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地球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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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一晃而过。
如安迪所言，季从风每日的工作量很大，工作内容范围更大，上至国家安全，下至各区安装垃圾桶的数量评估，都在季从风的工作范围内。
他每天上午会固定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查看各种大大小小的议案，下午则常常外出开会，每周还需要组织举行两次会议，听着台下一群小年轻和老头子吵吵嚷嚷，激情燃烧起来还要问候对方父母，但好在季从风能力踔绝，总能控制好局面，应对各种人事总是游刃有余。
大大小小的提案每天被送往议会大厦，事无巨细，都与这颗星球上的每个民众息息相关，两个月来，议会通过了关于升级莱特星监控网络的决议、提出了关于莱特星女性生育自由的修订案，对社会治安综合治理重新分级，以及通过创建文明星球的决议。
两个月的贴身保护，验证了顾放之前看过的关于季从风的各种传闻，季从风和从前一样自律得可怕，只不过从前是拼命训练，如今是拼命工作，他新官上任，各种复杂的人事关系、工作转接需要他亲自处理，所以顾放觉得季从风就算真的别有用心，只怕也分不出神来报复他。
顾放的生活习惯被迫跟随季从风忙碌的工作节奏恢复正常，也没再出入夜场，也不再沉溺于把自己灌醉，两人的关系似乎就止步于议长和保镖的范围之内，季从风说话没再夹枪带棒，顾放也就渐渐放松下来，按部就班地工作。
季从风这两个月来表面上对顾放不动声色，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顾放看起来散漫，但保镖这份工作他做得很好，多年来的战斗经验使他对危险有着极高的敏锐度，两个月来发现了四次可疑人员对自己的跟踪。且顾放从不主动与自己身边的人交谈，对于经手的大小会议文件从未有过疑问，工作中也从不打探消息，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按理来说这样的保镖最让人心安，能力强，不整幺蛾子，但这人是顾放，他越是像一个正常的保镖，季从风就越觉得不正常，他看似尽职尽责，实则更像是在完成任务，他看似正常，其实处处充满防备，季从风只怕这些防备心不是出于保镖的工作要求，而是顾放的本能，他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顾放性情大变，但眼下并不是去了解内情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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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安迪走进季从风的办公室。
“议长，刚刚收到消息，执政官请您现在去一趟莱特之舰。”
“有说什么事吗？”季从风没有抬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
“没有，”安迪摇摇头，“不过海勒女士强调让您尽快过去。”
季从风点点头，在手中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完字。
莱特之舰是莱特星行政中心及第一执政官住所，这是一座悬浮于高空中的建筑，造型近似星舰，象征着人类的无限探索，是莱特星先进技术的完美体现。由于它悬浮空中，出入莱特之舰都需要依靠小型空间传送仪。
季从风对莱特之舰并不陌生，他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后来上初中就开始住校，不过也时常来这里和父母见面，但父母去世后，他很少再来这里。
“季议长您好，执政官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
来迎接的人是现任第一执政官的秘书长海勒女士，她年近四十，没有出众的外貌，眼神中透露出温和与坚定。
“海勒女士您好。”季从风微笑着点点头，跟着海勒进了莱特之舰十四层的会客室，而顾放按照规定留在会客室外等候。
“从风！快进来！”现任执政官加菲尔德见到季从风后热情地招手。
“执政官下午好。”
季从风微笑着走上前握手，被加菲尔德拉住来了个拥抱。
“不叫叔叔吗？”加菲尔德笑着反问。
季从风的父亲季奉言遇刺身亡后，第一行政官加菲尔德在次年当选，成为莱特星新一任执政官。季从风从小便认识加菲尔德，他是父母好友，看着自己长大，私下里季从风应当喊一句“加菲尔德叔叔”。
加菲尔德：“最近都只能在新闻里看见你，怎么样，新的工作还适应吗？”
或许是因为自小相熟，见到加菲尔德的季从风，眼里有了几分真切笑意。
季从风点点头，“目前还算顺利，工作汇报我每周都有发给您。”
