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16、第 16 章

　　约翰尼站在他面前，如同一只异常贪食的巨蟒，血腥的蛇信子从张开的巨口中伸出，准备一口吞下，连同他的自由意志和勇气一起消化。

　　约翰尼认为爱德华并非自己祖父口中那种无知善意，而是一种古怪的良知，当这种品德无偿地实践，尤其是对敌人也是如此，对于家族内部的人来说，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负担。

　　就像旧大陆的统治者在新大陆的瓦卡顶上建起天主教堂，约翰尼想把过去的爱德华捣为齑粉。

　　“你可以去纽约。”约翰尼下定决心，“不过是以爱德华的身份，而不是爱德华·里诺艾。”

　　爱德华大吃一惊，并不理解约翰尼的意思就被送了出去。

　　良久，另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问约翰尼是否要特殊关照爱德华。

　　爱德华和他们一块出门，在一片男男女女调情的聚会里，台上唱着下流的情歌，耳边都是粗俗的笑话，爱德华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模样受到了不少人的调戏，约翰尼扳着脸把爱德华弄了出来，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约翰尼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不。”

　　中年人惊诧了一瞬，很快又坦然自若。

　　“不过你得找个人看着他，别找我们的人。”约翰尼有些暴躁，“最近那些狗杂种跟的越来越紧，找几个刚进来的，只要他不低头，有一口气在都别找我。”

　　“还有。”约翰尼睁开了眼，吩咐道，“那个安娜的事情，想办法让他知道。”

　　中年男子有些犹豫，“要不要过一段时间。”

　　“用不着。”约翰尼最后说。

　　爱德华很快就明白了约翰尼口中的礼物，他被约翰尼的手下客客气气地送回他的船舱，很快就听说了一件事。

　　船上发生了一起事件，闹得并不是特别大，似乎有人有意不扩大事情的影响，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约翰尼的心腹里尼找上门，通告他凡是和家族有关的银行存款、支票簿、房产通通被约翰尼冻结，从一下船开始，他就只是一个没有存款、没有房产、身上只剩一百六十美元的普通人。

　　除此以外，他才认识的新朋友——南希，也因为一场纠纷而被暂时地强制冷静。

　　“里尼，我不明白，这难道又是约翰尼的手段吗？”爱德华有些难过，“南希是我的朋友。”

　　里尼还是把爱德华当成那个有雀斑的胖乎乎的小男孩，他软了语气，“约翰尼没有做任何事情。”

　　里尼又重复了一遍，“是的，他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这位女士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比如说。”

　　里尼把语调拉长，用浓重的鼻音发出一个单词，“渔线？”

　　“也许该这么说吗？她似乎听见某些人抱怨道，为了使它变得脆弱，每份都划了一个小口，可惜大头都让别人拿走了。”

　　爱德华神色一僵，在里尼慈爱的笑意下无所适从。

　　“为什么你那么恐惧让她知道真相呢？”

　　“我只是不想让她轻率地做出决断。”爱德华轻轻地长出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了，我得去看看她。”

　　里尼拦住了他，“除非她承认与你的友谊，否则我不建议你开展任何轻率的行动。”

　　友谊？

　　哦！

　　该死的友谊。

　　爱德华太清楚不过里艾诺家族对友谊的定义了，只要满足了这个条件，无论任何事情都能完成，直到某天一个无法拒绝的要求突然到来，这段友谊才算圆满。约翰尼讨厌爱德华总是这样轻率地把珍贵的宝物塞给并不需要的人，尤其是那些不值得爱德华付出的人。

　　爱德华则同样厌恶这种要求。

　　“这不可能。”

　　南希对一个人男人说道，两分钟前她亲自送给了他一个黑眼圈。

　　让我们把分钟往前回拨三十分钟。

　　南希从小艇上下来，准备重新登上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型游轮，因为游轮吃水很深，他们上船得借助摆渡船。

　　摆渡船上没有准备任何东西，咖啡、三明治、饮料……这些都没有，南希有点懊恼自己不该这么草率地拒绝那份带骨凤尾鱼，可是她自己明白就算过去了，自己的尊严也不会让刀叉碰到鱼肉一下。

　　她上了甲板，摆渡船上的侍者建议她尽快梳洗，像南希这样大的女士很容易因为过度劳累或者风寒而患上某种肺部疾病，毕竟海关可不会因为医学检查报告上的无肺结核病史，而让一个咳嗽的外国人踏入自己国家的领土。

　　南希回忆起史密斯神父好不容易帮她搞定的经济担保和品格证明，尤其是附含了一份极其正式的信函，表示自己会资助南希前往美国工作并有一个极其体面的寄宿家庭负担她的食宿。

　　南希点了点头，决定听从船上侍者的话，不走自己熟悉的路，反而听从他的指点，走小路到达二等船舱，唯一的不便在于她得经过一小部分下等船舱服务人员的生活区，但这样的距离能为她缩短不少时间。

