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弥生凉

2、002 盘店

　　“我看行撒！要只做学生的生意，印点巴掌大的小传单发一发，开业的时候给学生们打个折，他们要知道肯定会来买！就是附近有好几家奶茶店了，得跟人争客啊！那几家我看人家卖得多贵？一杯不是十几就是二十好几，跟抢钱一样。你要想做就得卖便宜点的，薄利多销嘛。学校又不是全都有钱人家孩子，普通人家孩子也得尝个味儿不是？”向南昭顺便问了问烧饼老板他来做奶茶店行不行，老头子见人是真心想盘自己的店就跟人分析了半天，还给人指了条明路，要卖就卖便宜的。
　　何未还有些犹豫，向南昭已经甩了一万出来要跟人定合同，看得他眼皮直抽，心想我的个天，这人怎么能傻成这样的。

　　老头子看出来是两人想合伙做生意，其中一个不同意，这钱收了也未必能转出去，就跟何未念叨，“年轻人哈，不是我说，就一中附近这几家店，做的都是学生生意。你这要卖奶茶，听我的，卖便宜点的肯定能卖走。我这饼怎么卖的？就是靠薄利多销嘛！不然人家凭什么在我这买啊？隔壁的饼做得比我厚肉也多些，也就价格高了一块，生意不如我是为什么？一是我做的饼好吃，二就是便宜。这两点能做好，再偏的铺子也不愁来钱！这个包票我还是敢跟你打的！你要到时候实在不行，把门店还我，我再来做饼卖也不是不行！”要不是家里小的说美食街忙不过来，他还不想走呢。

　　老头子说得有道理，何未盘算着两人凑出来的钱，主要还是加盟费太贵，要再在铺面上纠结，这生意也别做了，也就没再拦着向南昭跟人签合同。
　　就再卖不了奶茶，开个饭馆子也不是不行。就是得让向南昭去报个厨师班学个手艺，先把请厨师的钱省出来，反正给学生吃也不用有多好的厨艺，就能炒饭炒菜煮碗面就成。

　　向南昭在跟老头子写合同，何未靠在门边看。两人估计都是不怎么识字的，谈合同条款简单到不行不说，就那一笔字都跟狗爬的一样，一行至少有两个错别字。
　　何未开始怀疑向南昭是不是读过高中，不然这种初中生都不会犯的错误他怎么就犯得这么起劲。当然要不是学渣，估摸着也不会高中辍学。要知道以国家这几十年的扶贫教育力度，就是家里再穷，只要成绩好，学校和那些搞慈善的也都愿意把人供着的。

　　何未在心里嘀咕着，就听见有人叫他小名，“未未！”
　　回头一看是邻居家的孩子，叫邵明亮的。

　　邵明亮今年十四岁，在一中读初二，此刻正抱着一个篮球，脖子上挂着他妈给他联络用的二手苹果机，穿着一身球服，一边朝他跑来一边跟他挥手。
　　等走进一看，还有个熟人，邵明亮又叫道：“向叔叔好！”

　　向南昭正好把合同写完，闻言点了点头，先把合同拿给何未看，“你看还要添点什么不？”
　　说得好像炒菜加调料一样，何未拿过合同，顺便问邵明亮，“来学校玩球呢？”

　　邵明亮点头，看着两人眼珠子左右转，一看就在打什么主意，“未未和向叔叔待会儿有空不？”
　　何未把合同看完，差点被一堆错别字把眼睛都看瞎了，跟向南昭说自己要重新写一遍，然后回邵明亮，“有事？违法犯罪的不做咯！”

　　邵明亮也看见合同了，门店上还挂着门面出租的纸牌子，立马明白两人在干什么，就说：“我们几个同学打球，这会儿差两个人，未未你会打篮球，向叔叔你会不会？”
　　向南昭看了眼邵明亮那体格，“这不好吧？大人打小孩子，不合适。”

　　邵明亮出来其实就是为了找人凑人头，闻言忙说：“那一边一个不就正好？向叔叔你也跟着去嘛！好不好嘛！”
　　向南昭想着也好多年没打过篮球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先点了头，再看何未重新写合同，“等他把合同签好了。”

　　邵明亮坐在旁边塑料凳子上跟向南昭闲聊，“向叔叔你跟未未打算在学校外面做生意啊？”
　　向南昭反问他，“你觉得在学校外面卖什么好？”
　　邵明亮想了想，“卖吃的吧？你看这里大家都在做，生意肯定好。再说我们学生也没什么钱，除了吃吃喝喝，也买不起别的东西嘛。”人是小，却也有些小机灵。

　　等把转租合同签好，约了第二天房东来见面签主合同，何未和向南昭就跟着邵明亮往学校里去。
　　邵明亮之前跟伙伴们打好了招呼让人等着，一边走一边问：“向叔叔不是开酒吧吗？那学校这边谁来管啊？”

　　何未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那酒吧能开走？”
　　邵明亮也觉得开不走，他打记事起那家铺子就不知道换过多少老板了。等到大门前后掏出学生证给门卫看，“叔叔，我找了两个人来打球，你放他们进去呗。”

　　一中现在用的是刷脸进人，要带外人进去就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门卫看了眼向南昭那两条花臂，头摇得跟羊癫疯一样，“不行，学校规定不许外人进去。”

　　邵明亮还要再说，何未就掏出了警官证，“你放心，我朋友就是单纯喜欢纹身，不是什么坏人。我们也是被学校的学生带来凑人头打篮球的，等他们人齐了我们就走。”
　　说完还瞥了向南昭一眼，早说把纹身消了不信，去哪都得被人防着当二等公民。