加菲尔德脸上露出欣慰神色，“嗯，我都有看过，你这孩子做事一直很稳妥，你父母若是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到父母，季从风只浅浅弯了嘴角，然后换了话题：“执政官突然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喊你来还真有件大事，”加菲尔德语气严肃起来，“昨天晚上我们收到了地球发来的紧急情报，你来看。”
会客厅虚拟屏亮起，淡蓝色荧光文字于虚空中显现。
加菲尔德：“地球临时政府总统维克多要求我们在三日内与他谈判，据他所说，他手里有空间传送技术的核心资料及升级方案，他愿意以此作为交换，让我们派人前往地球重建空间传送场，尽快重启人类迁徙计划。”
季从风眉头一紧：“三天内？他没有提出其他要求吗？只要求尽快重启人类迁徙计划？”
加菲尔德点点头：“不但没有任何其他要求，他为了获得我们的信任，甚至愿意先分享一部分资料给我们检验真假。”
季从风觉得情况不对，这位地球临时政府的首脑并不是一位慈善家，凡事只讲究有利可图，人类迁徙计划实施后期，维克多利用迁徙名额敛财，擅自调换迁徙批次，引发极大不满后依旧我行我素。
2035年，由于空间传送场由于核心技术负责人员意外身亡，人类迁徙计划再难推进，修复遥遥无期，地球上的人类陷入恐慌，一部分人类自发成立地球互助会，集结军队揭竿而起，向莱特星发起进攻，维克多作为地球临时政府首脑没有及时阻止，反而靠着向地球互助会兜售军火大发战争之财，等莱特星和地球互助会正式开战后，他便作壁上观，无视莱特星军方要求他为地球远征军提供物资的命令，大有反叛莱特星联邦之势，这才使得这场战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战后，临时政府意识到留在地球死路一条，开始破罐子破摔，更加变本加厉地大肆敛财，像是临死前及时行乐般横征暴敛，因此这些年来，两边关系闹得很僵，地球环境也因为这场战争极度恶化。
这桩桩件件，足以证明维克多并不是真的在意人类性命。况且空间传送技术研发进度已经停滞多年，这也一直是他面对的难题，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份核心资料？
季从风：“维克多恐怕不会这么好心，他一向狡猾，重视实际利益，为什么这次这么快就做出让步？而且在空间传送技术研发上，莱特星多年来倾尽无数人力物力也没有取得进展，为什么地球那边会突然出现一份所谓的‘核心资料’？”
“不清楚，莱特星在地球驻扎的部队这两年都在撤回，地球前线基地也没有获得可靠消息，不过——”
加菲尔德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地球基地那边确实在空间传送场废墟中抓到一个人，隶属于地球互助会，那人说地球互助会得到消息，地球上存在一份空间传送技术的核心资料，甚至能够重建空间传送场，所以才前往废墟探查。”
季从风面色凝重，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说的资料呢？”
加菲尔德：“他要求双方面谈，如果我们答应谈判，他会立刻发来一部分空间传送场系统升级的数据模型，我的意思是先答应他谈判，确认资料真假，毕竟星际空间传送场核心设备的安全系统与莱特星的防御屏障使用了同一套系统，这些年由于技术发展停滞，系统一直没有升级，这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莱特星的安全防御屏障十分特殊，能够抵挡来自第二太阳的大部分辐射，倘若太阳风不稳定或是屏障系统出现故障，莱特星就会陷入危险之中，这对好不容易才找到新家园的人类来说，又是一次致命劫难。
季从风有些犹豫，时间太过紧张，他无法判断地球上是否产生危险，以至于维克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从风，”加菲尔德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一直想重启人类迁徙计划，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知道。”季从风神色凝重，他清楚这的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此前他一直企图呼吁民众，打拯救人类同胞的感情牌，迫使联邦政府出面与地球临时政府谈判，以此达到重建地球空间传送场的目的。但实际情况他也清楚，空间传送场的技术早就不再有进展，主要负责人死亡，想要在短时间内重启人类迁徙计划无异于天方夜谭。
“谈判地点确定了吗？”季从风问。
“情报里面并没有说谈判地点，保险起见，谈判不会在莱特星进行。”加菲尔德说。
“地球也不可以，安装了小型空间传送仪的空间站可以考虑，具体位置可以现在让安全部进行评估。”季从风说。
“这些你放心，霍华德行政官昨夜收到消息后已经在拟定谈判方案了。”
季从风心下了然，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这次谈判势在必行，现在不过只是告知自己。
