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骨》苏流年啊

23、插曲

　　手电光柱在暗夜中晃动，眼看他们靠近，杜渐显低声对夏奚石说：“盆地森林周边根本没有村落，这些人不像是狩猎的。”
　　领头人戴了顶老头帽，瞎了一只眼，肩上斜挎了一杆鸟枪。
　　他身后跟了三个人高马大的胡茬壮汉，一应装备倒挺齐全，显然是有备而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末端的人，那人被蒙着头，走路踉踉跄跄的，也看不出男女。
　　“快点！”
　　一个壮汉烦躁地踹了他一脚。
　　那人被踹的摔倒在地，头套也掉了下来。

　　夏奚石目光停滞：“纪鹤秋？！”
　　杜渐显同样也很震惊，生怕夏奚石冲出去做傻事，死拽住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
　　“他们人多，还带着枪，八成是亡命之徒，别冲动。”
　　夏奚石：“……”
　　夏奚石拽着自己的袖子，把胳膊从他的手上扯下来。
　　谁说自己要动手的。

　　纪鹤秋摔了个狗啃泥，狼狈不堪。
　　领头的独眼龙一只胳膊把他拎起来：“说！其他人呢？”
　　纪鹤秋啐了他一口：“就我一个，哪来的其他人。”
　　一个壮汉闻言，掴了他一巴掌：“妈的，不老实！这种地方一个人来的，骗鬼呢！龙哥，我看要不咱断了他一根手指头！看他说不说实话。”
　　纪鹤秋吓得立马缩回了脖子，一句话也不说。

　　夏奚石看在眼里，攥紧了拳头。
　　祓禊之后的纪鹤秋，应该能力出众，怎么会被普通人抓住？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纪鹤秋的大腿上中了颗子弹，此时正汨汨地淌血。

　　独眼龙把手一抬，众人立刻闭嘴。
　　耳边全是野兽的哀嚎声，独眼龙丝毫不惧。
　　他像是嗅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顺着气味，一脚踹开了掩埋的新土，一股浓郁的焦味扑鼻而来。
　　一名小弟半蹲着，手指触了触泥土的温度：“龙哥，他们刚走，土是热的。”
　　独眼龙目光阴鸷地下令：“晚上赶路太危险，他们肯定没走太远，给我搜！”
　　“是！”

　　三个人同时抄起枪，地毯式地搜寻。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奚石依旧岿然不动。
　　杜渐显咬了咬牙，做好了跟他们硬碰硬的打算，千钧一发之际，夏奚石压住了他的双肩。
　　“蹲好，别动——”
　　“不能坐以待毙吧？”
　　夏奚石抬了抬眼，示意他往身后看。只见，漆黑的环境下，两只发着绿光的眼睛正凝视着一行三人。
　　没等夏奚石开口，电光火石间，那头体型庞大的猛虎就从林子里跃了出来。
　　三人被这一阵仗吓得四处乱窜，想找地方躲，可那猛虎速度极快，扑向一侧，咬住了一个人的胳膊，一撕。
　　“刺啦”一声血肉闷响，一个壮汉硬生生断了臂。
　　“啊！！！”
　　砰——
　　混乱中，有人冲那猛虎开了一枪。
　　巨虎咆哮了一声，循声冲那开枪的人扑咬过去。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决心围住那野兽。
　　“必须弄死这畜生！”

　　三人一虎搏斗之际，不远处的独眼龙已经抄起了鸟枪，瞄准了老虎脑袋，打算一枪爆头。
　　一直被压制的纪鹤秋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独眼龙扣枪的一瞬，他拼尽全力往他的胳膊上一顶。
　　砰——枪打歪了。
　　猛虎得了信号，侧头看到了持枪的独眼龙。
　　“妈的，你TM活腻了！”独眼龙想一枪崩了纪鹤秋。
　　可此时的纪鹤秋已经侧身滚进了丛林，完全不见了人影。
　　独眼龙那一枪没放出去，巨虎已经龇牙咧嘴地站在他跟前，那架势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见此情景，夏奚石没忍住笑出声来，纪鹤秋这脑子还算好使。
　　四人一虎正缠斗，夏奚石却趁乱偷偷摸摸地钻入了草丛里。
　　纪鹤秋大腿中枪，刚才又结结实实地摔到了骨头，完全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爬行。
　　“喂。”
　　“谁？！”纪鹤秋一拳砸过去。
　　夏奚石抬手格挡：“是我。”
　　看清来者面容，纪鹤秋的眼泪鼻涕差点一起流出来：“师傅。”
　　“走，先离开这里。”夏奚石招呼看热闹的杜渐显帮他抬人。
　　杜渐显扶着纪鹤秋的后腰，趴在夏奚石的身上。
　　夏奚石背，他负责善后。

