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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咋脸这么红?”孙大爷手脚麻利地抄起一捆白菜砸去,“喝酒了?好啊,你小子不学好!明天我就去告状!”
      刚把始作俑者送回家,肖霖就挨了顿臭骂。幸好他及时捞起白菜,不然又得担上一个“浪费食物”的罪责。他懒得解释,拉上拉链,迅速低头遁走。
      卫生间并没有开灯,仅有的光线来自毛玻璃外的路灯。昏暗模糊的暖黄色在身上肆意生长,他将身上的衣服一层层地剥下来,露出自己最原始的相貌。还是这张脸,但已经长出不少青茬,隐隐约约地埋在皮肤之下,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他张开右手又突然握紧,依然有劲儿,但乏力感遍布整个上臂。淋浴的水流倾泻而下,他先是慢慢将脸埋进去,然后是头发和后背,最后是滚烫的掌心。
      当天晚上的乱梦毫无规章可言,肖霖在闹钟响起前就已经睁眼,醒来后也不记得具体内容,肋骨像是重新排列组合过一般酸疼难受。即使是这样,还是没忍住身体里涌起的某种生物本能,奔走卫生间,难堪又羞愧。
      天才蒙蒙亮,万家灯火更是没人,只有谢客轩的一盏小灯陪着。肖霖从壁柜里拿出一罐茶叶,烧开热水,仔仔细细地把茶杯烫了三遍,想着还早,又去扫地。期间他不止一次往谢客轩里探望,又心虚地拔腿奔走,脑子里尽是昨晚的光怪陆离。到底是什么呢?
      算盘也来得很早,衣服还是昨天的灰蓝色夹克,进来就把那壶水饮尽。他看上去更惨,眼袋比眼睛还大、比脸还黑,一直耷拉到嘴角。问什么都不说,再问就是查账。
      他说自己已经通宵了两个晚上,前后加起来的睡眠时间还不到十个小时,说话时像是一具骨架在活动,空气在之中流通,忽然升腾出一团白气。他说:“我实在撑不住了,今天先溜了。你自己好好上课,不管有事没事都别给我打电话!”
      算盘已自顾不暇,也没能给他什么建设性意见。早春的步伐虽已临近,但肖霖莫名地有些想念几个月前的漫天大雪和刺骨的冷风,那个季节几乎不用过于纠结脸红的原因。
      远远望见夏瑞卿走来,暖风拂面,他换了身更加轻便的针织衫,袖子被折起一半,露出皓白的手臂。他的脸上也稍微显现出了一丝血色,说:“先来上课,今天叫你唱太平歌词。”
      屋里还开着暖气,一套茶具摆在桌上,肖霖习惯性要去烧水泡茶,却被夏瑞卿叫住,说:“别忙,给你个好东西。”
      绒布袋子里装的是两块竹青色的木板,两头圆滑,中间凹。肖霖问道:“这是什么?”
      夏瑞卿说:“这叫‘御子板’,是唱太平歌词时拿来打节奏的。既然你很熟悉快板,那这东西学起来应该好上手很多。”
      夏瑞卿端起手,先用右手指根抵住一块木板,再用大拇指扣住另一块,握在手里刚刚好,手腕甩打起来,圆凸的两面相碰,清脆好听。
      肖霖照着样子抓在手里,但这两块板比想象中要轻,几乎没什么分量,全靠手感控制。他试了几次,不是打得慢了不出声,就是打得太快一下子飞了出去。
      “多试几次。”夏瑞卿向他伸手,意要教他,“四门功课就属唱最差,早点学早点打基础。”
      肖霖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嗷”地一声跳开,连忙推辞,“我我我自己回去练就好!”
      他想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非常奇怪,假借翻找茶叶躲进了里屋,出来也没看清水壶的位置就开始往里塞茶叶。
      一声咳嗽,夏瑞卿倚在门框上,问道:“你用加湿器泡茶?”
      加湿器的水面上有三两片茶叶在慢慢舒展,肖霖撒开手,茶叶罐子又掉在地上,一地的狼藉。有股热气开始盘踞在脸上,继而转成一场头晕目眩的风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跑,但夏瑞卿堵在门口,眯缝着眼睛,可能是在笑他,“你在怕什么?昨天吓到你了?”
      “没、没有!吓到我?您开玩笑呢?”肖霖干笑两声,捞起茶罐自就要往里躲。
      “不教打板也行,教唱总可以了吧?”
