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2、第 2 章

　　“哦！是吗？”圣地安列斯舔着罐头盖上溢出的泡沫，含糊不清地发问，“你要和史密斯夫妇他们一块去哪里？迈阿密吗？”

　　“是纽约。”南希又一次地纠正圣地安列斯的错误，尽管她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圣地安列斯却总是以为她去的地方是弗罗里达。

　　事实上，弗罗里达是圣地安列斯最喜欢的地方，他爱它，因为在那里他赚到了钱，很多钱。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和我一样吗！上帝啊！老实说，弗罗里达的港口可不怎么欢迎我们。”

　　圣地安列斯年轻的时候，很乐意去弗罗里达赚钱，无论是在大船上钓鱼，再统一运去那儿贩卖，还是短暂地做一段时间的搬运工，没有一条大船、一间酒馆、一家赌场欢迎像南希这样没什么钱的女性。

　　那里唯一欢迎女孩儿的，只有史泰夫人开的妓院，她很乐意同大船的主人做些买卖，让他从哈瓦那运些想赚大钱、改变命运又自命不凡的年轻女孩儿。

　　培养一名合格的女孩儿，到她能正式招待，不过是短短的几周的时间，可她能在接下来的几年源源不断地赚钱。

　　这些船长们背地里骂她是一个钻钱眼里的骚娘儿，但一物色到的新鲜货色，又马不停蹄地送过来换钱，有时候也乐意在这儿消费。史泰夫人对这些长期的合作对象，很乐意免费送一瓶朗姆酒助助兴，好吸引他们留下。她巴不得这些人把从她口袋里掏出来的钱，又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地送回来。

　　圣地安列斯不免有些担忧，耷拉的眼皮下忧心忡忡的目光注视着她。

　　“不是佛罗里达，是纽约！圣地安列斯，我不去那里。”

　　他更担心了：“那里没有哈瓦那的灯塔，你会迷失方向的，孩子。”

　　“不用担心我。”南希说，“我可以自己照顾我自己，你知道的，我也可以独立杀死一头登图索，我知道怎么用渔叉刺向它们脆弱的头骨。去纽约也是一样的，史密斯夫妇已经答应为我寻找一份工作，一个礼拜有五美金，等我攒够了钱，能买一条大船就会回来。”

　　“一个礼拜五美金？”圣地安列斯自言自语，握着啤酒罐又喝了一口，“当年你母亲也是这样说的，你比她有运气。”

　　他又叹了一口气：“好吧！你知道我从来不愿意阻止别人，无论你想去哪里，别忘了这里是你的家。纽约太大了，大到我有些担心你，人也太多了，多到我担心你看不清自己的路。我会祝福你的，孩子。”

　　“你真好！圣地安列斯。”南希紧紧地搂住圣地安列斯，热切地亲吻着他消瘦而布满皱纹的脸，不禁泪如雨下，“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发誓。”

　　第二天，南希就坐上了去美国的邮轮，她站在甲板上，看着圣地安列斯举着小船上的旗帜向她道别，直到旗帜也成了一粒芥子大的黑点，她才从甲板上下来。

　　史密斯夫妇订了一张一等舱，他们本来打算订一张头等舱，这样就邀请南希一块在套房附属的小房间住下，可惜船舱已经满座，只好勉为其难地订一等舱的位置，不过这样南希也没法和他们一块，不得不给她订二等舱。

　　南希和史密斯夫妇道别后，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地去寻找自己的位置，她走得不快，生怕自己错过，又不敢开口询问侍者，担心他们嘲笑自己的口音。

　　等到前面的人陆续找到房间，南希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房间，她叼着船票，空出一只手重重地按下门把手，弹簧剧烈地弹动，发出咔嚓的开门声。

　　“你睡上面，因为我不太想换位置。”下铺已经有了人，正看着一份时尚杂志，看见她进来，把视线从内页短暂地挪开，用下巴对着她说话。

　　看着船票里的‘下铺’，南希挑起野生的眉毛，置若罔闻地把手提袋放在下铺的床上。

　　“哦！该死。”这回下铺的女孩终于正眼看她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是你自己走下去，还是我把你弄下去？”不痛不痒的一句，加上南希僵硬的脸色，这让女孩脸涨得通红，她只得悻悻地下来。

　　“你这个野蛮人。”

　　“你这个文明人也没有多文明，我这个野蛮人粗鲁一点也很正常。”南希回嘴道。

　　“不愧是从哈瓦那来的贱种……”

　　“什么贱种？”另一个大红唇女孩打开了门，脸色不虞地盯着她，像是随时准备给她来一拳。

　　“没什么。”在二人的脸色下，她终于败下阵来，逃似的躲了出去。

　　大红唇哼了一声，用脚把门关上。

　　“我叫罗斯，你叫什么？”

　　“南希。”

　　罗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羡慕地说道：“你的英语说的真不赖！起码没有我这么重的口音。”

　　她们是拿西班牙语说话，南希因此很放松：“这是一对从美国来的夫妇教我的，不过还是有些口音就是了。”

