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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裴空逐看着眼前那头狼,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年的惨象:他敬之如兄长的好友就在他面前倒下,鲜血四溅。

      他仿佛又听到了刀剑交击狼牙的声音,尖锐而凄厉。他看到了他好友的血管被尖锐的狼牙咬断,他倒在血泊中,眼泪从他被狼撕咬过的眼角流出来,他只能无声地抽泣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呼吸间侵入鼻腔。心像是被撕裂,思绪陷入混沌之中。恐怖如斯的场景仿佛永远定格在他的眼前,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从那个噩梦中逃脱出来了。直到今天才发现,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他根本没有客服对狼的恐惧。

      汗水不断从裴空逐的额头涌出,湿透了他的衣衫。他颤抖着双手,试图掌握现实情况,摆脱这场难以忘怀的噩梦。可无论怎么想,内心仍然充斥着恐惧和绝望。

      “都怨你!害我哥哥无辜惨死!”

      “你既没有能力自保,为何要跑去山林里?!”

      “他尚未杀敌报国,如今却为你一人丧命!”

      “……”

      好友的死亡、生命的脆弱、恶狼的残酷、父亲的指责、兄弟的谩骂……一切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幅阴暗的画卷。

      时间仿佛凝滞了下来,每一秒都像是无尽的煎熬。周围渐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安静下来,那群疯子被狼群驱赶,纷纷四下逃命。

      裴空逐脚步微顿,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牙关,凝视着就站在他面前的一头狼。

      恶狼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敌意,突然发出一声长嚎,声音如雷霆般响彻整个山洞。在裴空逐出剑之前,它的身形一晃,刹那间来到了裴空逐面前,利爪瞬间挥出,带着凛冽寒意。

      裴空逐迅速侧身躲过狼的攻击,同时反手抽出佩剑,刀锋上闪耀着寒光,剑芒如风。一道剑光刺破了恶狼的皮肤,鲜血顺着剑刃洒落在空中,弥漫着铁腥味。

      那狼惨叫一声,身体剧烈颤抖,但仍然不肯退缩。它目光中的狂躁更加浓烈,仿佛已经被激怒到了极限。见状,剩下的狼也纷纷朝裴空逐围攻过来。

      他的剑势像是一阵狂风暴雨,眼神阴厉而凶狠。剑锋划过恶狼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恶狼咆哮着倒在了地上。裴空逐正要上前给它最后一击,却被一把剑挡回去了。

      两把剑在空中交织碰撞,在洞内发出刺耳的回声。

      裴空逐收回剑,看也不看江砚,沉声道:“别拦着我。”

      江砚也执意挡在那狼的身前,不肯让步:“它们方才还救了我们。”

      裴空逐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救?我根本不需要它们救。那也不是在救我们,那是在捕猎!他们算什么?一群毒魔狠怪罢了!”

      “那它们为什么不伤我?”

      “那为什么又伤了他们?!”

      江砚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偏执的人一般,沉默良久,他只能把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

      “义父也好,它也好。你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

      “这东西生性邪恶……”

      “是,那是因为在你眼中,我、我义父还有它,都是生性邪恶的东西,跟你们这种走阳关道的人自然不同。”

      江砚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配剑,也狠下心来说道:

      “今日你若非要杀它,那只能请小将军先将我打趴下,捆起来扔出去再说。”

      江砚说完,那头白狼和江迟暮也赶至他身后,裴空逐突然间涌上来一股无力感。

      —

      直到看到面前“新坡山庄”四个大字时,裴空逐才愣愣地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已经走回来了。

      他不知道江砚和江迟暮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洞中待了多久才回来。思绪和灵魂都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整个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提不起半分力气和精神。

      “你怎么才回来?!公子他们都回来一两日了,我以为你独自回帝丘去了呢。”晏犹尘出门去采购点东西,一到门口便看到狼狈至极的裴空逐。

      “是啊,我该回去了。”裴空逐的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又像自言自语般补充了一句:“早就该回去了。”

      晏犹尘正要多问几句,但裴空逐却不再有多话,直接路过她往里走去。

      房间内,江砚正在给那头受伤的狼擦药。而江萦怀守在江迟暮身边,一直在询问着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江迟暮悄悄瞄了江砚一眼,敷衍道:“小伤而已,一时疏忽大意,被那寨主所伤。”

      江萦怀既不打一处来:“若是让我捉住那沙摩柯,定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不可!”

      江砚闻言身形微动,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江迟暮的目光。

      “关于这群狼,阿砚有什么打算?可是想养着它们吗?”

      江砚点点头:“幼时受这白狼所救,如今重逢,想好好善待它。”

      江萦怀瞥了立在江砚身旁的那头白狼一眼,不知到底什么语气:“兄长真是厉害,连狼这么凶猛的动物也使唤得了。若是手中多点兵权什么的,这天下岂不是都能唾手可得?”

      江砚一向懒得回复他的刻薄之语,反倒是江迟暮又问起了他的情况:“萦怀吃过药,可好些了?”

