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探案笔记：去年的案件》丹山白鹭老孤云

3、2019年3月3日（下）

　　“是我让万玟玟过来的。”薛文杰倒是挺坦然，“前段时间在她那儿做了两套衣服，觉得还行，就推荐给老谢了。”
　　“你跟谢宝五关系很好？”李原想不出薛文杰现在的社会关系是什么样的。
　　“谈不上。”薛文杰摇摇头，“也就刚认识他一两个月。”
　　“打球认识的？”
　　“算是吧。”
　　“他球打得怎么样？”李原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说实话，挺差的。”薛文杰摇摇头，“一个洞半天打不进，跟他打球的都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打去。”
　　“他是这一两个月才来打球吗？”
　　“好像来的时间不短了，不过，他也就最近这小半年跟我打招呼勤点儿。”
　　“这是为什么呢？”
　　“那我哪儿知道。”薛文杰笑笑，“不过，他倒是没找我帮什么忙，应该就是拘谨吧。”
　　“都CEO了还拘谨？”李原十分不信，“万玟玟说她发现尸体之后你也过来了？”
　　“是啊，本来就是我介绍的嘛。哦，对了，他跟我打招呼可能主要是看我衣服不错，想打听打听我是在哪儿做衣服的。”
　　“你是在万玟玟那儿做衣服吗？”李原有点儿好奇，不知不觉就开始跑题了。
　　“做过两件。”薛文杰笑笑，“毕竟是同学，总得照顾照顾。”
　　“怎么，做得不行？”
　　“一般人穿挺好的。”薛文杰笑笑，“不过我一般只认上海的一个师傅，跟他很熟了，不用费太多口舌，就能做得很好。”
　　李原心里一阵阵的泛酸，曾宪锋赶紧插进来：“你见到万玟玟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我走到门口，她从屋里出来，说谢宝五死了。我让她去206待着，然后我让何晓把客服经理叫来，开门进屋确认了一下，确实是这么回事，我就给老李打电话报警了。”
　　“等一下，你把客服经理叫来，是想和他一起进屋查看？”李原心里有点儿怀疑，薛文杰不像是那么谨小慎微的人。
　　“也不完全是，房门锁上了，得让他来开门。”
　　“万玟玟不是刚出来吗，怎么门就锁上了？”
　　“她出来的时候顺手就把门带上了，可能是下意识的动作。”
　　“哦，是这样。”李原摸摸下巴，“进门之后呢？”
　　“进门之后就看见老谢躺地上了，屎尿到处都是，我一眼就看见脖子上那道印儿了，大概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知道怎么的，薛文杰的语气里忽然透出一股子自信劲儿来。
　　“你再说说你看见万玟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曾宪锋也觉得有问题，“万玟玟先出来锁上门，然后看见了你，还是先看见你，然后锁门？”
　　“这个……”薛文杰犹豫了一下，“说不好，感觉是同时，我也记不太清了。”
　　李原知道，曾宪锋问的问题特别关键，而薛文杰记不清这些细节也完全说得过去，老曾恐怕是问早了。
　　“你为什么不打110报警呢？”李原岔开了话题。
　　“我根本没想到110，一看见有死人就先想到你了。”薛文杰的眼睛忽然闪出两丝狡黠的光芒。
　　李原一听这话，立刻觉得十分别扭，但又挑不出对方话里的毛病，迟疑了一下，只好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我让客服经理找保安把这一层都看起来，不让人进出，又给邱茂兴打电话，告诉他出事儿了。”
　　“邱茂兴当时没在球场吧？”
　　“没有，他说他马上过来。”
　　“邱睿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才你看见他的时候。”
　　“他为什么不早点儿过来，他不是球场经理吗？”
　　“那我可不知道了，我跟他也不熟。”
　　“他是邱茂勇的儿子？”
　　“他……”薛文杰犹豫了一下，“似乎是……”
　　“你不确定？”
　　“我侧面问过邱茂兴，但他没细说。”
　　“从你看见万玟玟到警察来，这段时间里有人进出这层楼没有。”
　　“没有，我特别注意过，别说没人进出，连房门都没开的。”
　　“这楼里一般都是什么人？”
　　“都是这个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怎么才是高级会员？”
　　“会费交得高呗？”
　　“高到什么程度？”
　　薛文杰忽然看了李原一眼，笑了一下：“每年不得交个三个亿五个亿的。”
　　“三个亿五个亿？”李原差点儿跳起来，他随即意识到薛文杰是在拿他开涮，不由得恼羞成怒，“怎么付，支付宝花呗还是烧纸？”
　　“你看你这人，开玩笑也不行。再说了，就算我知道多少钱，我也不能告诉你啊。”
　　“严肃点儿，严肃点儿。”曾宪锋出来打圆场，同时他也觉得李原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的，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这儿的VIP会员都是大老板吧？”