　　“这没什么。”罗斯把行李丢上床，“到了纽约你就知道了，那里什么人都有，只要能让人听懂就行了。”

　　“你是去那里做什么？”罗斯自问自答起来，“我是去那里工作，我在一家酒店工作，一个礼拜能有六美金，包吃包住。”

　　“我和你差不多。”南希简要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自己也是也去那里谋生，不过是做一个售货女郎，在一家百货公司上班。

　　“天呐！你去的居然是巴尔托百货公司，如果你有什么打折的小道消息，千万要告诉我，那里的化妆品可出名了！”罗斯尖叫着开口。

　　南希迟疑了一下：“当然，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份工作是做什么。”

　　“没关系！你迟早会知道的。”罗斯乐滋滋地冲她展示包里的东西，里面有唇膏、眼影、粉饼和睫毛膏，“全是我从百货公司买回来的，又好看又耐用，和别的地方买回来的一个天一个地。”

　　说完，罗斯又看了看南希素净的脸，摇头道：“这可不行，你就打算穿着这个进海关？他们要么觉得你是妓·女，要么身体有病，你得换一个打扮。”

　　“你的意思是？”

　　“从头到尾都得换装，你把行李箱都打开让我看看。”

　　罗斯在箱子里挑挑拣拣，这才拣出史密斯太太给她买的一条裙子，和一件大衣，罗斯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挑了一条丝巾：“喏！这个送给你，你入关的时候就这样穿，不要低着头，把背挺直，看人的时候不要太死板，你把他们看成一块牛排、一块面包一样，平常地对待他们就可以了。”

　　“这个不会很贵吧！”南希感谢罗斯的好意。

　　“放心吧！不过是些小玩意，等你工作了，努力告诉我打折的消息就好了。”罗斯挥挥手，丝毫不在意这件东西。

　　“你要去餐厅吃饭吗？”罗斯又问。

　　南希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踟蹰地说道：“我和史密斯夫妇约好了，要一块和他们吃饭。”

　　“哦！就是资助你的那对夫妇是吧！”罗斯丝毫没往心里去，反而冲她眨眼，“那你要去楼上吃东西是吧！真好！说不定有艳遇哦！！！”

　　艳遇什么的！她从来没想过……

　　南希在罗斯的帮助下，换了一件衣服。

　　“那些上等人，眼高于顶，你穿什么衣服上去都会受歧视。”罗斯似乎很熟络，“除非你是什么大富豪的女儿、贵族、或者是继承人什么的，否则他们从来不正眼看人，当然了，长的好看的女性又另说了。你长的不差，说不定真的有缘分呢！”

　　南希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罗斯问一句，她答一句，直到罗斯的好奇心耗尽，南希这才得以上楼。

　　她上楼的过程中，并不顺利，侍者就和皇宫门前的守卫一样，要重重地确认她的身份，才放她上楼。有一瞬，南希以为自己真是来觐见国王的平民，每一个守卫都是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确认她身价几何，直到史密斯夫妇下楼携她上去，这些侍者又仿若短暂的失明，全然看不见她和史密斯夫妇一样，从头到尾也没有阻拦过他们。

　　这艘大船是很有名的邮轮，专注于来往大西洋和加勒比海，意图让欧洲和美洲的客人也能欣赏热带的自然风光。

　　不过，它们的食物一点也不热带，侍者会给每一位客人送上当天的菜单，从前菜到甜点，有十几道菜。

　　南希甫一进去的时候，木质扶手梯尾出现的一个流光溢彩的水晶玻璃灯霎时吸引她的眼球，随后悠扬的管风琴、钢琴、萨克斯演奏的交响乐也开始欢迎每一个顾客。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扶着史密斯太太的手臂。

　　“你只需要假装自己是一位金矿矿主的女儿就好了。”史密斯太太出声安慰她。

　　绕过硕大的挂毯壁画和一圈皮革沙发，侍者带他们来到了一张三人桌，又贴心地帮助南希拉开椅子的扶手，南希跟着史密斯太太的动作，这才没有出错。

　　随后递来的一张菜单，写明了今天的午餐，从头到尾足足有十几道可以供她选择，每一道菜式都可以二选一，另外还可以加点其他的菜肴，菜单提供法语和英文双份，但大部分人都用法语点菜。

　　南希向史密斯太太投射去求助的目光，但史密斯太太正在同侍者点菜，没有注意到她。

　　“就按照第一份的上吧。”南希说。

　　“不需要加点什么吗？小姐。”

　　“不需要了。”

　　“好的，小姐。”侍者利落地收回菜单，向他们告退。

　　南希觉得难受，巨大的彩色玻璃嵌在墙壁上，为沙龙餐厅提供足够多的光线，镀银的餐具在眼前闪闪发光，印度绿色织锻的软椅坐着让她觉得非常难受。

　　“我想去化妆间一趟。”南希轻声对史密斯太太说。

　　“当然，要找一位侍者带你过去吗？”

　　“不用了，我之前看到了指示牌。”

　　看着史密斯太太没有出声反对，南希悄无声息地从座位上溜出去，往指示牌的方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