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规》阿九王兄

3、洋桔梗

　　从学校到汀兰小区要坐4路公交车，不好等，说十五分钟一班车，每次等却要二十来分钟，到站的时间点也不固定，赶上或赶不上完全碰运气。
　　裴其星如果不耽误刚才那几分钟，他现在都已经在车上了。
　　等车间隙，裴起城给他发了微信，问他到哪了。
　　裴其星解释说自己在学校耽误了点时间，还在等车。

　　—那正好，你回来的时候去老赵卤肉带点卤菜回来。
　　—什么卤菜？
　　—卤鸭十块，卤干三块，其他你看着买。
　　裴其星回了句好的。
　　裴起城发了个棒的表情包过来。
　　还带放大特效。

　　裴其星难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他关掉手机，专心等车。偶然一回头，看见个熟人。
　　算是今天内的熟人吧。
　　简莛。

　　看着简莛从远处走来，然后在公交站停下，他单肩背包，戴着一副墨镜，镜片不是纯黑，还能看见眼睛。
　　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往裴其星方向看了，但很快转了回去。
　　简莛从脖子上把耳机塞进耳朵，躲在站牌下。
　　秋季夕阳，闷热不减，余晖裹挟着热风铺天盖地，拉长了行人的影子。

　　裴其星面色如常，心里却想着这一天里见到简莛的次数，是不是不太正常？
　　自上高中以来，班上的同学对他敬而远之，而他礼尚往来也不会多给任何一个人眼色，一学期下来，他对所有同学只是混个脸熟，并没有深入的交情，因此上学对于裴其星来说，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的脸，只有偶尔蹦出的同学名字。
　　而今天一天，裴其星的小世界里不光蹦出了名字，还浮现了对应的脸，这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奇怪。

　　简莛之前做过4路公交车吗？在车上见过他吗？好像没有。
　　裴其星一点印象都没有，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他不在意。
　　想的有点多了，他及时刹住车，摇摇头，把这人从脑子里赶出去。
　　正清理大脑内存呢，4路车来了。
　　今天运气有点好，居然没有等太久。

　　裴其星排队上车，刷完公交卡，往里走又瞥到了简莛。
　　他转过眼神，找了个靠后的位置。
　　刚坐下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在厕所撞见简莛的事，那时简莛从厕所里出来，是不是听见了自己外放的语音？那个语音？！
　　难怪今天总是打照面，这不是心怀鬼胎么。
　　想通过这事来威胁我？不然就告诉学校我在学校看片！
　　没可能，那只是语音，而且是别人发给我的。
　　裴其星心一沉，目光忽然变冷，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掏出耳机戴上，打开了游戏。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到了汀兰小区，裴其星慢吞吞下车，他打游戏打到紧要关头，边走路边玩。
　　可能潜意识比较惜命，余光稍盯着路，靠边走着。
　　他步子行的也慢，好几次还停下来操作。
　　尽管小心翼翼，或许还欠缺了些运气，一个玩手推车的小孩快速朝他冲过来，速度也不减，眼看着刹不住，结结实实撞上裴其星。
　　裴其星腿颈一阵剧痛，小推车撞上他一瞬间，他迅速反应过来，身子往边上坐倒，没拿手机的那只手眼疾手快抓住了小孩的后衣领。
　　小推车冲进了人工湖，而小孩避免了脸朝下砸水泥地的悲剧。
　　得亏小孩没几斤重，不然还真拎不住，只是可惜了那个粉红的小推车。

　　小孩的家长跟后赶来，丝毫不管哭的可怜的小孩，叫他给裴其星道歉，小孩哭闹不止，喊着要小推车，他家长扬手要打巴掌吓唬，可算是勉强止住了哭泣，抽噎着给裴其星道歉。
　　裴其星摇头说没事，被撞的腿走路扯着疼，不过也让他长了记性，走路玩手机，迟早敲锣打鼓吃酒席。
　　没吃成酒席就得认栽回家，裴其星被这一撞回魂，想起他爸要他买卤菜的事，差点忘了。
　　他跺跺脚驱赶疼痛，小赶着去老赵家买卤菜。
　　买完卤菜，他又去了花店，挑了几支粉色玫瑰，还有一枝洋桔梗。
　　今天是妈妈生日，一年买一次卤菜也是因为他妈妈爱吃。
　　买好后，裴其星过了条马路，进了汀兰小区。

