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风暴[星际]》白热Whitehot

15、第十五章

　　舷窗外的虚空风云莫测，蕴藏秘密与危险，为采矿团的旅途吟诵着诗篇。埃姆里斯号犹如襁褓中的婴儿，在寰宇这个大摇篮中安睡，宁静而平稳地向前驶去。

　　除了长官之外的所有人在长桌前用餐，三言两语地讨论着虚无的话题。安东尼奥和库玛尔在讨论油画的倒买倒卖，在这个年代油画已成古董。余鹤翎和魏菁娥在讨论枪械的种类与特点，以及演变发展史。女孩和身旁的艾利尔一同沉默不语。

　　“这炖菜是谁做的？”安娜说。

　　“我做的。”莉迪亚说。

　　“味道整体来说很不错，就是咸得有些直白，或许加些糖中和一下会更好。”安娜说。

　　莉迪亚绷紧嘴唇，没有回话，心中不悦。女孩看在眼里。

　　他们来到克桑西阿斯的伊利昂[1]。这里不适宜人类生存，但人类建立了大面积的基地，依旧将这里殖民。女孩透过窗户向下望去，基地呈雪花状，有六个脚，分散展开。安东尼奥将埃姆里斯号停泊于远离基地没有人迹的地方，面前火红色的群山一一展开，壮丽如画，让女孩想起火星。雪梨告诉她，现在火星上的居民已经不多了。整个银河系的居民都不多了。

　　“上次我们来到这里一无所获，”长官在整齐的一排人前踱步，“这次我们有必要扩大搜索范围，但要在保证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很多事情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

　　“明白。”卡洛斯说，带队走下飞船。

　　女孩穿着宇航服，摇摇摆摆，跟队走下飞船，听到余鹤翎对她说：“这次采矿机器的运作全权由你负责”，木讷地点点头。

　　莉迪亚启动了她的探测器，在山间穿梭。

　　安娜说：“这里没有矿床。”

　　“你怎么知道？”莉迪亚说。

　　“你看这些砾石，不像是有矿的地方。”

　　莉迪亚不予理睬，继续朝探测器的方向行走。

　　“不用一直开着探测器。”安娜说。

　　“那你说哪里有矿。”

　　“可能有矿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再开探测器。”

　　“我来这里已经两年了，你才来这里不过几天，我做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莉迪亚因烦闷声音颤抖。

　　安娜被莉迪亚的话呛住，很久没有再言。“我没有指手画脚，我只是提出建议。”她最后说。

　　莉迪亚没有回话。

　　他们一行人和机器来到山顶，鸟瞰全景，山峦起伏，何其壮观。莉迪亚走到悬崖边，朝山下看去，若有所思。他们沿山顶行走，安娜时不时弯下腰查看地上的石块。

　　“这附近应该有矿。”安娜对卡洛斯说。

　　“看一下探测器。”卡洛斯发出指令。

　　莉迪亚查看探测器。“有铜镍矿。”

　　“我说的没错吧。探测器不用一直开着，浪费电。靠其他简单的方法也能定位矿床。”安娜说。

　　莉迪亚烦躁不安，默默离开安娜，站到了女孩的身旁。女孩打量她的神情，眉头不展，双目低垂，如同大难临头，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游离于世外。

　　她们身后的魏菁娥说：“别在意。她这么说这么做也是为了团队。”

　　莉迪亚重重呼了一口气。

　　女孩指挥机器开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做。她的手由于穿着宇航服而不便，但仍飞快在屏幕上敲打。她睁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心跳与呼吸的迅速，知道这不是曾经是体育生的她所擅长的。但经过这段时间日以继夜的学习和余鹤翎的教导，她成长许多。

　　“相信自己。有不懂的就问我。”余鹤翎说。

　　他们采矿过程流畅，最终满载而归，回到埃姆里斯号上。

　　“白蕊，干得好，第一次操控机器就这样顺利。”卡洛斯说。

　　女孩谦逊地点点头。“谢谢，我应该的。”

　　“我还要特殊表扬安娜。她最先发现了矿物，比莉迪亚的探测器还要快。有了她我想我们的效率能够大大提高。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听到安娜豪迈地笑了一声，又看到莉迪亚神情落寞，犹如一朵低垂的枯萎的玫瑰。

　　“白蕊，长官有话跟你说。”卡洛斯说。

　　她再次来到长官的房间，看到他衣着如旧，缓缓转过身来。

　　“白蕊，听说你第一次操纵了采矿机器，感觉如何？”

　　“很好，长官。”

　　“你很聪明，也有天分，能在采矿团里将潜力发挥。你遇到采矿团是幸运，采矿团遇到你也是幸运。”

　　“过奖了。”

　　“你总是这么谦虚。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有时人们也要站出来声明自己所作所为的优秀，这样才不会使自己默默无闻，失去应得的东西。要拿出自信的态度，一种我可以比任何人做的都好的态度，一种能够承认自己的优秀的态度。”

　　“明白了。”

　　“我今天其实主要想问你，你没有星际ID是怎么回事？”

　　女孩抿抿嘴，说：“我一直没有。”

　　“你不愿讲讲为什么吗？”

