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和Mafia如何HE》瑞麟

8、怪诞

　　谷崎润一郎悄悄观察对面的三个人。

　　正对着他的是方才开口叫他们进来的银发青年。发尾绯红，单侧戴着特别的耳饰——话说这合规矩吗？军警能这样吗。
　　就在谷崎这么不确定地想着的时候，他看见对方脸上那种和气的微笑，笑意稍稍加深。某种恶寒感让他像是面对天敌的弱小动物一样，受惊般缩起脖子。

　　感觉……对方分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完全掌握了。
　　谷崎紧张地移开视线。

　　右边的军警先生是深沉的棕色头发。金色剑鞘的佩刀靠在一边，坐着也能看得出端正挺拔。垂着眼睛思考的样子，安静而有存在感。
　　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在他这副端肃沉稳的姿态里，谷崎反而感觉到些许安心。

　　但是下一瞬，对方就仿佛感觉到注视一般，抬起眼朝他看了过来。那是过于锐利的视线，比一旁的剑鞘还要不带感情的金色眼睛——

　　“噫！”
　　谷崎吓了一跳。

　　“兄长大人？”
　　紧挨着他坐下的妹妹直美担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

　　谷崎慌张地回答。一边又偷看一眼——这位有点吓人的军警先生，竟然眨了一下眼，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困惑。
　　……原来不是在凶他吗！谷崎略感欣慰。

　　最后的一人、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单独坐在双方之间、长桌的侧边。
　　淡紫色的长发束起，被制服的帽子压住。戴着手套仍然显得手指纤细，正在桌上展平空白的记事本，动作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她抬起那双色彩浪漫的眼睛，望着谷崎和直美微微一笑。

　　谷崎听到身边妹妹发出小声的惊叹。

　　军警小姐很年轻。虽然另外两人也很年轻，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岁；但她还只是少女的样子，好像只比国中二三年级的直美和谷崎大上一点，换身制服就能当高中部的学姐。
　　然而她柔和的眉眼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异的轻盈气质。谷崎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无端地联想起了……细雪。
　　总之，绝不像是会普通地出现在校园里、属于日常的人物。

　　怎么看都是超级不得了的三个人啊。谷崎在心里这么想。
　　谷崎借由自己的异能，刚刚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而从这三人的身上，他隐约瞥见了那个世界深处景象的一角。

　　*

　　“那么，那天在骸塞，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注意到了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尤其是葛生同学坠楼前后。”
　　简单地交谈、并被询问了几个普通的问题以后，对面这么要求。

　　“特别的事……”

　　谷崎和直美尽力回忆。

　　“要说的话，就是听见了诡异的歌声吧……？”
　　直美一只手指抵着嘴唇，询问地望向旁边的谷崎，“是吧，哥哥？”

　　“对对。”谷崎点头，“隐隐约约地好像一直有。但是非常难听。”
　　“好像有曲调，又好像只是小孩子在哭……”
　　“也可能是猫叫声。”

　　谷崎想了想，又说：“也有人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幽灵……但我没有看见。”

　　这算是特别的事吗？谷崎和直美面面相觑。对于那种鬼屋探险、试胆大会，看到鬼魂啦、白影啦，类似的惊吓传言没有才奇怪呢。
　　这样一想，连之前能确定的歌声，竟然也像是当时的氛围带来的错觉了。

　　兄妹二人，尤其是谷崎，因没能帮得上忙而略显沮丧。虽然和葛生并非友人的关系，但也算是说得上话的社团同学。知道他是被害以后，多少想要尽一份力，结果却这样不如意。
　　但对面的三人却是若有所觉。互相交换过眼神，他们向谷崎兄妹道过谢之后，就让两人离开了。

　　*

　　从学校里出来已是傍晚，临近黄昏的时分。三人走在沿海的步道上，带着水汽的晚风拂过衣角。

　　漫步的行人带着闲适的神情，与他们擦肩而过。小孩子追着气球来回奔跑。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互相攀比着疾驰而过，车铃声和笑声一路响亮。

　　在这一副热闹的景象中，三人低声谈论着调查的收获。

　　条野找甘茶要来了她所使用的军部制式记事本，颇有兴致地翻动着。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通过纸页在空气中的震动——甚至不需要触摸，就能够阅读到纸上的记录。

　　记录的内容是符合闲院樱风格的简明扼要。作为正规文书或许失之简略，但从实用性来看则没有比这更好、更条理清晰的记录。
　　只是笔迹似乎有点过于纤细柔弱，给人一种轻易能折断的感觉。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迹和她那偶尔才会展露于人前的、无懈可击的镇定之心，却似乎有些不太相配。

　　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闪念。眼下的重点当然还是案件。

　　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可谓奇特。谷崎兄妹走后他们又请来了几名当晚的现场人员，说辞也大略如此。
　　从三名被害者的相关人处得到的零散情报，重叠之处无论是猫、白影还是幽灵，都像是怪诞的故事。像错觉、像谵妄，或者离奇的幻想，就是不太像能让人郑重以待的真实。

　　不过异能世界本来就不是能依照常理判断的。得抛却成见、重视切实的线索，再奇特也不能轻忽。
　　再说，拥有不可思议象征的异能者，横滨也不是没有。比如甘茶就知道一位能变成猫的先生——那是她多少该称一句老师的人、的老师——的情报。

　　旁边的条野似笑非笑地说：“还真是个充满童趣的凶手呢。”

　　与其说是童趣，不如说是浪漫派作品里的奇幻元素。
　　甘茶这样想着，看见前方有围拢的人群，隐约传来了拍照和惊奇好笑的声音，仿佛是在围观街头表演。

　　路边有个孩子忽然跑了过来，把手里的彩色气球往她手中一塞，红着脸害羞地跑掉了。

　　“嗯？”
　　甘茶拿着气球的线，有点意外地循着小朋友的身影望去。那孩子扑进等在那边的妈妈怀里，把脸深深地埋进去。满眼宠溺笑着的妈妈拍了拍孩子的背，对她做出“工作辛苦了”的口型——大概是因为军警制服的缘故。

　　“……”
　　甘茶看看自己的左右两边。末广看着她露出微笑。条野的神情也相当轻松。

　　不远处海水轻缓地涌动。金红色的夕阳在深蓝水体上浮沉，斑斑驳驳的光折射在步道上，在人们的面颊和身上闪烁。

　　甘茶垂下眼睫笑了笑，手指将线绕了一圈。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她抬起头道：“那么下一步的搜查方向是什么？猫、白影、幽灵，找起来都不太容易呢。”

　　“不用去找。”
　　末广看着前方说。

　　围拢的人群在他们面前逐渐散开，露出一条通往内部的道路。原以为是街头表演的东西，实际上却是——

　　“猫。”

　　呲出牙齿、伏低姿势、发出恐吓般声音的，灰黑条纹的大猫。

　　“白影。”

　　不安地刨着蹄子，通体虚幻白色的一匹高大的马。

　　“幽灵。”

　　马背上也是一身白色，几乎要与马融为一体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形。以无法听清具体词汇的含糊声音，叫嚷着持续应对猫的恐吓声。

　　末广的声音很平静：“真是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