季从风清楚这不合流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这次谈判听起来百利而无一害，自己确实没理由否决，贸然质疑决策流程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咳咳，”加菲尔德拍了拍季从风的肩膀，转换了话题，“从风啊，既然要谈判，我觉得你和霍华德出面比较合适，外交这种事，霍华德是老手，你是民众们票选出来的新任议长，我相信你的公信力，你们俩一同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这个安排符合季从风的心理预期，他的确想亲自与维克多见面试探对方底细，但他并没有直接答应，新人太过出头并不是好事，他故作犹豫道：“您这个安排……霍华德行政官知道吗？”
加菲尔德听出来季从风有这个意向，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他的顾虑，“你放心，他求之不得。”
怕是求之不得有人与他一起背锅吧。
如果谈判乃至谈判后续的执行出现什么问题，他与霍华德就要直面莱特星所有民众的声讨，身处上位者，除了享受无限风光，也要肩负无限责任。
片刻之后，季从风像是下定决心，终于做出回答，“好的，那方案出来后尽快回复维克多吧，核心资料发我一份。”
“没问题。”加菲尔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显然是松了口气。
“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时间不多，既然要谈，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季从风说。
“不跟叔叔喝杯茶吗？”加菲尔德问。
“我记得加菲尔德叔叔不爱喝茶。”
季从风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加菲尔德笑容凝滞，显然有些尴尬，不过下一秒，季从风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我最近新得了两瓶酒，是叔叔最喜欢的牌子，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带上，谈判结束后我派人给您送来。”
“好好好，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季从风与他招手道别，转身走出会客室，门口却不见顾放身影。
海勒女士见季从风出来，开口问道：“议长是在找您的保镖吗？”
季从风点点头，“您看见他了吗？”
“好像去厕所了，”海勒伸手指向左侧长廊，“需要我让人帮你找找吗？”
“不用了，谢谢。”
季从风说完转身向长廊走去，十四层是执政官办公区，安保严密，没有闲杂人员，季从风走了一段，不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他看了一眼墙上路标，前方转角处就是厕所。
——
顾放是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遇见许惟聪的，他原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离开，可对方并不配合。
“见到我不打个招呼吗？”
又来了。
他依旧带着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具，顾放看着就觉得恶心，他转身正视许惟聪行了个军礼。
“许部长好。”
“你就不能喊我一声伯父？”
顾放心中冷笑，钦佩眼前这人厚如城墙般的脸皮，明明撕破脸了无数次，却还是拿出一副真心诚意的模样来拉拢自己。
“你姓许，我姓顾，许部长是我哪门子的伯父。”顾放回答。
许惟聪 ：“顾放，DNA鉴定报告你不是没看过，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顾放无视他的话，直接问：“有事吗？”
“当保镖很辛苦吧，再过半年我想办法给你转职。”
许惟聪说完伸出手，想拍一下顾放的肩。
“不必了，”顾放抬臂把那只手挥开，又顺势拍拍自己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这份工作我很满意，不用许部长操心。”
“你是我亲侄子，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许惟聪脸上难得带上一丝讨好，“那…你要是有空就回家吃个饭，你父亲若是还在，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叔侄俩关系闹成这样。”
顾放有些意外，今天许惟聪居然拿他父亲当借口。他当年不是没有问过许惟聪父亲的事，但对方只字不提，只说父亲早逝，两人对话中许惟聪也从不提起他的父亲。
虽然意外，但他仍不动声色：“你不用让一个我没见过，况且已经死了的人来当说客，我不吃这一套，请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他边说着边走进两步，直视许惟聪双眼勾唇一笑，“而且你知道我有多疯，所以还请许部长小心，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许惟聪表情僵了一瞬，随后脸色难看了起来。
