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4、第 4 章

　　呜咽声渐渐弱下去，罗斯悄悄掩了木门，拉着南希一同出房门。

　　二等船舱的客人，能去的地方无非也就那几个，顺着海滨长廊，她们走到了宽阔的活动甲板上，那里放着几张涂着白漆的长凳和配套的藤条桌椅，可以让人从容地欣赏海上风光，另配有一间小小的自助吧台，有侍者往来穿梭于其中，托盘里零星地摆着几杯酒水。

　　“一杯柠檬水，你要点什么？”罗斯唤了侍者过来，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杯饮料。

　　“我也是，一杯柠檬水。”

　　等侍者走远，南希这才吐露一直留在唇边的话：“你是因为要和我说什么话，所以才把我拉出来吗？”

　　“并不是。”罗斯摇摇头，“难道房间里还能待的下去吗？”

　　“我以为你还想说一点什么……”

　　“人只能听进自己喜欢听的话，恐怕我的话刺耳，连带我这个人也不受她待见。”罗斯一面接过起着雾气的玻璃杯，一面用很不屑的口吻继续说着，“如果她执迷不悟，我总是担心我们也受连累，你不知道吧！这艘船的大股东，就是她口里的‘负心汉’。”

　　“是吗？”南希被柠檬的酸味冲了一下，犹豫再三，讲出了中午的事情，但隐去了自己的事情，

　　“唉！傻女人。”罗斯做出简要点评，“你看清了那个男人吗？”

　　南希摇摇头：“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罗斯捉着玻璃杯，看着柠檬片在苏打水里乘风破浪，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今天晚上，恐怕我得去别的地方一趟，我在船上碰见一个熟人，要同她一起聊聊天。”

　　说完，罗斯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南希有点失望。她们午间聊天的时候，曾经约好了晚上一块去餐厅吃晚餐。史密斯夫妇上船的时候告诉她，为了适应船舱内的生活，晚上并不打算去沙龙餐厅社交，连带晚餐也让侍者送到房内。

　　“没关系的。”南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起她餐厅的开放时间。

　　“下午六点开始，你放心，他们总是喜欢把号角吹的和冲锋一样，吹第一遍的时候就可以准备收拾。”罗斯耐心地同她解释，“不过你为什么问起这个？”

　　“其实，我还没吃饱。”南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让罗斯大惊失色。

　　“怎么会？”罗斯匆匆地反问，“有那么多菜呢！”

　　“是的，但是我得一边吃，一边看，还得聊天，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为什么不能只吃不聊天，或者只聊天不吃呢？”南希对在他们附近服务的侍者有很多怨言，“他们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倒酒，或者过来解释其这盘菜来自于哪个港口，或者它们的历史，询问我们感觉怎么样。老实说我根本不想听，可是还得附和着，这几个小时下来，我差点噎着了好几次。盘子里菜虽然精美，却一点也不多，总是几口就吃完了，我还得细嚼慢咽，担心自己吃的太快。”

　　罗斯咯咯咯地笑出声：“不要紧，你总是可以学会的。穷人是不得不干体力活，所以对于食物摄入总是大的惊人，当你迈入那个餐厅人的阶级时，你既不用干活，而且活动量非常小，除了三餐还可以用早茶和午茶的饼干点心补充，当然就不需要吃这么多了。”

　　“要知道，我过去在百货商店工作的时候，商店午餐和晚餐只发一个简易纸袋包装的三明治，里面少得可怜的火腿肉和煎蛋根本不足以支撑我站一天，所以我们那的姑娘们很乐意同领班朋友们，或者接受某位阔佬的邀请，大吃特吃一顿，用樱桃蛋糕和小牛排把胃塞得满满当当，这样又有力气活下去了。”

　　“你之前也是在百货商店工作吗？”

　　“是的，亲爱的，年轻女孩能去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地方。一周几美元的薪水，付完租金，剩余的钱连好看点的裙子都买不起。”

　　“那你为什么去酒店了。”南希问。

　　“这个嘛，当然因为那里工资更高，而且有我认识的人。”罗斯不自然地卡壳一下，见南希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纽约里的生活也不轻松啊！”

　　“从来没有轻松的时候。”罗斯笑了笑，“但也是最容易发财的地方，比起去西部掘金，这里到处都有发财的机会，比如说那一位不就是轻轻松松地捞到了几千美元，可以卖下一栋房子，后半辈子只靠租房也能生活得很体面。”

　　“是这样没错，但我总觉得不太好……”南希心里有点抵触，又说不出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罗斯冷静得像一条蛇，“你工作那么五六年都未必买得起房子，而且你来纽约不是为了赚钱的吗？既然是赚钱，赚谁的钱不都一样吗？”

　　“可是……”

　　“你觉得不是这样吗？而且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为什么有人天生就含着支票簿？既然这样，赚一点他们的钱花再正常不过了吧！你说呢？”罗斯很笃定的发问，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态度，和无可辩驳的逻辑自洽打出一套组合拳。

