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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严惊羽像一只缺氧的鱼,身体上下翻腾,不清不楚地在说些什么。等他睁眼瞧见风尘仆仆而来的柏宙,眼泪说来就来,突然放声大哭,“柏子,你哪儿去了,我游了半天都没瞧见你,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先上岸!”
      柏宙抱起他,说:“走了,回家再说。”
      “我不走,我是鲸鱼,我会游泳,我游给你看……”
      他双手双脚绷直,不像是鲸鱼,反而像一只在排肚皮的海豹。在此之前,芸姐见识过此人的胡闹劲儿,早已分身乏术,抱怨道:“你这个搭挡,闹腾了一晚上,赶紧的吧,带回去醒醒酒。”
      柏宙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们。白禹挥挥手,说:“去吧,放在这儿丢人现眼。事后一起来赔罪。”
      他背起严惊羽,背影显得十分艰难又笨拙。扎眼的跑车迅速脱离众人的视线,酒吧才恢复往常的平静。三四点的下午十分清闲,不少散客把这里当作消耗精力的好去处,一盘花生和啤酒,或是在闲聊,也有发呆的。
      百来平米的大厅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左边靠门的是吧台,右边是卡座和包厢,正对大门的是表演区和舞池。趁着四下无人,芸姐干脆在中央空地处摆开一台麻将。她拉着白禹、范哥入座,说:“来得正好,小夏说他不打了,三缺一,你们谁来?算盘?”
      “我不了,回去有事。”算盘推着肖霖向前,“这儿有个昆北人,新来的,叫肖霖。”
      第一圈开始,肖霖没能跟上节奏,惨败;第二圈的时候稍微找到了一点感觉,但运气不佳,被芸姐抢占了胡牌的先机;第三圈才是真正有了战前的硝烟,一个小时不到,白禹就有些撑不住,手指捻着牌,露出犹豫。
      肖霖有记牌的习惯,场面上的情况也了然于心,于是故意自乱阵脚。让牌是大忌,白禹自然没了兴趣,第四圈的时候就嚷嚷着这把换人。
      肖霖下场后才看见夏瑞卿已经无聊到玩起飞镖,把把五环开外,有几镖甚至扎进了墙里。他视力好,从小就不虚这类射击游戏,第一个就中了八环,得意地朝身边人一笑。
      接着,在他出手后夏瑞卿又掷出两个,一个十环一个九环,也是一笑,说:“逗你玩的。”
      “您别老是逗我玩啊……”肖霖挠了挠头,“我不好玩,会当真的!”
      下一镖正中红心,夏瑞卿问道:“再试试?”
      肖霖如赴敌一般架起胳膊,两眼与靶心连成一条线。脱手的那刻还在祈祷一定要中,下一秒,飞镖直接打掉夏瑞卿的那支插进十环,他兴奋地开始大笑,“十环!中了!我说了我会当真的!”
      最后一圈麻终于进入比赛的白热化阶段,白禹和芸姐不相上下,两方都玩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听说要吃烤鸭,一行人纷纷抛掉刚才的输赢,踏着风前进。
      路口等车,他们插着兜直跺脚,言语中都透露着对食物的期待。只有夏瑞卿一人停在上一盏路灯下,说不去了。芸姐的声音冷到发颤,大概意思是让他别扫兴。她被白禹拦住,以“他就是这种人”为由劝阻下来。
      肖霖忽然也跟着起身,理由不知,可能是因为那场飞镖没有分出胜负而觉得可惜。反正腿让他跑,他就疯跑了起来。此时烤鸭并不重要,冷风化身成小刀在他的脸上刮擦下温度,耳朵被冻得生疼,终于在下一个红绿灯前顺利抵达。
      无光的前方,夏瑞卿似乎在等他,半侧这脸,没什么表情,“不去吃烤鸭?”
      肖霖摇摇头,硬是说自己不爱吃。原路返回的理由,他也没有问,想夏瑞卿一定是有自己的故事,他只要负责跟在后面就好。
      穿过公园、马路和学校,酒吧街成为夜晚的主场。4128门口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如此暧昧场景下,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喝酒划拳的散落在吧台,扩声畅谈生活美好,走一批换一批,用空洞的谎话填满整座白夜城。
      夏瑞卿已经在吧台落座,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又唤来调酒师。两人在说笑,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一个涉世不久的少年还愣在原地。
      “这位小哥面生,喝点什么?”