　　“以前也有领导，后来不是有文件嘛，就都退了。对了，就是因为他们退了，才有的空房，谢宝五好像就是那之后来的。”
　　“你在哪个房间？”李原问道，带着几分怒气。
　　“我在208。”
　　“你为什么不让万玟玟去你屋待着呢？”
　　“我觉得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小诚在，我不想惊动他，这孩子最近越来越敏感。”薛文杰说到这儿，话语里已经全然没了调侃，反而有一丝悲凉。
　　“那他现在呢？”
　　“我让何晓陪着他呢。”
　　“也就是说，你出来之前，你的房间里有三个人：你、你儿子小诚、何晓，对吧？”
　　“对。”薛文杰点点头。
　　“你们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这房间隔音挺好的，就算真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听不见。”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十二点不到吧，现在下面吃了顿饭，然后上的楼。进屋可能不到一点钟。”
　　“中间一直没出去？”
　　“没，我们是约了两点半开球，不过我带了小诚，想早点儿来。”
　　“那你从到这个球场到现在，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没有？”
　　薛文杰想了想：“也没有，再说，这几年奇怪的人见太多了，说不好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奇怪的人。”说完，他似有深意地看了看李原。
　　“你知道谢宝五什么时候来的嘛？”
　　“这个……我可不知道。”
　　李原摸摸下巴，点点头，他问得差不多了，但不太确定是不是应该停止这场问话。
　　“我能走了吗？”薛文杰看看手表，“折腾一下午，计划全泡汤，我想我还是回家吧。”
　　李原犹犹豫豫地看看曾宪锋，曾宪锋点点头：“行，走吧，最近别出远门，我们可能随时找你。”
　　薛文杰也点点头：“行，没问题。”
　　“等等，还有个问题。”李原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就算你知道多少钱，也不会告诉我们，意思是说你不知道这里的VIP会员费？”
　　“哦？”曾宪锋看了看李原，他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太重要，但李原既然问出来了，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你怎么这么敏感啊，”薛文杰苦笑一下，“没错，我确实不知道，我这个会员资格是邱茂兴送给我的。”
　　“白送的？”
　　“是啊，既然白送，我也就不可能打听价格吧。有人送你礼物，你会问清楚多少钱买的吗？再说，这里的会员费都是对外保密的，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告诉你。”
　　“行吧，你走吧。”李原有点儿失望，但也不怎么沮丧，他只是好奇心没有满足而已。
　　“对了，”薛文杰现在倒不急着走了，“你看都这个时候了，要不你们让这楼里的人先回去吧。”
　　曾宪锋想了想：“你先走吧。”
　　薛文杰离开之后，曾宪锋看看李原：“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外面转了转。”李原一下子变得疲沓下来，似乎亢奋劲儿忽然过去了。
　　“外面有什么？”
　　“没什么，好长时间没来了，出去看看变成什么样了。”李原一边说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廖局呢？”
　　“先回去了。”
　　“楼里这些人都登记了吧，要不你让他们先回去吧。”
　　正说着，小丁进来了：“曾队，老李，老程和顾法医他们已经完事儿了。”
　　“那咱们也回吧。”曾宪锋想了想，“回去碰一下。这儿的其他人登完记也可用回去了，让他们最近别到处跑，我们随时会去找他们问话。”

　　回到局里已经是八点多了，食堂给他们煮了速冻饺子。曾宪峰不想耽误时间，吩咐边吃边开说。李原刚把一个饺子咬开，廖有为也来了——他想旁听一下。
　　丁皓澄先汇报死者情况：“死者谢宝五，五十三岁，是立信传媒的CEO。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他的身份证，确实是本人。当时已经通知他们公司和家属了，明天他的员工和家属会过来认人。他的户籍在扬子江路56号，办公室在星河大厦，常住星河湾别墅，另外在几个地方都有房产，像什么远枫华城、顺通佳苑都有他的别墅，但听说他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惊雁湖高尔夫球场。”
　　“瘾这么大？”曾宪峰觉得有点儿难以想象。
