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最深的恐惧》Z鹿

23、第 23 章

　　叶枝跟随石颖和唐朔，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鞋底扣在硬邦邦的暗红色地毯上，似摩擦着凝固的血液。

　　天花板上有许多小小的吊灯，发出的光芒却过分黯淡，人很难完全看清前方的路，每节台阶都必须加倍小心。

　　通往三楼的台阶仅有两段，却因螺旋状的排布而显得永无尽头。

　　唐朔肥胖的躯体一直瑟瑟发抖，只是碍于在两位女士面前，他只能佯装镇静。

　　石颖步伐轻盈，瀑布般微卷的长发垂在身后，随步伐一晃一晃。

　　叶枝默默注视着她纤瘦的背影。
　　肩膀平直舒展，透露出一种从容和自信，尽管已年奔四十，仍能从线条中窥见昔日明星的风采。

　　——那些血字会反复出现，不停折磨你，直到你从这个世上消失。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们？明知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枝自己都没意识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石颖放慢脚步，转头露出长发遮掩的侧脸。
　　“记不清了，很久很久以前了，比花花还早。”

　　叶枝有些意外。
　　在这个人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与这个世界的敌意，或是像花悬一样阴雨天般的忧伤，她以为石颖也是刚开始执行血字委托。

　　“什么时候结束？”

　　如果她执行的血字比花悬还多的话，肯定有更多的了解，也应该离谜底更近一些。

　　“应该快了吧，”这个角度看不到石颖的眼神，只能看见嘴角的活动，“我能感觉出来。”

　　感觉出来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唐朔插嘴道。

　　本想继续追问的叶枝停住，她忘记了现在的情景，忘记了还有第三人在场。

　　石颖笑着侧过身来：“女人间的小秘密。”后面的叶枝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

　　“你们之前认识？”

　　“当然不认识。”石颖张口就来，不愧是影后，一切都丝滑自然。

　　唐朔扯了扯嘴角。
　　又上了两节台阶后，眼神突然亮了：“等等，你是石挽卿吧？”

　　石颖否认得飞快：“你认错人了。”

　　唐朔没听进去：“你当年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们都超喜欢你，天天守电视前等着你的《倚天》，后来怎么没音了？”
　　他发白的脸颊有了些许血色，注意力减轻了他的恐惧。

　　“大哥，你认错人了，别再说了。”石颖半无奈半嗔怒，瞪了唐朔一眼。

　　叶枝也不知该感到好笑还是自豪。
　　也为难那日第一次见石颖就告知了真实身份，这算不算区别对待？

　　唐朔尴尬地挠挠头，表情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又充满了疑惑：“原来不是你，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

　　石颖微微一笑，气质加倍神秘而美丽，和当年电视剧中的赵敏重合了。
　　“没事的，说明我长得好看嘛。”声音温柔而安慰，仿佛在为唐朔解围。

　　不，那不仅仅是解围，其中还有只有叶枝才能捕捉到的自嘲。

　　他们终于到了三楼。

　　“祝我们好运。”石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走向最近的302房间。

　　从这一细节倒能看出，石颖确实是个老练的执行者，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唐朔瞪大眼睛，嗓音都在抖：“我们真要进去啊？”

　　“如果你不想和陆兴一样的话。”说罢，叶枝大步向走廊最深处走去。

　　303、305、306……304呢？
　　疑问在心头闪一瞬又消失，在各种都市传说里，4都是不吉利的数字，都是要跳过的。

　　叶枝走进309。
　　她犹豫片刻，没有关上门，直接敞开门观察，方便随时出了状况随时跑。

　　经过上两次血字，她可太有经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在发生，且都有可能发生。

　　房间布置得很简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都是深色实木质感，一股旧世纪的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坐到椅子上休息，尽管奔波了一天小腿酸胀难忍。

　　抬起手腕，表上显示的“22:12”让心脏跳的越发厉害，这说明所谓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的默认铃声倏然响起。

