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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算盘开了辆车来,和他人差不多大的一辆两厢小别克,从外面看去驾驶座上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头顶,整个人像是陷进了进去。
      三人向所谓的“天桥书馆”驶去,期间被堵在高架上时,算盘还接了个电话,老是说着快到了快到了,一排三四辆车的红色双闪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他们在线外焦急等待。
      肖霖忍不住问道:“咱这是去干嘛?”
      “曲线救国。”算盘猛拍了下方向盘,喇叭声震耳欲聋。
      阿荣解释:“我和算盘去天桥练练手,顺便给园子攒点儿人气。”
      天坛之东,农坛之西,上有永定门,下有前门大街,从地图上看的话,天桥处于整个柏州城的中心地带,是遛弯消遣的好去处。据说曾经的最鼎盛时期,从永定门望过去,几乎看不到桥身。
      天桥书馆几乎撑起了二三十年代柏州人的娱乐休闲,围着书馆的一圈也都是些传统行当,吹糖人的、摆摊卖文玩的、撂地撒白沙的,时至今日,仍有提笼架鸟的,一壶野茶,日出日落,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家老板也是个能手,和万山是师叔侄,说了大半辈子的评书,唯一一个徒弟白禹还被万山淘了去。肖霖见到他时,老人家八九十了但依然精神矍铄,花白须子迎风上下浮动,望眼欲穿地站在胡同口,谁劝都不听,非要亲自来迎他们。
      算盘一下车就连忙上去搀扶,“不劳您大驾,咱回屋,外头风大。”
      老先生复姓欧阳,单字一个“堃”。肖霖和阿荣拱手道了句师祖好,也随着跨过门槛。
      书馆还保留着前清的风格,四方的厅堂掩在影壁后,屋里有些幽暗,连盏像样的照明灯都没有,仅靠窗户和顶灯取光。欧阳堃说这儿不是剧场,一到太阳落山后就打烊歇店,所以不太讲究。
      四个人在后院落座,先是上了两盘装有精致糕点的食盘,欧阳堃将盘子往肖霖面前推了推,说道:“你也是万家的吗?我怎么没看过你?”
      肖霖露出惯常的笑容,“我刚来,就是个来打下手的,学艺不精,还得跟两个师哥好好学习。”
      欧阳堃笑道:“小孩,嘴巴挺会说的,一看就是块璞玉!我那小徒弟白禹,二十几年前也跟你差不多大,大学刚毕业,死乞白赖地非要拜我为师,跑了五年的堂才上台。说起他来,对了,你们师父还好吗?”
      阿荣撅着嘴,没由来地呛了句,“他能有什么啊?该吃吃,该喝喝。好得很。”
      算盘横了他一眼,给老先生添上一杯新茶,“都好着呢,个个生龙活虎。这不得空了才派我们哥仨来给您解闷么!”
      老爷子的拐杖发出两声闷响,摇晃着脑袋,叹气道:“老万去年还约我去后海下棋,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哎,对了,曼曼好吗?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待会儿带两包茶叶回去,没事让他来我这儿转转。”
      “得嘞,您放心,先生一切都好。”
      闲谈之后几近傍晚,欧阳堃留他们吃晚饭,一桌硬菜看得人口水直流,醋溜白菜酸爽可口,红椒白葱下是嫩白的鱼肉,戗面大馒头堆积了整整一盆,过过油的扣肉肘子晶莹剔透,等他们入座后才淋上透亮的肉汁。
      肖霖连皮带肉地夹起一块肘子肉,就听欧阳堃又聊起旧事,“曼曼”这个名字被提及的频率颇高。他问了旁边两人曼曼是谁,算盘忙着敬酒,没空理他,阿荣低声说,这是卿哥的小名,千万别说,你就当没听见。
      老先生举着酒杯又陷入记忆中,“白禹刚来我这儿时瘦的和电线杆子一样,当时啥也不会,每天在台下跑跑堂算算帐,台上有人说评书相声时就听听,自己也琢磨,没成想被你们老班主逮了空子。这鸡贼的老头,哪儿天我非得找他说道说道这事儿!”