　　南希说不出什么话，只好沉默。

　　“没关系，等你多生活一段时间，你自然就明白了。”罗斯笑着对她说，很快又提起别的话题，这一段对话和海面上的泡沫一起随风消逝。

　　“再来点浇枫糖的葡萄干司康饼和乳酪布丁怎么样？”罗斯扫了一眼南希竭尽干涸的杯底，默不作声地唤仆欧过来，多添了一份小点心。

　　“可是，我记得单点甜点是要……”

　　“不要怕，我请你尝尝这个味道好不好？我和你聊得很愉快，这在我的邮轮旅途中是不常见的。”罗斯摸索着钱包，拿出几张钞票，卷成一朵玫瑰花，塞进了送餐点的仆欧口袋，“多谢！”

　　南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很克制地吃起了甜点：“你说你不是第一次坐邮轮？”

　　“算是吧！”罗斯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挺喜欢这艘邮轮的，它们从纽约出发，慢慢地欣赏完加勒比海，才去最后的目的地伦敦。归途也是一样的，不过不同港口上船的票价十分悬殊，从中间港口出发，越靠近目的地越便宜，低廉的价格可以享受到一流的服务，不然你以为我这样的薪水，怎么支付得起呢！”

　　“原来是这样。”南希顿悟。

　　“对了，虽然晚上我不能同你一块去，你就邀请那位女士和你一起吧！我觉得她可能需要些安慰和陪伴，有你陪着她也不错。”

　　“噫？她会同意吗？”

　　“放心吧！她上不去了，不吃饭。怎么活呢？”罗斯笑着对她说。

　　“吃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吹了几十分钟的海风，罗斯觉得有点疲倦，提议她们回去，南希念念不舍地放下空荡荡的玻璃杯，起身随着罗斯一块儿。

　　南希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腹中不适，和罗斯匆匆告别，就往洗手间去了。

　　回到屋内，另一位舍友不知所踪，罗斯一坐下就摇铃叫仆欧过来，吩咐他自己打算用盥洗室。

　　“女士，很抱歉，你知道的，现在还没有到时间。”仆欧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情，但在罗斯几张钞票的助攻下，立马舒展了肌肤。

　　“当然，虽然公共盥洗室还没有到时间，但是我知道有一间头等舱还未被订下，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在里面洗漱，女士。”仆欧笑了笑，“还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

　　“不必了，如果有需要我会再叫你的，你是一直负责我们船舱的是吧。”

　　“是的，小姐。”

　　“那么这件事，除了你和我，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样对我们都好，你说呢？”罗斯说。

　　南希回来的时候，罗斯和另一位室友都不知所踪，她环顾四周，舒服地摊在床上，从平视的角度看对面的床，却发现床底下的行李箱歪歪扭扭，像是随意被人用脚踢进去，床单上残留了一只被旋开盖子的口红，南希仔细地看看了，在床底发现了它的盖子。

　　南希嘟囔着下床，把盖子拢回口红上，心里纳闷罗斯去了哪里，走得也太匆忙了，居然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好。

　　整理完东西，南希又躺了回去，直到听见急促的号角声，她终于苏醒，眯着眼看了看四周，发现上铺拱成了一个球。

　　南希赶紧拽了拽她的被子：“去吃饭吗？”

　　“你自己去吧！”回答带着重重的鼻音。

　　“你不想吃点什么吗？奶油蔬菜汤、烤土豆、烟熏三文鱼和李子布丁，你不想试试吗？”

　　听见被子里的人不作声，南希继续发力：“如果你错过了今晚，再想吃东西也只能等到明天了，你确定不想试试吗？”

　　“你真的有点烦！”上面的人掀开被子，用带着泪痕的脸冲她发问，“还有一个人呢？”

　　“你说罗斯吗？她说她得和朋友一块吃饭。”

　　“你叫什么？”

　　“南希。”

　　“我叫明伊，你去按铃叫侍者给我端点热水过来。”

　　南希按照她的话照做不误，等她彻底梳洗完，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你能不能快点！”南希急得直跺脚。

　　“急什么？”明伊正在画睫毛，被她催促的画歪了一点，“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好吃的都在楼上。”

　　“那你不是也上不去，不得不和我一块去二等舱的餐厅吗？”南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们要去那里！”

　　“不然你还想飞上去吗？”南希下意识地反驳，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不用飞上去，我们走小路上去，我对这儿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说罢，明伊嫌弃地看了一眼南希，“你来化一下，不然同你走在一起实在是太拉低我的格调了。”

　　“不用了，既然你要去楼上，那我自己过去就好了，我可没打算上去。”南希可不想吃中看不中用的美食，她只想吃一顿饱饱的粥。

　　看着南希离去的背影，明伊出声道：“你现在去也没什么吃的了。”

　　她旋开怀表，挑着细长的眉：“已经七点过十五分，即使去也只有残羹冷饭。”

　　“你！”

　　“跟我一块走，从羊羔肉到牛排肉，我请你吃到撑。”

　　“开放时间是固定的！”

　　“没错！但是单点餐厅不在规定中。”明伊回头继续画她的眉，留南希在原地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