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48、番外五：如果238

　　冬季的芦野公园确实就像是雪原一样。
　　原本中原中也还觉得太宰治夸大其词，但真正走进来才会知道他难得说的是事实。
　　整座公园宛如被冰封起来，白茫茫一片。
　　“冬天的森林……”灯回头看了看他们留在地面的脚印，心情特别好的说，“很漂亮的公园！”
　　太宰治很冷的样子，紧紧靠着灯，四处环顾，嘟嘟囔囔的说，“几百年不会变。”
　　种植着绿树、铺设着草皮，围绕着天然湖泊规划起来的公园，当然不至于几百年不会变，但至少几十年内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前提是几十年都还没荒废的话。
　　“去铁路边看看？”中原中也突然想到，“照片看着还挺漂亮的。”
　　他说的是网络查到的照片。
　　不过他看见的是春天樱花盛开时节的照片——樱花树垂坠在铁路两边，火车行驶过来时，就像走在樱花隧道里。
　　无论是不是铁道迷都能感受到美好，更何况是热爱火车的人们。每到春天，铁轨边就会聚集起一大堆人。
　　但那也是春天的事了。
　　现在周遭全都是雪和冰，为了让铁路畅通，铁轨上的雪大概也都随意的堆置在旁边，一点美感都没有。
　　雪原里的铁路好像没什么好看的，他们一路上已经看过不少了。
　　但是来都来了，不去看看颇有名气的津轻铁路，也有点可惜。
　　“刚才车子都开到津轻铁路上了啊。”太宰治说的是他们过平交道的时候，“都开上去了，怎么可能没看见。”
　　“那一样吗？”中原中也无语道，“你不想看就待在这里吧，我和灯去就行了。”
　　太宰治先下手为强的握住灯的手，“明明是你要自己一个人去看，我和灯去其他地方散步。”
　　灯左看看右看看，很有理有据的道，“我们可以散步到铁路旁边看看呀。反正都是散步？”
　　太宰治、太宰治完全无法反驳。
　　反正都是在公园里走走逛逛，顺道逛去铁路旁边，再走到湖边晃一圈都可以。
　　中原中也捏捏灯的后颈，有点小得意的朝太宰治投去炫耀的目光，握住灯的手道，“走吧。”
　　太宰治呵呵一笑，大声说，“灯只是想顺路散步而已，才没有想去看铁路！”
　　灯很诚实的摇摇头，“我也想去看看铁路。”
　　太宰治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呜哇一声哭出来，“好过分、都这样，呜呜——”
　　“这样是哪样？光干嚎，连个眼泪都没出来啊？”中原中也嫌弃不已，拉着灯就往前走，“别理那个演技拙劣的肮脏青花鱼了。”
　　冰雪覆盖着的铁路离他们不远，在雪地里走一段路，就能看见小小的火车站和旁边细细窄窄的铁道。
　　这个火车站真的非常小，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修整过的古老平房、简陋的站台、稀少的几个座位，再加上冰封的雪景，其实很有一种怀旧的氛围。
　　但是这种怀旧感，也只有中原中也能感受到。
　　灯本来就对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不熟悉，太宰治则是早就看腻了眼前的景色，完全不觉得怀旧，只觉得破旧。
　　“怀旧就代表没有改变。”太宰治蹲到地上，团起一团雪，朝着车站墙壁丢过去，“真可怜。”
　　他们离车站墙壁还有点距离，他的雪球在落到墙壁上前，就软绵绵的落到地面。
　　虽然和墙壁还有点距离，但连这点距离都没办法把雪球丢到墙上……
　　中原中也沉默一秒，还是面色有点扭曲的吐槽道，“真的挺可怜的啊！”
　　太宰治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为了保护破烂的车站才故意不丢中的！”
　　最好是这样。
　　中原中也在心里吐槽一句，也蹲下来搓了个雪球，随手一丢就丢到墙壁上。
　　灯也蹲下来搓了个雪球，朝着车站墙壁丢过去。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大震撼的看向他。