      江迟暮回来之后便马不解鞍地加派人手去了那个小破屋和山洞搜寻剩下的解药和有用的古籍。还让人将那通道上的文字全都复制印拓了下来,又将小破屋中的书籍秘方等一律都搬了回来。

      江萦怀点点头,但有些懊恼的开口:“早知道要让义父负伤,还不如不要这解药呢。”

      “净胡说。”

      —

      晏犹尘站在窗子前,看到远处的江水泛起层层涟漪,微风吹过,四虎带起水面的几缕游子情惆。孤舟点点,如一叶承欢的离愁,在将明的天色中漂浮,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的颜色,寂静的江畔弥漫着一片无声的伤感。

      今天,江砚他们就要启程回帝丘了。

      晏犹尘站在裴空逐房门前推门而入,裴空逐正在收拾行囊,问道:“你也打算回去了?碰巧,公子他们也是今日走。”

      裴空逐手上动作不停:“碰什么巧,我又不是想跟他们一道走才今天走的。我早就想走了,只是没收拾好行囊而已。”

      晏犹尘神情微妙:“我又没说你是为了等他们一起才今天走的。”

      见裴空逐不说话,她走进来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到帝丘了。你……你可要经常在公子面前提起我啊。要是公子把我给忘了,我第一个找你的麻烦!”

      裴空逐斜睨着眼看着她:“你吩咐我做的事可是任重而道远,就用区区一杯茶就打发了?”

      晏犹尘见他不接,自己把那杯茶喝了,反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裴空逐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面具。”

      晏犹尘闻言微微一愣,明知故问道:“什么面具?”

      “别装了,当年江砚第一次在蒔花馆见时,他带着的那个面具,被你拿着了吧?当时还不是多亏了你,事出紧急,走得匆忙,把它落在蒔花馆了,后来回去找,怎么也找不到了。那玩意儿又不值钱,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究竟还有谁拿着它。”

      晏犹尘有些气愤:“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过分,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

      裴空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砸了砸舌:“我说晏大小姐,你怎么也不把情况搞清楚就收着了?那面具呢,是我做给他的,怎么着也算是我的东西。你收着我给他的信物算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你其实也暗恋我?”

      晏犹尘属实没想到是这样的:“谁……谁暗恋你啊?少自作多情了,我现在就把它拿来还给你!”

      裴空逐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她有些气冲冲走去后,那抹笑意也随之消失。

      他确实不敢答应晏犹尘,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待在江砚身边。说不定江砚忘记他忘得比她还早。

      晏犹尘气不忿儿地从房间里拿着面具出来,路过江砚的房门口,听到了萧云铮的声音。

      “如今她能回来,我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瑶瑶心悦于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相信公子心中也是明白的。公子不是贪财好色之人,真的不肯留下吗?”

      “抱歉,庄主。我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太多,也很危险,没有要娶妻成家的打算。”

      “那等公子完成了手边的事情再娶也不迟。若是公子答应,瑶瑶她一定……”

      不等萧云铮说完,江砚便打断道:“不必让她等我,这样只会徒增烦恼,白白浪费年华。晏姑娘幼时临深履薄,若涉渊冰,如今既已回到庄主身边,庄主好生补偿她,别让她再受什么委屈就是。”

      晏犹尘站在门口,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入耳中。她听不清后来两人又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清晨,萧云铮带着山庄众人向江迟暮一行人送别。

      江砚带着白狼走出来,白狼看到天边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月亮,它微微仰头长嚎,露出高昂而纤长的颈部,让竹竹和不远处的马匹都应声后退了几步。

      江砚上前安抚地摸了摸竹竹的头,又回头看了白狼一眼,它十分自觉地收敛了气息,退到江砚身后。

      “庄主保重。”江砚对萧云铮行过礼,翻身上马,晏犹尘与萧云铮对视一眼,萧云铮点点头,晏犹尘也上马,仍然跟着江砚。

      “公子,请容我再送送你吧!”

      江砚默认了,轻轻牵动缰绳,跟上江迟暮。

      行至河边,人马停下来休息。过了这桥便出了五溪一带了。

      江砚喂了把甘草给竹竹,看晏犹尘站在一旁低头思虑着什么,她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江砚走过去看了看她,先开口道:

      “怎么了?好像不高兴?攒很多钱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这下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江砚开玩笑似的说道。

      晏犹尘的面色仍然很凝重,她后退一步,向江砚行了一礼:“对不起,公子,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阿爹年事已高,我要留在阿爹身边照顾他。”

      江砚点点头:“你们父女刚刚重逢,你当然应该留下了。”

      薛亭宴路过,抛给江砚一个催促的眼神。

      晏犹尘赶紧说道:“公子,我便送你到这里,希望公子这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看到不远处依靠在树干上等待的裴空逐,她又补了一句:

      “觅得良人。”

      江砚微微点头,也向她回了礼,转身向竹竹走去。

      看到江砚转身的那一刻,晏犹尘突然切切实实地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害怕这一别,恐怕真的要等到来生才能再见了。心中实在不舍,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江砚回头,她看见了他眸中的青山河流,但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晏犹尘松手拜别:“公子若是再来,请一定提前告知我,我定扫榻以待。”

      远处的山峦如墨染一般,轮廓若隐若现。层叠的山岚凝聚了深秋的气息,将整个山脉包裹起来,山间的溪流似乎也受到了季节变迁的影响,流水声低沉而凄凉。可是,江砚眼中的山川河流真的很好看。

      晏犹尘愣在原地,风吹过来撩起她身前的碎发,仿佛又回到了江砚曾救下自己的庭院中。她望着江砚离去的背影,山高水长,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呢?

      也许满船明月从此去,留她一人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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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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