　　“去哪儿啊？！”大龙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奚石心跳骤停，真是冤家路窄。
　　眼前四人全身是血，一个人断了一臂，另外两个衣服破破烂烂，唯独大龙身上干干净净的，连灰尘都没有。
　　那猛虎眼看对方人多势众，逃了。、

　　杜渐显大着胆子，挡在了夏奚石和纪鹤秋跟前。
　　“大哥果然神机妙算啊！不杀他，还真就把他的同伙给引出来了。”壮汉擦干净脸上的血，大放厥词。
　　因为混战，已经分辨不清那血是兽血还是人血。
　　独眼龙收了枪，大摇大摆地走近。
　　杜渐显气势如虹地吼：“站住！”
　　独眼龙刻意放大了声量：“你们大老远来到这深山老林，也是找湖吧？”
　　杜渐显面不改色，心里却波涛汹涌。
　　俱乐部寻找且索那湖的消息对外完全封锁，甚至在抵达盆地森林之前，几乎只有俱乐部顶层的人才知道目的地。
　　这群乡野莽夫是怎么知道切索那湖的？
　　“什么湖？”杜渐显表现出极强的心理素质，“我们都是野外探险，追求刺激而已。”
　　“哦……”大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要找湖，你们带路吧。”
　　大龙一个眼刀过去，身边的壮汉直接抢走了杜渐显的包。
　　另外一个来抢夏奚石的包时，被夏奚石凌厉的目光一扫，后背霎时一凉，有些后怕。
　　“废物。”大龙推开那人，去夺夏奚石的包。

　　夏奚石身体一轻，往后一挪，轻飘飘地绕到了那人身后。
　　虽然他背着纪鹤秋，但他的动作依旧灵巧，完全不受约束。
　　大龙脸上露出了笑：“嚯……有意思。”
　　“师傅，放我下来。”纪鹤秋生怕自己给夏奚石拖了后腿，虚弱地说。
　　“老实待着！”
　　夏奚石把身前的一颗石头踹飞出去。
　　那石头有足球大小，撞在大龙身上时，大龙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好在他身体素质够硬，胳膊甩开那石头。
　　“老大！”
　　断臂的那人去查看大龙的伤势。
　　大龙压根不搭理他，艰难起身，再次走近夏奚石。
　　与之前相比，他的眼里多了分欣赏。
　　“力气挺大，不过，你同伴的命可都系在你身上。”
　　“威胁我？”夏奚石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倒也不是威胁，是忠告……”大龙凑近夏奚石的耳边，“没有我们，你们就算找到了湖，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信不信在你。”
　　说罢，大龙霸气地摆手，把那三个壮汉撤了回来。
　　断了胳膊那位因为条件有限，只能进行着简单包扎。

　　夏奚石把纪鹤秋放在树下躺好，撸起他的裤腿。
　　杜渐显说：“子弹深入伤口内部，如果不取出，伤口会发炎，后果不堪设想。”
　　夏奚石从装备包里取了把匕首，做了简单的消杀处理。
　　“忍着点。”
　　纪鹤秋眼睛紧闭，咬着牙，点了点头。
　　夏奚石丝毫不手软，匕首直接刺了进去，疼得纪鹤秋差点叫出声来。
　　他的手不听使唤地抓紧夏奚石。
　　夏奚石不受影响，冷静地从血肉里把子弹挑出来。
　　挤出伤口附近的脏血，才帮他缠上了纱布。
　　白纱布刚缠上，就红透了。
　　纪鹤秋脸色煞白地靠在树干上，全身都在冒汗，他虚弱地叫着：“师傅……我会不会……死？”
　　夏奚石凑近：“我答应过你奶奶，放心。”

　　对面四人眼睁睁看着夏奚石徒手给纪鹤秋取子弹，心里都有了不小的震撼。
　　三个小弟原地修整，大龙则大剌剌地盯着夏奚石，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杜渐显给夏奚石递了块压缩饼干：“白雪岩说切索那湖的位置有变，听这个人的意思，好像确定了切索那就在这里，该不该信？”
　　夏奚石咬了一口：“不管真假，我们都得去找那个湖。”
　　“也是，湖底才是出口。”杜渐显又说，“一脚踹飞那块石头，脚力可以！”
　　夏奚石扭头瞪了他一眼。
　　杜渐显受了眼刀，赶紧找补：“对了，独眼龙一直在看你。”
　　“慕强心理。”夏奚石笑道，“正常。”
　　杜渐显：“……”
　　他又问：“刚才他跟你说什么了？突然就和解了？”
　　夏奚石没打算瞒他，实话实说了。
　　“他真这么说？”
　　夏奚石点头：“去切索那湖，为什么他说没有他们，我们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杜渐显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奚石撞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来：“看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夏奚石不解。
　　“佘族。”杜渐显眼神坚定，“佘族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