　　与此同时，走廊也回荡起了不同的铃声，甚至还能听到楼下震耳欲聋的“两只蝴蝶”，应该是庞寻真的旧款摩托罗拉手机传来的。

　　混乱到极致，也诡异到极致。
　　看来这次也无差别打给了每个人，和上一个电话一样，不停在阴暗的别墅里荡起回音。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
　　“请关上房间门，打开手机上的App后，我们继续游戏。”

　　“什么App？”然而还没等到回答，电话就自动挂掉了。

　　嘟。
　　手机回到了初始桌面，甚至通话记录中都不曾多过一个号码。

　　什么App？
　　连名字或下载方式都没有，指令也太不清晰了吧？

　　叶枝先关上房间的门。
　　空间密闭起来后，周围的环境到了前所未有的寂静，独处令诡异感加倍，坐到椅子上好似蜷在一个盒子里。

　　房间的吊灯亮着，同样也昏暗得可以，和没亮着几乎没区别。书桌前有扇一米宽的窗户，很狭小，外面的视野却出乎意料的开阔。

　　叶枝抬头透过玻璃望去，看到云层后一个巨大的满月，边缘透着淡红色，似月蚀的前兆。

　　满月？
　　10月31日……今天是满月？

　　叶枝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几秒钟，却怎么也想不起今晚看到过的月亮的模样。

　　或者说，今天这多云的天气，真的能看到月亮吗？

　　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上。
　　叶枝还是不明白“App”指的是什么。她随意地向后划两页后，突然见正中央赫然多了一个红色的图标，中间有个白色的抽象图形，好像是卡通兔子的轮廓。

　　而图标下对应的名称为：
　　【七日轮回】

　　这是什么时候下载好的？白色的兔子轮廓配上鲜红的背景，令人不寒而栗。

　　叶枝深吸一口气，点开“七日轮回”。

　　屏幕一片黑暗。
　　扬声器侧溢出树叶沙沙的响声，一行歪歪斜斜的宋体浮出来，上下抖动，如一群幽灵在虚空中舞动：
　　【欢迎来到上善山庄】

　　同样的句式，让叶枝想起了第一次看见的那行血字，不快的回忆让额角渗出冷汗。

　　【游戏规则：
　　1、游戏进行时，仍参与游戏的人不许用任何手段泄露情报。
　　2、游戏是现实，却不完全是现实。你们所代表的角色是你们，却不完全是你们自己。
　　3、角色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背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请小心选择信任的对象。
　　4、不要关注现实中的时间，游戏内的时钟就是一切。
　　5、命运并非一发不可逆转，可以通过完成特定的任务改写自己的命运。
　　6、禁止出戏。请认真对待游戏，就像你们认真对待自己那样，如果破坏了游戏的沉浸感，影子将会做出制裁。】

　　认真对待游戏，就像你们认真对待自己那样。

　　叶枝想到了那群傲慢的学生家长，内心一动。

　　深渊般的声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幽幽低语。
　　——堕落和罪恶行为的根源。

　　这时，右上角某个不断变化着的数字吸引了眼球。

　　【20:00】
　　【19:55】
　　这是倒计时吗，二十分钟？什么的倒计时，读游戏规则的倒计时吗？

　　然而再一看，这时间流逝的速度吓人得过分。
　　【18:22】
　　【17:56】
　　……

　　这是什么鬼倒计时，时间流逝得这么快？
　　叶枝握着手机的手僵住。

　　紧接着她反应了过来，游戏规则明晃晃地解释过了这一条：
　　【不要关注现实中的时间，游戏内的时钟就是一切。】

　　于是叶枝沉下心来，再次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规则条目。她记忆力非常出色，扫了两遍，文字就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一行字母渐入。
　　【Day1】
　　又渐渐消失。

　　“第一天”？难道“七日轮回”的意思就是，这个游戏内一共七天？

　　那么，这个游戏的通关条件是什么呢？叶枝又想到了这次血字指示，要求在8小时内通关游戏，或许能挺过“七天”，就能迎来游戏的胜利。

　　手机屏幕黑屏片刻后，白色的宋体字一个个蹦了出来。
　　【你失忆了。
　　醒来时，你坐在一个圆桌前，圆桌罩着白布。大厅昏暗，桌上摆了一圈白色的烛台，其间的火光幽幽，照亮了桌边每个人的脸。刚恢复意识的你很是慌张，看不清这些影子是人是鬼，却一动也不敢动。】