　　她可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耽误这么久，如果不是听到某些话的话。

　　与其被谎言蒙蔽，她宁愿被真相伤害。

　　南希从司炉房走过去，巨大的轰鸣声、煤炭燃烧的气味和炙热的温度本来应该让她快速走过的。

　　“你赚了多少。”一个略微年轻的声音问道。

　　“不多不少。”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洋洋得意，“五美元，只需要将用小刀在渔线上划一个口子就行，轻轻松松就能捞到五美金。”

　　他们的对话声很大，南希的耳朵不受控制听了进去。

　　“是嘛？可是我听说就算赢了这场比赛也只能拿到一百美元而已，为什么他们会给这么多啊？”

　　“傻瓜！”这声音更加得意了，“你不知道吧！我听说楼上的老爷们为这场比赛下了不少的彩头……”

　　他尚未说完，南希就已经冷脸推开了门。

　　等南希恢复理智的时候，她已经被人连捆带绑地送进了一间小隔间。

　　“这不公平！”南希非常生气地叫道，“这简直是对所有人的侮辱。”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小姐。请您冷静一点。”赶来的人制止了她，看着地上被揍得嗷嗷叫的两个年轻人，他果断地出手制止了南希。

　　他也挨了南希一拳，才成功让她暂时冷静下来。

　　圣地安列斯对于不公平的厌恶，似乎同时影响到了南希，他曾洋洋得意地说起自己是如何对付曾经用小权利刁难自己的水手。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除了死亡。”圣地安列斯说，“但是碰到这种事，我都凭着本能做事。”

　　“你不考虑会有什么后果吗？”

　　圣地安列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先干了再说，大多数时候，我脑子只有一句‘干他的’。”

　　南希那个时候还觉得圣地安列斯在说笑话，没想到血缘的遗传这么牢固。

　　制服她的人已经精疲力竭，努力尝试和南希对话，“你不想被驱逐下船，永远踏不上美国的土地吧。”

　　南希停止挣扎了一会儿。

　　带黑眼圈的男人以为摸到了她的死穴，松一口气预备继续说下去，被揍倒在地的人吐出一口鲜血和一颗假牙，面带狰狞地冲男人喊道：“你在和她废什么话？快点替我复仇，狠狠地揍这娘儿们一顿，让她被赶下去。”

　　南希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打了个寒战，继续说道：“快呀！我们可是受了大人的……”

　　黑眼圈表情变得扭曲而古怪，“我建议你闭嘴，否则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鲨鱼。”

　　黑眼圈继续和南希说：“如果你能保证不再动手，并且忘记了这件事，我就让你走。”

　　“这不公平。”

　　“如果你是想要一百美元的话。”黑眼圈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开口，“我可以替你向上面申请。”

　　“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我们可就没得谈了，女士。”黑眼圈冷漠下来，“除非你想要给史密斯夫妇们找些麻烦。”

　　南希沉默了。

　　“松开我，我会自己走的。”南希说。

　　黑眼圈这才平静下来，客客气气地告诉她，“只要您愿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黑眼圈话锋一转，“如果我们听说了什么，恐怕……”

　　“我知道。”南希摔了下手腕，异常冷静地开口，“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说过。”

　　追求公平的对待，本身就是一种特权。

　　里尼听着自己的下属顶着黑眼圈来同他作报告，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时候该加强训练了，怎么能和一个女人打架落下风。”

　　黑眼圈的脸更黑了，里尼则是进去同约翰尼做汇报。

　　“老实说，我更希望爱德华能出手，犹豫不决和善良是女人的东西，而他身上太多了。”约翰尼喝了一口酒，平静地做出指示。

　　里尼带着约翰尼的指示来到了爱德华面前。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他们知道。”里尼耸耸肩膀，“因为那里不是只有我们的人。”

　　“你还说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可没让她揍人。”里尼这话就是承认了南希是被他们引过去的。

　　“除了某些刻意营造的巧合。”里尼补充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那……”爱德华犹豫了一会儿，“我得去找她。”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我的想法和半分钟前没有任何区别，除非她接受你的友谊，否则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现在，她正在联络那些参加比赛的人，试图说服他们一起去举报这项不公平的比赛。”

　　“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说清楚。”

　　“因为这就是我的说话风格。”里尼说了一句俏皮话，很快又严肃起来，“你还要去找她吗？”

　　“我想想。”爱德华踟蹰了一下。

　　里尼则是有些失望地看着爱德华。

　　爱德华有些不太好的女性特征，比如说犹豫不决，又比如说过度泛滥的友善，但碰到真正需要抉择的时候，那颗胆小的心蕴藏的勇气，在事实面前摇摆不定。

　　“你是想帮助她，还是不帮助她。”里尼问。

　　“我是想帮助她，可是我不想自找麻烦，你明白吗？里尼。”

　　“勇气和愚蠢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你的智慧会保佑你，你缺的只是一点克服困难的勇气。要解决问题，麻烦是在所难免的。”里尼鼓励他，“我很清楚你不靠里艾诺的身份也能做的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帮你的。”里尼继续说，“就像约翰尼说的，除非你发自内心地接受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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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