　　有警官证开道，两人进去毫不费力，何未收起警官证就开始跟向南昭叨叨，“明天就去洗了！不然以后有你碰壁的时候。我认识一家开纹身店的，待会儿回去把电话给你，你跟他约个时间去看看。”
　　邵明亮在一旁点头，“听说前两年只要有纹身的都被带去警局问话了。向叔叔你还是去洗了吧，现在又不流行黑那啥了。”
　　前黑那啥退役人员向南昭听得默默流泪，现在连小孩子都知道黑那啥不吃香了，美洲大麻都合法化了，日本雅库扎都在卖奶茶了，还好他退役了不然以后还不得饿死街头。

　　一中还是十几年前的布局，不同是教室和住宿楼都被翻新过，连篮球场都加了盖，可见C市这些年的经济发展还是不错。
　　邵明亮先去小卖部提了一件矿泉水，向南昭在一旁掏了张五十的递给老板，“再拿几根棒棒糖。”
　　邵明亮有些不好意思，忙把钱递给向南昭，何未在旁边接过老板提过来的水，“哪能让你们小孩子花钱啊？自个儿收着吧，就当哥哥们请客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不过加了盖的篮球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亮着照明灯，天黑不黑一点都不重要。
　　邵明亮上前打开篮球馆的大门，篮球着地的声音就顺着门缝传了出来，夹杂着的还有或清脆或暗哑的带着青春气息的高呼声。

　　有和邵明亮差不多高个儿的白脸少年跟他打招呼，“亮，来啦？赶紧的！打完一场就去吃烧烤！”
　　何未把水放在旁边记分桌上，向南昭也顺便把棒棒糖放了上去，坐后面的姑娘对着他俩腼腆笑了笑，看起来像是高中部的学生。

　　邵明亮跟同学介绍向南昭和何未，“我出去时候正好碰上他们，就把人叫来了。一个住我家隔壁，一个住楼上的。何大哥是警察，向叔叔开了个小酒吧，就我们那片儿的。”
　　七个小子有两个是高中生，其余的都跟邵明亮差不多。何未搭着肩跟向南昭耳语，“穿黄衣服那个看见没？细眉毛的，他爸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我们老大。”

　　穿黄色球服的只有一个，就两个高中生之一，另外一个就虎头虎脑的有些憨厚。
　　作为打黑英雄，敢把儿子放在C市，还没让人跟着，前黑那啥退役成员向南昭只想给副市长竖起大拇指。这是过于自信呢，还是过于自信？

　　邵明亮又跟两人介绍那堆同学，副市长的儿子叫黄锐，和他一班憨厚老实的叫杨小飞，剩下几个除了一个叫王竞舟的外全是一个班的同学。
　　两边互相点了点头，只是打一场球，不用过多了解，知道叫什么名儿场上不会叫错就行。

　　在摸到球那一瞬间，向南昭其实是懵逼着的。太多年没玩过这项运动了，别说是规则，就连运球都已经不会。
　　好在一群孩子只是想把人凑齐，发现他不行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他去防何未就行了，进球这种事由他们自己负责。

　　一直到第四节开始，向南昭好似终于找到年少时的感觉，整个仿佛变了个人，直接杀得对方目瞪口呆，己方人员只管给他喂球就行。
　　从十三分的差距到反超二十分，最后一声哨响，向南昭脸上不停往下滴汗，眼里却像藏了星星一般笑得明亮，把旁边小姑娘眼都看直了。

　　大伙儿一起去吃烧烤的路上，何未撞向南昭的肩，跟人挤眼睛皱眉毛的，“可以啊，兄弟！你这球风可够野的！”
　　向南昭十分谦虚，“许久没玩儿，一开始都忘了该怎么运球了，还好后面想了起来。”

　　这岂止是想了起来，前后对比都不是一个人，何未问他，“以前校篮球队的吧？”
　　向南昭点头，“打过市里的联赛，不过没打完就退学了。”

　　就C市的高中，能进校篮球队的，基本都有几手。黄锐目前也是一中校队的，还是首发，闻言拿着烤串的手一顿，睁大眼问：“何叔叔你球在哪学的？”
　　“也没跟谁学，就小时候哪差人了就去凑人头凑出来的经验。”向南昭随口说。

　　黄锐细细的眉毛一挑，“国内我可没见过谁打篮球有向叔叔你这么野的。”
　　不愧是市公安局长的儿子，向南昭都想给人拍掌，“嗯。我之前一直都在国外，篮球就是在国外学的。”

　　何未笑他，“哟，还是海归啊！”
　　“那可不，在唐人街洗盘子的海龟？”向南昭也笑，逗得其他孩子一块儿笑起来。

　　何未算是知道向南昭那一身纹身是打哪来的了，敢情是被资本主义文化侵蚀的嘛。
　　几个初中生开始问向南昭国外怎么样，向南昭吹着啤酒跟人扯淡，“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其实真比起来，还是国内好一点，至少安全。”

　　后面那一句不是他拍谁马屁，作为前唐人街黑那啥成员，他在唐人街能睡好的日子还没有回国这一个月多。
　　也就是在这了，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利益纷争，能每天从天黑睡到天亮，一觉醒来感觉都不像在人间。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吃完烧烤各自散了，向南昭搭着何未得肩膀，揽着邵明亮往回走。
　　何未琢磨了半天，还是问了，“你在国外真洗盘子啊？”

　　向南昭反问：“我一高中都没读完的，除了洗盘子送快递还能干嘛？”还能混那啥，就不能跟警察叔叔老实交代了。
　　高中没毕业别说在发达国家，就国内也只能进富士康当小工。何未拍了拍人肩膀，安慰他，“都过去了。”再说现在这不都挺有钱的，都能被人忽悠买垃圾门面了。

　　打个招呼，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