      夏瑞卿摆了摆手,说:“他还小,来杯橙汁吧。”
      肖霖不大乐意,拉开椅子坐下,底气稍显不足但是个头在这里,挑高了音量说:“他喝什么我喝什么!”
      明明是赌气的一句话,引得周围人全都开始笑起来。调酒师还是没有依他所愿,但是额外赠送了一杯啤酒,说:“兑起来好喝,你尝尝。”
      酒吧里的酒精都带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但极其上头。肖霖喝到半杯就已经忍不住想吐,但还是强撑着喝掉余下的一点。周围人冲他鼓掌,赞扬他好魄力。
      “干喝多没劲儿!”有人开始起哄,“下一杯你还能喝完,我就上去唱首歌!”
      “我不要听你唱!”肖霖开始迷糊,挥起的手臂也软塌塌的。
      夏瑞卿撑着下巴在观战,说:“他喝我唱。”
      有了夏老板的一句话,本来喝酒聊天的人全都凑到这里来,肖霖硬着头皮又是一杯。喝完后大脑一片空白,眼里只有舞台上的那束光,光下是夏瑞卿。
      “想听点什么?”
      有人喊道:“《探清水河》!”
      他架起一把民谣吉他,眼神里的光只落在肖霖的身上,问道:“你呢?想听吗?”
      此时肖霖只会点头。
      一切弦乐器到了他的手里好像都有了生命,琴声从远处传来,是耳边低沉的呢喃。这点酒还不至于灌醉人,但确确实实能感受到压抑又在无处宣泄的情绪。台下开始怪叫附和,起哄要他唱点欢快的。
      后来琴声与歌声一起停下来,夏瑞卿被肖霖一下子拉起来。身体悬空,两人之间的空气在一点点地流失。
      “你醉了吗?”
      “没有。”他笑道,“醉的是你。”
      夏瑞卿好像生来就是一座冰山,纵使爱着暖风与溪流,也爱着丛林与百兽,但依旧也是这颗心,立于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上,从未坠入过尘俗。他并不吝啬自己的虚伪,在这场有去无回的虚梦中,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
      离开人群后,他们一路奔跑,迷离的电子音乐成为了主题曲,到了一幢废弃的小楼前才停下。耸立在光怪陆离之中的灰黑小楼才是原生建筑,踩着碎玻璃往上,一根垂落的电线将直通的走廊分成两段,但夏瑞卿没有迟疑,每一步都卷起厚厚的灰尘。
      这座建筑背后有一个极大的阳台,南北通透,将整个街区尽收眼底。风从眼前溜走,带走噪音,夏瑞卿说:“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你是指喝酒的事?”
      “不止,也包括接下来我要说的话。”
      两人的背影被浇筑在橙黄色的背景之中,彼此都遮住了一半,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路口响起,就听夏瑞卿的声音在分外吵杂的吵闹声中低沉悠远。
      他抬手指了指路口那盏摇晃的汽车尾灯,说:“那儿,就是三年前万家岐出事的地方。”
      滚滚烟尘随风散去,好像从未来过。夏瑞卿一动不动,转而望向更加虚无的夜幕,“从4128到那个路口,一共是一千八百零三步,再走到街区警局是五千三百六十步。这三年我走过无数次,一共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为什么连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呢?”
      “你的意思是……”肖霖忽然深吸一口气,酒气瞬间醒了一半,“万家岐的死,不是意外?”
      “对,他是被谋杀的。”
      “是,万央吗?”
      无人回答。
      那场大火似乎就在眼前,温热湿润的雾水在凄厉的喊叫声和焦糊的烟雾蒸发,红蓝色的火焰中有一团黑影无助地晃动,仿佛被凝滞。
      肖霖不敢再去细想,等待黑暗中袭来的冷风灌入全身后,他瞥见夏瑞卿脚边成堆的烟头,问道:“这些都是你抽的?”
      “戒了。”夏瑞卿说,“其实酒也戒了。今天是个意外,别告诉白禹,不然他又得逼我吃些乱七八糟的药。”
      月光偏爱这种暧昧,倒影在他的眼神里,那一瞬间里似乎赋予了他某种神格,幸而今夜风大将他囚困在此,即使是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存在。
      沉默了许久,他十分突然地握紧肖霖的手,但就在路口的远光灯闪过的瞬间,又松开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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