　　说来也怪，看到这些文字时，不知从那里袭来一阵阴风，吹乱了叶枝耳边的头发，脊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叶枝拨开头发看向窗户，窗户紧闭没有一丝缝隙。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心跳加快。

　　手指点一下“→”，就新出现了一段文字，就像普通的RPG那样。
　　【大厅最深处亮起一盏灯，灯光很刺眼，你被迫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一个人走到聚光灯下，站在柔软的暗红色地毯上。你无法分辨那人是男是女，因为它戴着诡异的猫头鹰面具，两眼似漆黑的无底洞打量着圆桌四周坐着的所有人。
　　直到，它清了清嗓子——】

　　叶枝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大约是环境氛围的缘故，余光内，窗外的月亮好像同样戴着个猫头鹰面具。

　　这游戏真厉害，只靠文字就让人出了幻觉，她暗暗景气。

　　叶枝点击屏幕右下角的“→”。
　　没反应。
　　她又点。
　　还是没反应。

　　突然——
　　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的默认铃声响起，刺耳地划破空气中的所有寂静；与此同时，门外隐隐传来了更多同步的铃声，就像之前那通电话一样。

　　这通电话，也是无差别打给别墅内所有玩家的。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接通。

　　听筒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它明明毫无起伏，却能分辨出来百分百不是机械合成的，毛骨悚然的程度加倍。

　　“欢迎各位来到上善山庄，我是这里的主人Q。想必各位还不清楚为什么在这里，别着急，我会帮你们一点一点找回回忆的。”

　　滋啦，滋啦，听筒中传来电流声；紧接着，是一阵粗暴的撞击声，之后又传来一阵隐隐的惨叫。

　　“乖乖坐下，这么看不起我的游戏？”电话那头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这句话。

　　这个游戏简直真实得过分，仿佛那个不守规矩的人就坐在自己身边。
　　又或者说，这个被惩罚的人，确实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

　　“让我们用几个小故事暖暖场吧。”

　　电话毫无征兆地挂断。

　　游戏内继续弹出下一段文字：
　　【任务：你将收到一段恐怖故事，请记住它，并稍后绘声绘色地讲给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讲完后，须投票选出你认为最不恐怖的故事，找出最差劲的故事讲述者。】

　　投票？
　　叶枝点击“→”，看接下来的一行字。
　　【连故事都讲不好的人是社会的累赘，没有存在的必要。】

　　“没有存在的必要”？
　　叶枝揣摩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内心有好几个猜测。是直接游戏结束，还是会减少生命值，像一般游戏都会有的那样？

　　【你的故事：
　　从某一天起，有人开始在每天午夜十二点给我发照片。一开始是一座山，后来是一条街道、一棵树、一家奶茶店的外景。
　　那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躺在我朋友列表里的，头像和昵称都是空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的他。
　　我本想删了他，可我又想看看这个人又去了哪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终于有一天，当它再发给我一张照片时，我忍不住问TA，你是谁，给我发这些照】

　　屏幕上的文字戛然而止。

　　叶枝眨眨眼，又瞪大眼，仔细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这段文字确实到这里就断掉了。

　　接下来呢？
　　她左右划屏又四处点了点，手机却卡住了一样毫无反应。

　　这是游戏的Bug，还是鬼有意为之？叶枝有些紧张了，开始按手机侧边的音量键和开关键。
　　还是毫无反应。

　　后面的情节是什么？
　　等会儿轮到我该怎么讲？

　　叶枝猛然抬起头，左右环顾。
　　她想起整栋别墅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们这些“玩家”外，没有任何可以询问的工作人员。

　　还不如考试。
　　考试好歹有监考，如果出现了试卷印刷不清晰或是什么别的突发状况，还可以向监考人员求助。

　　她很想问问花悬她们发生了什么情况，或者跟隔壁的人对一下，可游戏规则中“禁止交换情报”制止了一切危险的冲动。

　　嘟——
　　刺耳的提示音响起，右上角的倒计时结束。

　　【故事会开始
　　你的序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