　　“我的存在不合法。”

　　“真巧，我们这个团体本来就是游离于法律之外的。你和我们真是很契合。你父母是被通缉的人吗？”

　　“差不多吧。”她不敢去看向长官，双眼盯着脚尖。

　　“我不多过问。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愿与他人分享的故事。我们各自保留隐私，又不妨和谐相处。你可以离开了。”

　　采矿团下一站来到了丘比特星，一个体积很小的行星，只有盖娅星的五分之一，地球的三分之一。在这里四处都是山峦，几乎没有一块平地。安东尼奥只能将埃姆里斯号停在山坡上。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深灰色的山顶。女孩站在边上，一旦不小心就会滑落。

　　“你站的位置可真方便。”托比亚斯邪笑道。

　　“方便？”她反问。

　　“方便别人把你推下去。”

　　“你一定想这么做吧。”

　　“当然。”托比亚斯的嘴角勾出极大的弧度。

　　她回撤几步，站到靠中间的位置，撞到了原先站在那里的艾利尔。一个趔趄。艾利尔抓住了她的胳膊，使她站稳后再松开。

　　“安娜，你不是说不用探测器吗？那你来说哪里有矿。”莉迪亚说。

　　“这里应该没有，我去那边看看。”安娜说。

　　莉迪亚启动探测器，发现这里的确没有矿物，又说：“我跟你去。”

　　莉迪亚和安娜独自向相邻的山峰走去，没有其他人跟随。安娜走在莉迪亚前面，她们没有交流。卡洛斯坐在地上，远远看向她们。余鹤翎与库玛尔效仿着也坐下，节省体力。

　　安娜这时弯下腰去，查看暴露出的山石。她正要起身，还没站直，腰部被莉迪亚推了一下。她掉下山去。通讯器里传出一身刺耳的尖叫。

　　卡洛斯猛然起身，匆忙地朝莉迪亚跑去。其他人也向她的方向走去。她推人时背对大家，很难看清她的所作所为，而女孩细心地看到她的手臂动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卡洛斯质问。

　　莉迪亚被不容人之心与恶意侵蚀，双手攒在一起，惴惴不安。“她掉下去了。”

　　这时从通讯器中传来安娜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快救我。我快坚持不住了。”

　　人们朝山下望去，看到安娜在半山腰，一只手紧紧抓着一个凸起的石块，支撑着她全身的重量。莉迪亚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敢相信安娜还活着。

　　女孩呼了一口气，伸出右手，放出由特殊纤维材料制成的绳索。安娜抓住绳索，女孩因突然施加的重量向前倒去。艾利尔及时地用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让她稳固地站在山上。女孩收缩绳索，使安娜平安上来。

　　安娜开始啜泣，带着哭腔：“为什么？莉迪亚，为什么？”

　　卡洛斯突然明白了。“莉迪亚，人是你推下去的？”

　　“不是，”莉迪亚狂躁地摇头，“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你撒谎。”安娜的声音犹如冷箭。

　　“我没有！”莉迪亚高声说。

　　卡洛斯说：“还有谁看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孩毅然决然地说：“我看到了。安娜坠下去前莉迪亚推了她。”

　　莉迪亚双手抱着头盔。“我没有。你一定是想护着安娜才这么说的。你们平时关系好，就可以合起伙来污蔑我。”

　　“还有谁看到了？”卡洛斯说。

　　“我也看到了，”艾利尔声音冰冷，“莉迪亚推了安娜。”

　　“莉迪亚，你还在狡辩什么？”卡洛斯说。

　　莉迪亚惶恐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口中念叨：“我要完了，我要完了。”

　　他们因事故没有继续寻找矿床，回到埃姆里斯号中。卡洛斯告知了长官方才所发生的事情。长官要求开会。

　　“我听说了莉迪亚和安娜的事情，我的处置方式很简单。”

　　长官干净利落地拿出手枪，举起，指向莉迪亚。

　　莉迪亚双手合十，被恐惧感充斥，灵魂仿佛跌入水井深处，只剩一缕微弱的日光打在脸上，再也攀爬不出。“饶了我吧，求求你。”

　　“你承认你所做的事吗？”长官问。

　　“我承认，我推了她，我向她道歉，我再也不会了。求求你饶了我吧，留我一条命。我会永远离开这里，你们再也见不到我。我不会向别人提起你们，一个字都不会说。”

　　长官的枪没有放下，一直指向莉迪亚的额头。

　　“杀人偿命，这是天理。我今天若仁慈，明日将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人们互相残害，这个团队将如何运营下去？即使是在地狱里，也有地狱的规则，也有路西法的威信。”

　　莉迪亚双眼闭拢。子弹打入她的额头。她向后倒去，与世间永别。他们将莉迪亚的尸体抛入宇宙中。

　　“遭天谴了，遭天谴了！”匹普喊叫，在舱内一圈圈地跑着。

　　女孩感慨地叹息，看到安娜愁容满面，泪如泉涌。她去搂住安娜的肩膀，耳语道：“没事的。”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安娜泣不成声地说。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卡洛斯轻描淡写地说。

　　[1]特洛伊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