      “老先生寿与天齐!我们还等您的百岁大寿呢!”
      他拍了拍算盘,又说道:“算盘,你好好学,准比你师父强!”
      “借您吉言。”算盘端起酒杯,“恩师在上,没有师父也没有我,不敢有别的想法。当然了,还有您和老班主!我敬您!”
      “马屁精。”阿荣嘀咕道。
      桌上气氛热闹,没人听见这句委屈。嘴缝里塞满花生米和榨菜,一瓶白酒很快就见了底,欧阳堃的酒量还不错,喝了半斤后反而精神焕发,一直把他们送到胡同口才回去。
      算盘有些微醺,走路打颤,嘴上也开始胡话连篇。车是没法开了,肖霖搀扶着他,试图在来去无影的车流中拦下一辆出租。
      阿荣在他们身后踢起空易拉罐,,每一次都精准无比地撞在马路牙子,又反弹回脚边。空洞重复的声音恼人,来回几次后,算盘突然吼道:“你有完没完?”
      阿荣的双手插在裤兜,右脚一使劲,易拉罐在空中拉出一道弧线,残余的几滴啤酒挥扬出去,溅在算盘的裤腿上。
      就一触即发之间,肖霖赶忙拦住算盘,说:“盘哥,盘哥,小孩,有话好好说。”
      “万家嵘,我告诉你!”算盘指着阿荣,“你有脾气可以,谁叫你是少爷呢?但是,我师父待你不薄,也不欠你的,有脾气冲你爸你爷爷发去!”
      阿荣低着头,彷佛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背对他们踢着易拉罐。算盘更加生气了,被肖霖及时抱着,只能隔空喊道:“明年就该上高中了,还整天哭哭啼啼的有点人样没?要不是我师父托着你,葬礼那天你早就被那群孙子活吞了!你就可劲造吧!我看看到最后是你爸还是你爷来救你!”
      一道远光灯从远处直射而来,同时间,灌木树丛的阴影也向他们倾倒而来。阿荣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等出租车停稳后,重新回归光亮的马路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易拉罐。
      肖霖刚想把算盘塞进后座,再看向另一侧,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阿荣不见了。
      他又拽着算盘下车,如此一来一回,算盘没忍住,把肚子里的污秽全都吐了个干净。
      他扶着树缓缓站起,盯着地上的易拉罐许久后才回忆起自己之前的话,然后惊恐地看向肖霖,一拍脑门,“完犊子了!人呢?”
      他们在大街上逆行奔跑起来,从天桥到天坛,从天坛到前门大街,三个小时里几乎是把半个南华街道翻过来找了一遍。肖霖的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实在疲惫到不行,两人就干脆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恍惚之间,算盘喃喃地说起以前的事,白禹是个心急的人,自从万家出事后,整个家仅靠他和夏瑞卿撑着,但这样长久下去,难免会有人说闲话。阿荣是独苗,终究要继续他们家的事业的。
      昏暗的甬道里只有一两盏还在工作的白炽灯,暗时,算盘在无力的叹气,亮时,他凝望着空气。阿荣从小就是白禹带大的,全家都把他当儿子养,有时确实有些操之过急。原来他喜欢打篮球,现在一下课就去小园子报道,一待就是一夜。
      他叹了口气,懊悔地揉着脸,很长一会儿之后才抬起疲惫的双眼,问道:“阿荣才十四岁,我不该这么说他,唉,一时没忍住。你说说,青春期的小孩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啊?”
      这还真问对人了,造反是肖霖的看家本事,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拍拍算盘的肩膀以示安慰,“别这么想,说不定他先回家了呢。”
      “这小兔崽子也不接电话。”算盘垂着双臂,“我师父就怕中间出岔子才让我跟着,这事闹的……真不该喝酒!”
      肖霖问:“荣少爷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吗?人少安静的地方。比如,公园?”
      算盘忽然抬起头,说:“以前他下课经常和同学去小公园里打篮球……我□□知道在哪儿了,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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