　　幸好灯的力道控制的很好，雪球很顺利的、普普通通的在墙壁上炸开，爆出一团雪花。
　　……差点以为这座车站要在今天迎来拆迁了。
　　灯鼓起脸，“我会控制力道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出来，戳了一下他鼓鼓的脸颊，“真厉害。”
　　太宰治凉凉道，“中也刚才吓了好大一跳呢，这么不相信灯啊？”
　　灯继续鼓着脸，转头看他，“太宰刚刚也吓到了！”
　　太宰治、太宰治看着他鼓鼓的脸颊，也忍不住戳了一下。
　　不过灯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在开玩笑，他刚刚也是假装生气而已。
　　稍微玩闹了一下，终于走进差点就被现场拆迁的车站看看。
　　车站内部很小、很破旧，大概从建成之后就没有改变过，一走进去，就像是踏进昭和年代。
　　灯虽然不会觉得怀旧，但是这里和他们去过的车站都太不一样了，也有点好奇的环顾四周，“和的车站好不一样，因为建起来比较久了吗？”
　　“一部分原因啦。”太宰治笑眯眯的说，“主要还是没人想帮这座车站翻新。”
　　不过不翻新也很正常，因为这是个使用量很少，少到能完全无人的车站。
　　不只是没有游客而已，是连乘务员都没有的无人车站。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虽然离得比较远的餐厅有人声，可是离车站最近的咖啡馆没有营业，周边安静的不可思议。
　　很难想像这里竟然是车站。
　　中原中也站到门口往外看，有点感叹的说，“好像来到故事里的秘境一样。”
　　寂寥的冰天雪地里无人的老旧火车站，外头林立着漆黑的树，就像故事中主人公会去到的神秘区域。
　　“真的好像。”灯也站在他旁边，眉眼弯弯的附和。
　　这一站的火车班次非常少，一两个小时才来一班，一眼就能将时刻表完全望到头。
　　太宰治站在时刻表前面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看车站里显示的时间，“等会儿有列车要过来了呢。”
　　灯认真听了听，“……还听不到火车的声音。”
　　太宰治轻笑一声，“因为还要至少二十分钟，火车才会到啊。”
　　虽然才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可是现在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了。
　　芦野公园内部的照明不算非常多，如果想要在公园里散散步，就要趁着天色还亮着的时候走，不然能看见的景色就会变得很少。
　　“先去逛逛，再回来看看列车吧。”中原中也直接决定。
　　火车站周遭的照明会相对的比较多一点，就算逛到天黑再回来看火车，也会有和白天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来都来了，当然要白天晚上的景色都看一遍。所以他们只是沿着铁路稍微走了走，等灯听见火车的声音，就又慢慢走回车站附近。
　　在灯听见声音之后往回走，时间还很充裕，回到车站后还能坐在椅子上发会儿呆，等火车慢吞吞的开过来。
　　他们现在坐着的椅子是蓝色的塑料椅，就架设在车站墙壁边，椅面上堆着雪，要坐下去之前还要先把雪清理掉。
　　四下无人，附近也没监控器，中原中也就毫无负担的随手用异能力把椅面上的积雪清空。
　　他清空积雪，又默默盯着已经褪色的蓝色椅子几秒，在灯打算坐下之前先拦住他，“等等、不知道会不会散架。”
　　灯乖乖停下动作。
　　中原中也扶住椅面往下压了压，又稍微晃了晃，“……应该还行吧。”
　　虽然坐下的时候椅子还是不免晃动了一下，可是还算稳当，称得上坚固。
　　毕竟塑胶是万年垃圾，很难损毁。
　　他默默想着，总算比较安心的靠到椅背上。
　　面前就是不宽不窄的铁轨。
　　“火车快来了。”灯顺着铁轨望向远方，“声音很近了。”
　　中原中也也跟着看过去，随口问，“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下车。”