      与昨天在酒吧里听到的《探清水河》不同,贴上御子板的哼唱更多了点韵味。肖霖坐在离他三五米远的长凳上,同样的词跋涉万里,到了自己嘴里异常烫嘴。一两个小时下来,比起唱功,御子板反而耍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他开始打板唱起rap,大金链子和大金表就在路上。到最后夏瑞卿也无奈地叹气道:“也不知以后哪个倒霉的捧哏会摊上你这么一角儿。”
      桌上有一罐盐津桃肉,可惜氧化的厉害,罐底的垫纸被浸透。夏瑞卿捻起一片,边吃边检查起肖霖的贯口。随后又从屋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有红豆酥饼、绿豆冰糕、牛舌饼,一开盖,香味四溢。也不让肖霖背了,直接泡满一壶热茶,开始躲起懒来。
      外面传来响动,有人在喧哗,还有硬物触地的声音。起初以为是在搬卸货物,但后来越来越吵,就连层层亭楼背后的谢客轩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院里突然扑进来好几个人,直奔着夏瑞卿而来,喊道:“不好了,先生!外面打起来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发生什么事了?”
      “万央他他他他……”
      肖霖让他去院口守着,自己开始搜刮起趁手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外院的动静有翻天覆地的预兆,夏瑞卿紧张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将所有的抽屉和壁橱上锁。屋内安静得无法想象,他突然看向肖霖,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根本来不及解释,来的那群人气势汹汹,占领了整个谢客轩的院子。领头的穿着夹克皮裤,长相凶悍,一直在吼叫让主事的人出来。还有几个是平头,脸上带着刀疤,很不好惹。
      万永随后出现在队伍后方,又胖了点,走起路来十分不稳当,像一只直立行走的猪。而万央一身的腱子肉,扒开人群,一脚踹开谢客轩的门。
      肖霖连退几步,把夏瑞卿护在身后。万央也没客气,进了屋直接奔着主位去。大金链子大金表全挂在万央身上,他脱下貂皮外套,一道骇人的疤痕横贯整个上手臂,即使已经被纹身遮得七七八八,但依旧无比醒目。
      “这什么茶,还喝呢?” 万央晃了晃桌上的茶杯。
      夏瑞卿不禁皱眉,并没有搭理这句挑衅。
      万央笑起来,过于紧身的的裤子勒得他小腿肌肉横凸,“没事,我就是路过来看看罢了,” 过几天就是清明节,来给老爷子上柱香。
      “你到底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别紧张。”
      油腻的背头四处张望,忽地定格在肖霖身上,万央说:“新来的?叫什么?”
      “不需要你管。”
      “别介啊,好歹我也曾是你的师哥,做人不要太冷漠。”万央继续道,“问你呢,小孩,叫什么?”
      肖霖刚要开口,却被打断。夏瑞卿头回这么神色紧张,说:“他就是肖泽翎。”
      “哎哟呵!你就是老头藏起来的宝贝徒弟?”万央凑上前,满脸的油光,“起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大师兄’!”
      “可你现在不叫‘万瑞恩’了。你没有资格。”
      “师弟,我们俩到底谁有资格,不需要我明说了吧?这家姓万不姓白,更不姓夏!”
      万央怪笑起来,尖锐刺耳,他背起手来到夏瑞卿的面前,抄起绒布包着的三弦,试着拨了几下,啧声道:“机会难得,我也好久没听你的评弹小曲了。来一首?”
      三弦的琴柱被掐住,夏瑞卿面露难堪,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说:“你不要太过分。”
      “怎么?来自己家园子还需要买票?”万央将三弦举高至头顶,“你不唱是吗?不唱的话,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唱了!”
      木头开裂的脆响刺穿耳膜,无数碎木横尸满地。厅里霎时安静下来,就连万永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又是一瞬间的事,夏瑞卿起身反手抄起醒木,照着万央的脑门一砸。一声“咔嚓”,这次见了血光。
      几秒之间,醒木又变成瓷瓶,肖霖急忙冲上去拦住几近失控的夏瑞卿,不能再让事态升级。还好的是瓷瓶偏了位置,不好的是万永已经开始叫人。
      满屋充斥着粗重的呼吸,夏瑞卿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低吼道:“要不是你,师父和万家岐都不会死……都是你……”
      进来几个壮汉架起万央,本能地后退一步。双方都损失惨重,万永也不敢造次,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地左右横跳,“少他妈瞎说,那都是万家岐自己造的孽!”
      “如果我有证据呢?”
      万央先是一愣,愤怒地瞪圆了眼睛。身旁万永一直在说我不知道,惊恐万分,不像是说谎。
      这句话用尽了夏瑞卿所有的力气,说完后便开始不停地颤抖,地板上的血有着吓人的铁锈色。等他们仓皇而逃后,围在外院的人才得以挤进来。算盘哭着对身后的人喊道:“愣着干嘛?都他妈把人给我叫回来!”
      贯穿手心的血口正滋滋往外冒血,止血、消毒、缠上纱布,换了两卷才勉强止住。期间有几个不堪血腥味便避出门外,而夏瑞卿只是垂着脑袋,看着地上的瓷片和三弦的碎片,支离破碎的,再也拼不完整。
      良久,肖霖才回神,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为一声冷笑。任由算盘怎么喊,他头也不回的就冲了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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