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17、第 17 章

　　爱德华什么话都没说，目送着里尼离开。

　　另一边，南希的计划遭到了非常大的阻碍。事实上，没有谁想这么做，也没有人愿意这么做。当然也有因为她刚找了两个上船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详细情况，对方就吓得落荒而逃，剩下的她也很难有信心开口。

　　爱德华找到了一个南希意想不到的说客——史密斯先生。

　　除了雪茄，古巴其实没什么吸引史密斯先生的地方，他选择到那里去，纯粹是为了在热带疗养自己的病。

　　从佛罗里达刮来的飓风可以掠过整个岛屿，波浪一样起伏的甘蔗田发出沙沙的节奏，偶尔有铁锈色木屋突兀地出现在这片绿色海洋里，史密斯先生一点儿也不喜欢酷热难耐的甘蔗田。

　　尤其是看到小孩嘴巴上挂着一道白白的木薯粉痕迹，同他们握手时，青蕉粘液因为没有洗手变成了黑乎乎的粘稠触感。

　　南希是一群孩子中，比较特殊的。她总是打扮得干净清爽，听到别人孩子嘲笑她是孤儿也从不恼怒。

　　“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已经足够爱我了。”南希这样说。

　　除了某些固执的个性，这当然也与她朝夕相处的某个人有关，史密斯先生努力不去想起同圣地安列斯某些不太友好的过往，但他得捏着鼻子承认这家伙是一个真男人。

　　史密斯先生有意资助南希到更辽阔的世界长见识，尤其是当她替自己太太做家务时，用土方法把食物放在火边驱赶蚂蚁，炙热的温度能驱赶再馋嘴的蚂蚁。

　　可那次，南希把装满面包的玻璃碗放在火边驱赶爬上面包片的蚂蚁，玻璃碗受热不均而裂开，那种无措和迷茫的表情更加坚定了史密斯先生决定资助她的决心。

　　一看到史密斯先生，南希立刻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她最不愿意连累、最不愿意劳烦的人，莫过于史密斯夫妇他们，他们是对自己最友善的人，她不愿意让他们难过。

　　南希以为史密斯先生是来劝她的。

　　出乎她意料之外，史密斯先生说：“我并没有觉得你做的有什么不对的。”

　　南希的眼角已经濡湿了。

　　“你和你老爹爹一样，又死板又固执，可我知道你们从来不屑于说假话。”史密斯先生说道，“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更希望能鼓励你成为一个正直、诚实的孩子。”

　　史密斯先生冲她眨眼，“圣地安列斯和我说了，让我好好对付你的牛脾气，可我觉得这件事你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这番话说的南希无地自容，史密斯先生宽慰了南希一会儿，又被一个陌生的人叫走了。

　　爱德华走了过来。

　　“嘿！我的朋友，你知道吗？我得和你说一件事。”南希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

　　“我知道，史密斯先生和我提了一嘴。”

　　“你知道？”南希诧异了一会儿，听到爱德华提起自己尊敬人的名字，很快就放下防备，“你听我说，我们得……”

　　“我觉得这样不好。”爱德华直截了当地说，丝毫不顾及南希的脸色。“我听说史密斯先生原本预备到一家很富裕的教区做牧师，他还拿到了这家船东的推荐信，如果因为你的事情而……”

　　余下的话，爱德华虽然没有再说，但南希心里明白，她不能拖累自己的恩师。

　　“但是。”南希喃喃自语，“我不甘心，我一点也不甘心，凭什么事情是这样的，我只想要一个公正的结果。”

　　爱德华把南希的肩膀扳正，郑重其事地告诉南希，“南希，弱者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你要认命。除非你成为强者，或者……”

　　爱德华回忆起自己年少时，非常讨厌某场聚会里的一个中年胖子，他的头发稀稀疏疏只剩下几根，却总是用自己硬邦邦的啤酒肚去挨碰比他年轻许多的矮姑娘的胸部。

　　爱德华讨厌他，尤其是那些姑娘们露出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厌恶，那是爱德华第一次看懂人真正的面目，正面笑着对他的姑娘们侧过身来，往往用一种看狗屎的眼光盯着他发亮的后脑勺，除此以外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但爱德华不一样，他可以做这些姑娘们做不到的事情，他在那个中年胖子寻觅下一个对象的时候，主动地被这个胖子扳倒。胖子的下场当然很惨，因为他是里艾诺家族的少爷、约翰尼珍爱的弟弟、布鲁克钟爱的外孙。

　　但他很后来才意识到，无数个前缀的他，力量比单独的他强大很多。并不是因为他是强者，所以众人畏惧他，而是畏惧他身后的人。

　　从那时开始，爱德华隐约有些抵触这样的自己。他瞧不上那些比站街的妓女还要廉价出卖灵魂的暴力分子，除了女人和酒，没什么能吸引他们；但他同样受不了对谋杀和死亡司空见惯的家人，就像新大陆的统治者看着土著人像苍蝇一样成群结队地死去。