　　“唔、不会？”灯侧耳听听，“车上人很少，听起来好像没有人要下车。”
　　太宰治打了个呵欠，闲闲道，“这个时间没有人才是正常的。”
　　中原中也其实也不怎么意外。
　　都是非常小规模的无人车站了，使用量绝对很低，毕竟再过去一点、太宰治的老宅所在的位置附近，就有另一个火车站。
　　虽然说是附近，但其实也还有一段距离，即使太宰治老宅附近已经空荡荡的了，火车站周边依然是町内较为繁华的地带。
　　町内的居民更倾向于使用那里的火车站，而不是位在相对偏僻的公园里的火车站。
　　当年会在这里设置车站，大概只是方便樱花祭的时候让游客直达而已吧。
　　唯一知道真正原因的太宰治望着铁轨，没有开口反驳。
　　其实中原中也说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芦野公园站还没设立起来之前，芦野公园的樱花就已经很有名气，每年樱花季都会有无数人从金木车站出现，为了前往公园赏樱经过津岛家的宅院。
　　即使只是经过，也会有不少被广阔的津岛家宅院震惊的人，甚至会有人以为也是观光区域的过去询问。仆人、甚至族人都渐渐不堪其扰，家主便动用关系直接多设立了一个车站。
　　有了可以直达公园看樱花、参加祭典的站点，樱花季时会停留在金木车站的人就变得微乎其微，打扰到津岛家的人几乎不再出现。
　　那都是太宰治出生之前发生的事了。
　　从那个遥远的他无法得知的年代到现在，芦野公园站从未改变过。
　　日益老旧、逐渐与时代脱轨。
　　火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哐啷哐啷，从看不见的地方转进来，在冰雪包围的铁轨上稳定前进，朝他们行驶而来。
　　太宰治离开的那天是青森相对温暖的夏季，有着明媚的阳光，从金木车站上的火车。
　　可是也有一些“太宰治”，是在冰雪覆盖的季节，从这个车站……
　　“太宰。”灯的声音忽然传来。
　　太宰治微微一愣，侧头看他，“嗯。”
　　灯轻轻握住他的手，眉眼弯弯的说，“火车开过来的时候，很漂亮哦。”
　　朝着他们前进的火车放缓速度，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门开启。
　　太宰治回握住灯的手，低低笑起来，“……是啊，很漂亮。”
　　在宛如秘境的冰雪世界中行驶的黑色火车，真的很漂亮。
　　车门关闭。
　　太宰治紧紧握着灯的手，看着火车慢慢加速，再次离开车站。
　　无论曾经见过什么样的场景，都不是他的人生。
　　话又说回来，离开青森之后又回来的“太宰治”就没几个，他还比那些回来的太宰治更幸运的有伴侣陪着。
　　“哼哼哼，我赢了！”太宰治突然很快乐的说着，在灯和中原中也头上巨大的问号中拉着灯站起来，“冲啊！到湖边去！”
　　中原中也哪里知道太宰治在发什么疯，刚想说什么，灯就开开心心的附和，“冲啊！”
　　太宰治指向远方，“看谁能先跑到湖边！”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突然就要冲到湖边，还是直接道，“这种没有悬念的事情还要比？”
　　不用比也知道当然是他第一、灯第二，太宰治半路死掉啊。
　　“太宰不会半路死掉。”灯说，“只会半路趴到雪里起不来。”
　　太宰治、太宰治无法否认，迅速趴到灯身上，又说了一遍，“冲啊！”
　　中原中也呵呵一笑，把太宰治撕下来，“把灯当什么了啊？”
　　太宰治再次趴回灯身上，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把灯当成我的一部分、不能分离的共同体，所以灯背着我跑，就是我在跑。”
　　灯听得一直笑，不过还是把太宰治放下来，让他自己走，“我跑不赢中也哦。我们就散步过去吧？”
　　太宰治都被放下来了，当然只能自己走。
　　从这里走到湖边的距离其实不长，稍微散散步、看看风景，很快就会抵达湖边。
　　在停车场的时候其实就看过湖水了，可是那时隔着栏杆，没办法像现在一样这么近距离的看。
