头,“如果有能力阻止一切而不去阻止的话,那就是错误。”
      缝针时,血又不断地冒出来,肖霖摒住呼吸,生怕再牵扯到伤口,因而把整个过程又拉长了许多。最后他满意地放下工具,说:“系了个蝴蝶结,怎么样?”
      绷带一直缠到手腕,这种系鞋带的手法独此一家,夏瑞卿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肖霖松了一口气,说:“卿哥,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了?”
      “我可以做您的搭挡,但是有个条件。”肖霖揉揉鼻子,“我想听您正儿八经唱一次小曲!虽然三弦已经被万央……”
      “好,我答应你。”
      见夏瑞卿如此爽快,肖霖有些吃惊,问道:“那您真打算教我东西?”
      “不想学?”
      “想想想!当然想!”他连忙点头,“那我是不是该改个称呼?师父?”
      “别叫我‘师父’。”
      “您还生气呐?”
      “我的意思是我还担不起这个名字。”夏瑞卿顿了顿,“除了这门手艺外,有很多事情,我还没有能力教会你应对。”
      此时的天空已经大亮,外面不断传来早鸟掠过天空时的低吟声,夹杂着早晨青涩的微风,送来温暖。他起身将大门打开,新鲜空气灌进来,风在发间纠缠,将声音扯得悠远绵长, “这碗饭不是谁都能端起来就能吃的,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一辈子。起初我并不能理解师父给我们每个人的名字,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什么意义?”
      “这得等你自己慢慢领悟了。”
      肖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我现在需要做点什么?”
      “过来先把院子扫了吧。”

      打此以后,谢客轩的小厅堂里便多了一个木板桌子。
      肖霖比以往更加好学,这使得与他一起听活的阿荣压力很大,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放了学也不敢多耽误,反复的刺激之下,除了相声外,就连学校里的科目都突飞猛进了许多。
      按理说,两人应该是平辈,但客气的话只持续了一天,无论是算盘还是阿荣并没有把这个口盟弟子当回事,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互挤兑,外号喊得比真名还多,无事“肖霖”有事“肖哥”,毫不在意那些框框条条的规定。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算盘的真名其实叫“向钱”,小名“钢镚”,笑得肖霖半天都没从桌子上爬起来。
      外人叫得最多的还是“三哥”和“老三”,起初本是严惊羽拿来嘲讽他的,后来不知是谁带起来的潮流,与他同辈的都开始起哄架秧子,连名带姓直接改作了“肖三”,简洁又好听。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肖泽翎”这个名字称呼他,前两天他还陪着白禹去见了几个主办方,席间不断有人和他敬酒,最开始他还不太习惯,总是慢半拍,后来叫得多了,身体也有了本能的反应。名字也就是个名字罢了。
      又快到了一个月的考核,肖霖准备的是《劳动号子》,由几段吆喝组成,虽然上周得到了白禹的肯定,但总还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再加上这回夏瑞卿要亲自领着他说完这段对口,压力就更大了起来。
      余光里瞥见夏瑞卿执扇子的手忽地抬起,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捂住脑袋,念念有词,“我记得!我记得!下一句是……”
      “搬运号子。”
      “对对对……”
      “这张小桌子不是用来给你休息的,站直了。”夏瑞卿敲了敲面前的小桌子,“还有,咱们说的是对口相声,不是对脸相声,你是个逗哏,别老是看我,要看观众。”
      肖霖干笑了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咱们继续,搬运号子,搬运号子,‘嘿咻’后面什么来着……”
      眼看快到中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食堂走去,呼喊肖霖的人也越来越多,夏瑞卿索性也不再为难他,手一挥提前了半小时下课,临走还不忘嘱咐道:“下午早点来,课上完后带你去个地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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