　　南希强撑着听了爱德华的话，脸色煞白。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牵连无辜的人，可是这个人是史密斯先生，那她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爱德华看着南希沉默下去，提起要不要去吃他们之前预约好的晚餐。

　　“我没胃口。”南希说。

　　“可是我已经花了钱在单点餐厅提前约定好，足足六美元五十分，不去吃的话，一个子也退不了。”

　　“什么？”南希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了，“你疯啦？”

　　“我很正常，距离我预约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你可以充分地回到船舱舒舒服服地梳洗打扮一番。”爱德华不露痕迹地关照她，“否则我很担心你也许会感冒也说不定。”

　　南希叹了口气，“好吧！总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她回去的时候，背影还是有些沉重，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依旧留在爱德华的脑海里。这艘船的大股东可是罗克韦尔家族，为了这件事而得罪他们实在没有必要，爱德华是这样想的。

　　不过，如果是约翰尼，他会怎么做呢？

　　爱德华陷入了沉思，如果自己是约翰尼，恐怕一开始就会带着一群人闹一个底朝天，势必要夺回丢失的面子。

　　爱德华此时还不懂它的重要性，就像阿拉丁得到神灯前对它的无知。

　　这是对家族权势的挑战，一但试探到权势有所松动，数不清的苍蝇蚊子蚂蝗都会扑上啃食这头落败的狮子，直到榨干最后一滴血。

　　对于约翰尼来说，这等于有人把枪伸到他□□，随时准备放一波冷枪打倒他。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这样做的人。

　　“怎么样？”约翰尼问里尼，语气隐约有些期待。

　　里尼冲他摇头又点点头，“事情解决了，但是你为什么帮了他一把？”

　　“什么？”约翰尼装傻。

　　“如果不是你提前安排，史密斯那家伙怎么可能会相信爱德华那蠢蛋和我们有关系。”里尼毫不留情地嘲讽。

　　“我可受不了我们家族的人要向其他人低头，除非是我们。”约翰尼这话说的很自满，却也没有掩饰自己对爱德华的帮助。

　　不过，他看了看里尼的脸色，笑着承诺：“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想帮也帮不上了。”

　　里尼凶巴巴地瞥了他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不过。”里尼有些犹豫，“这个南希，要不要我处理一下。”

　　“这你就多虑了。”约翰尼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那个纯情小鸡仔在没有死心前，是不会发生你以为的事情的。”

　　“不过。”约翰尼想了想，“之后的事情你看着办吧，罗克韦尔那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在这里的举动，那怕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他肯定不知道又想到哪去了，你稍微照顾一下可预见的悲惨人物吧。”

　　“这个就用不着你吩咐了。”里尼这样回复约翰尼。

　　南希回到二等船舱，已经过了晚餐开餐的时间，不过大多数的人都选择去大舞厅跳舞，因此船舱内很冷清，南希很方便地就预约到浴室，把手提袋塞满盥洗的衣物就出去了。

　　她碰到了杰西卡。

　　杰西卡那双妩媚的眼神碰到她，顿时清明了许多。

　　“你还好吗？”杰西卡耳边的宝石耳坠一直在摇晃。

　　“还不错。”南希有气无力地回答。

　　“唔。”杰西卡浓浓的笑化成了同情的表情，“真可怜！早说让你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说罢，杰西卡扬了扬手里的绿色纸钞，“今天刚赢回来的，都说让你投钱了，出去那么辛苦，一毛钱也没有赚到，何必呢？要说我，你要是早听我的话就好了。”

　　南希三句里只听她一句，杰西卡这才醒悟过来，看着她的手提包，懊恼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都怪我，赚了钱就忍不住想要炫耀。”

　　南希只说，“是有些累了。”

　　杰西卡那她那双精于打量的眼睛上下一扫，忍不住啧舌，“只是有些累了？我看你恐怕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吧？我那里有马丁尼，喝一杯睡觉再好不过了，等你洗漱完就过来找我好了。”

　　“恐怕不行。”

　　“为什么？”

　　南希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同别人有约，要到单点餐厅吃饭。

　　杰西卡突然拿很敬佩的目光看向她，“你是怎么做到一边顶着太阳钓鱼，一边还能钓到金龟婿的。”

　　“哈？”南希的脑子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随后，南希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杰西卡白了她一眼，把自己的钞票收好，“你还和我装什么傻？一个人的预约金就要几美元，一顿饭又要几十美元，阔佬吸引年轻女孩最简单的方法，让她从菠萝油牛排吃到橘子果冻，从胃到喉咙都被美食塞得满满当当，让你再也无心去吃廉价的鳗鱼冻。”

　　“他不是。”南希忍不住反驳，“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二等船舱的乘客。”

　　“哦！装阔的年轻小伙子呀！”杰西卡淡淡一笑，“去吧去吧，难得的美好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