　　“和阶层都市的水结冰的样子不一样。”灯蹲下来，好奇的看看，“以前的水都太浅了？”
　　“是呢。”太宰治也蹲下来，伸手在湖面上敲敲。
　　阶层都市的水基本都是浅浅的水坑，比较多一点的水，除了第一次洗澡时去过的、在雪融时才会有水的排水设施，就是雨水或是从破掉的水管里流出来的水。那些水和湖水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东西，结冰起来的感觉当然也不一样。
　　灯看看太宰治的动作，也好奇的敲敲，“冰面很厚了，走上去不会破掉。”
　　太宰治和他对视一眼，微微挑起眉，笑眯眯的说，“上去走走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还是反对道，“就算冰面很厚，也别上去乱走啊。”
　　太宰治很嫌弃，“太过小心翼翼就变成胆小了。你不敢的话，就在岸上看我和灯走啊。”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怎么可能真的就在岸上看他们走。
　　跟着他们走，如果有事也可以第一时间把灯带上岸。
　　他默默看了看眼睛闪亮亮、非常期待的灯，还是同意道，“就在附近走一下吧。”
　　灯快快乐乐的点头，“嗯！”
　　中原中也望向湖面，决定从湖的这边走到另一边不算远的对岸，就直接上岸。
　　现在冰层确实已经很厚了，踩在上面很稳当，不用太担心掉落湖面。
　　他握着灯的手，“小心走。”
　　灯乖乖点头，踩到湖面上，眼睛亮晶晶的左右看看，“真的走在湖上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之前一起踏到海面、走到瀑布过吧？”
　　灯点点头，又握住太宰治的手，“可是现在太宰可以一起来呀。”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看碍眼的太宰治。
　　说得也是，刚才已经习惯性无视太宰治的存在了，灯一说才让他想起来，现在确实还有个太宰治。
　　之前他们都是用异能力走到湖面和海面上的，但是太宰治碍于异能力关系，只能站在岸上咬着手帕看他们水上漫步。现在湖水结冰，终于让他实现了和灯一起湖上漫步的想法。
　　太宰治环顾四周，心情特别好，“和想像中的感觉一样好。”
　　灯眉眼弯弯的，“嗯！”
　　虽然脚底下的是冰面，不是流动的水面，可是走在原本没办法行走的湖面上，就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这么走着就更能确定湖面的冰已经很厚了。
　　中原中也原本在心里想好的路线稍微换了一下，从这一头慢慢前进，走斜对角到湖上绿色的桥梁出入口再上岸。
　　“这是樱松桥。”太宰治随口介绍道，“虽然春天的时候确实能看见樱花，可是附近完全没有松树哦。到底为什么要叫樱松桥，是个未解之谜呢。”
　　灯想了想道，“因为顺口吗？”
　　“谁知道呢。”太宰治笑着说，“反正也不重要，只是个在春天才会迎来人潮的桥梁而已。”
　　现在积雪太重，樱松桥处于关闭状态，不让游客走上去。
　　不过有无数的桥梁早就失去原有的作用，被人们永久遗忘了，樱松桥至少还能等到迎来人潮的季节。
　　灯还是眉眼弯弯，“人类忘记了没关系，动物们可以走呀。就算已经完全损毁了也没关系，已经努力工作那么久的桥梁，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中原中也有些莞尔，微微笑起来，“说得也是。”
　　他们终于再次踏上陆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白天看着就觉得照明不多，现在天色暗下来，就更能察觉公园里的灯光多么稀少。
　　不过他们背包里就放着提灯，公园里的灯光稀疏也没关系。
　　中原中也把提灯点亮，稳步在黑暗的雪原森林中慢慢前行。
　　踩过松软的雪、踏在掉落的枯枝上，留下三道长长的、浅浅的脚印。
　　一路往车站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