顾放说完没再停留，越过许惟聪大步离开，沿着长廊走了一段，看见季从风正站在会议室门口等待，立刻大步上前。
“去哪了？”季从风见他过来，开口问道。
顾放：“厕所。”
季从风点点头，他看出顾放面色不郁，没再多说话，“回议会大楼吧。”
来回折腾一番已经快下午五点，上车后，季从风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他稍微扯松了领带，抬手按摩着眼睛。
副驾上的顾放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议长我们去——”司机何叔开口想问问接下来的行程，只是一开口就被顾放打断。
“嘘——”顾放将食指抵在嘴唇上，另一只手在自动导航上设定目的地议会大厦，然后将车内空调风向调至外侧，同时开启静音模式，阻绝外界噪音。
回去的路程大概要走二十分钟，他可以休息一会，顾放想。
车里陷入安静，三个人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司机受过良好的训练，所以自觉屏住呼吸。顾放则是因为职业习惯，在地球时他经常执行秘密任务，呼吸没有声音已经成了习惯。但季从风则是因为自小受到的教育，礼貌总是让他时刻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此时，后座上的季从风闭上了眼，像摘下完美的面具一般收起了笑容，恢复到顾放从前最熟悉的面无表情的状态。
顾放上次还觉得，几年不见，季从风的笑脸变多了，其实并不是这样，季从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唇线抿着，冷冰冰的。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思考起季从风的变化，一些名为曾经的记忆又翻涌起来。
他想起来大家一起走路去上公共课，季从风总是人群里话最少的那个，但他会认真听大家说话。训练时，再苦再累，季从风也从不叫唤一声。出任务时，季从风总能提出最合理高效的行动方案，同时准备plan B确保万无一失。
季从风真的很完美。
可是完美的人也会累。
顾放心中生出一丝酸楚。
季从风其实并没有睡着，但他还是闭着眼睛演了一路，欣然配合了顾放的体贴。
他反复思考刚才在长廊上听见的对话，想起之前在顾放的档案上看到过的信息，当初派遣顾放前往地球的直接负责人正是如今的安全部长，许惟聪。
这是赵行之前没有查到的信息，季从风直觉顾放当年的消失一定与许惟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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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到达议会大厦，季从风卡着点儿假装睡醒，整理了一下衣领，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谈判安排很快出来，时间定在后天上午九点，最终地点定在离莱特星较远的长城空间站，没过多久，维克多说的部分资料也发了过来，季从风在虚拟屏上打开资料，文件名称是“空间传送场升级模型”，由于数据庞大，资料加载了一会儿才逐渐显现。
第一页是一份个人信息介绍，凌顾盼，空间传送技术研究组组长，还附了一张证件照。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季从风说。
今天安迪有事先下班了，临走前叮嘱顾放如果议长加班要记得帮他订晚餐。此刻下班时间已过，顾放估摸着季从风今天又要加班，这才来问问要不要给他订晚餐。
“议长，需要订晚餐……妈？”顾放开门走了进来，一眼看见了虚拟屏上的照片。
“今天不加班，不用订晚餐，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隔着虚拟屏，季从风没看清顾放惊诧的表情，他抬手准备关掉虚拟屏下班回家，却被顾放一把抓住了手臂。
“这是什么？”
顾放声音有些颤抖，季从风很意外，这是顾放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提出疑问。
“是一份关于空间传送技术的资料。”安全起见，季从风并没有透露更多内容。
顾放回头确认了一遍，凌顾盼，2188年9月16日出生，除了姓氏不同，顾放很肯定，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年轻时的母亲。
季从风感觉到顾放抓着自己的手也在抖，“你怎么了？你认识她？”
顾放没有回答。
季从风又仔细看了眼刚才没太注意的照片，图像里的女人很好看，是少见的带着英气的类型，脸型与顾放很像，虽然眼睛差别很大，但是瞳孔颜色一样，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季从风心念电转，开口问：“你刚刚不是在问我，而是喊了声‘妈’，对吗？”
顾放依旧没有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地球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