　　他背后，简莛站在裴其星买过花的花店门口，踌躇片刻，走了进去。
　　营业员包好一束花放在桌子上，迎上去问：“你好，要买花吗？”
　　店里满满当当都是花，各种颜色，如意缤纷。
　　花香浓郁清新，浸注在每一丝空气。
　　简莛回想刚才裴其星手上的花，问：“有绿色的花吗？”
　　“有，这边都是。”营业员介绍：“这株是绿色小雏菊。”
　　但这不是他要找的花。

　　简莛看了一圈没看到相似的绿色花，便问：“刚才有个人在你这买的花是绿色的，叫什么名字？”
　　“刚才？”营业员很快想起来，“那个啊，是洋桔梗，今天卖完啦。”
　　简莛淡淡道：“哦。”转身走出店。
　　过了会，他也走进了汀兰小区。
　　他家是住这里的，他去年在这里住了一年，居然从来没遇见过裴其星。
　　.
　　裴其星晚上和爸爸给妈妈过了生日，他爸从单位那边订了蛋糕，芒果蛋糕，他妈妈最喜欢的口味。
　　饭桌上狗粮撒了不少，裴其星只有维持淡漠的表情才不会受到其中伤害。
　　晚饭后，他洗完澡在客厅看电视，裴起城在厨房切了橙子，端出来放茶几上，这时，程蕙兰喊了一声裴起城。
　　同一时刻，裴起城看见裴其星胳膊上的伤，问：“你今天跟谁打架了？”
　　裴其星回头看他：“没有。”
　　“那你胳膊怎么破了皮。”
　　纹身虽然遮住了原来的肤色，但那擦伤还是很明显。
　　“不小心摔了一跤。”裴其星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冰箱拿可乐。

　　“这么大了也能摔跤？”裴起城表示服气。
　　“来没来啊，给我拿衣服。”程蕙兰再次喊道。
　　“来了来了。”

　　碳酸气从胃里返上来，裴其星打了个嗝，回房了。
　　他带上门，坐到书桌前整理了几张卷子，明天考语文和数学，还是得象征性地看两个字，找找手感。
　　这一学两个小时过去，裴其星起身松松筋骨，双手摆了摆，一不小心打掉了挂在一边的挂画。
　　挂画是颜料凃出来的樱花风景路，右上方有个隐隐约约的摩天轮。
　　裴其星两手去接没接住，还连着打掉了几支笔。
　　他蹲下去捡，捡了画，捡了笔，还捡了一只——胸针。
　　向日葵胸针。
　　胸针拿在手上挺有份量的，虽然小，但质感不错。
　　裴其星重新挂好了画，笔归位，唯独胸针还拿在手上。

　　胸针是程英送给他的。
　　程英何许人也，是男友。不过现在准确来说，应该叫前男友。
　　这里又牵扯出一个问题，裴其星的性取向。
　　裴其星到现在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只喜欢男生，还是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女生，反正他和程英确定关系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偷偷谈的。
　　后面分手也分的静悄悄，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所以裴其星也没有再去触碰那个听起来像豺狼虎豹似的同性恋。
　　和程英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他没有太多的勇气去探索。

　　“程英……”裴其星小声念出了他的名字，在这一个人的晚间听起来有些大胆。
　　裴其星意识到了，闭了嘴。
　　书其实看不下去了，他干脆关灯上了床。
　　眼睛一闭，也没法快点入睡，谁叫他睡觉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裴其星想起了程英那张脸，同时也想起了他说的话。

　　“星星，我喜欢你。”
　　“星星，放学一起去吃烧烤吧。”
　　“我会永远喜欢你。”
　　“喜欢你让我的心有股胀胀的感觉，很高兴——裴其星，我叫你不要跟别人接触，你有没有听我的话！”
　　“裴其星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裴其星，那天晚上你和谁去鬼混了。”
　　“裴其星，裴其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甜言蜜语变成了质疑，一遍一遍的质疑。
　　程英变本加厉，他几乎不允许裴其星和别人一起走路。
　　直到他们分手前还在吵架，当然是程英单方面的，他说了很难听的话，听得裴其星晕头转向，感觉自己好似犯了天大的错。
　　裴其星，我喜欢你。
　　裴其星，我不喜欢你了。

　　受有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