　　“他们家人和他们公司的人都这么说的，我们也特意找球场核实过，反正这一年多，他的会员卡刷得挺勤的。”
　　“他今天是什么时候去的球场？”
　　“按照停车场的记录，他的车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三进场的。中午十一点三十五，他在一楼餐厅刷的信用卡，买了份意面，应该是午餐，再后来，他的活动轨迹暂时还搞不清楚。我们已经把停车场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了，开车的确实是谢宝五本人，但是后来他买意面，以及吃午饭的监控录像没有，因此球场根本没在餐厅装监控。”
　　“也就是说谢宝五至少在十一点二十三分的时候还活着。”
　　“是，现在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他的钱包没丢？”李原插了一句嘴进来，他心想，既然能找到谢宝五的身份证，能查他刷卡的记录，多半钱包还在。
　　“没丢，钱包里除了身份证和银行卡之外，还有现金和他的会员卡，这个会员卡也可以当房卡用，对了还有几张票据，有收费站的过路费，还有便利店的购物小票。”
　　“他有皮包吗？”
　　“有，”小丁在小本子上找了找，“钱包就在他的皮包里，皮包放在写字台后面的老板椅上……”
　　“这样，”曾宪锋打断了他，“你把现场都有他什么东西详细说说。”他实在是怕李原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这会该开起来没完了。
　　“好。”小丁往前翻了一页，“现场有一套球杆放在客厅窗户旁边的墙角，球包打开了。球包的标签上有谢宝五的名字，推测是死者的东西。皮包放在写字台的老板椅上，皮包里除了钱包外，还有一串钥匙和一把宝马车钥匙，另外还有死者的驾照、手机充电器和数据线、半瓶矿泉水、一包打开的餐巾纸、大半盒软中华、一个打火机。”
　　“他的手机呢？”李原又插嘴进来。
　　“在写字台上放着，已经拿回来了，正在让技侦解锁读数据。写字台上还有台笔记本也拿回来了，球场说不是他们的，应该是死者自己的。另外还有一块劳力士，放在电脑上，走得很准。”
　　“带着笔记本去球场，他还真在那儿办公啊。”李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曾宪锋赶紧插嘴往回拽话题。
　　“死者还有个包，装的是打球的衣服。有一件西装，挂在衣柜里，应该是他来的时候穿的，可能是要到这边来换衣服。另外他还有双皮鞋和一打球穿的鞋，也放在衣柜里了。”
　　“他身上穿的是什么？”李原当时没细看，他觉得反正其他人会查看，自己看不看的无所谓。
　　“他上身穿了一件格子衬衫，下身穿一条休闲西裤，脚上穿了一双白色棉袜子。”
　　“你刚才说他包里有把车钥匙，那他的车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辆叉5，在球场登过记，用那把车钥匙也能打开。”
　　“车里有什么东西？”
　　“行驶本、车载充电器什么的，没什么太特别的。”
　　“行了，先别管车里有什么东西了。”曾宪锋觉得李原又扯远了，“那层楼里当时都有谁？”
　　“当时死者在203，就是正对着电梯的房间。203隔壁的201当时就有人，也是他们俱乐部的VIP会员，叫袁静夫。他说上午打球去了，一点多才回房间，回房间之后洗了澡，换了衣服，本来想下楼吃点儿东西，结果薛文杰来告诉他先不要出门，他就让服务员送了些吃的到房间里来。”
　　“他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了吗？”
　　“没有，据他说，他一进屋就把电视打开了，声音调得特别大，一边洗澡一边听新闻，这是他的习惯。”
　　“他是干什么的？”李原有点儿好奇这习惯是从哪儿来的。
　　“说是做金融风投的，所以特别关注新闻什么的。”
　　李原对这种说法有些怀疑，要是金融风投都从电视新闻里找线索，理财就不应该是银行做，而应该是电视台去做。
　　“斜对面的202，”小丁继续说，“电梯出来右手边的房间里是一对母女，母亲叫汪琰，女儿叫汪曼曼。”
　　“汪琰是那个什么晚霞浓的老板吗？”
　　“对，就是那个中老年婚恋网站。”
　　“哦。”曾宪峰若有所思地扫了李原一眼，“接着说。”
　　“其实她还投资了好几个网站，只不过这个网站最有名而已。”丁皓澄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加这么一句，“汪曼曼是一个彩虹园的网络公司的总经理。”
　　“这是个什么公司？”曾宪锋觉得十分耳生。
　　“他们运营一个叫彩虹庭院的网站，是……”丁皓澄有些犹豫。
　　“是什么？”
　　“是给同性恋提供咨询和帮助的一个网站，还开发了手机app。”丁皓澄硬着头皮说道。
　　“脑筋还挺活。”曾宪锋并没像丁皓澄想象得会一脸不屑，“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他们差不多一点左右进的房间，汪琰有午睡的习惯，她想在开球之前先睡一觉。据他们说，我们上楼的时候动静太大，才把汪琰惊醒，这之前她一直在睡觉。”
　　“她女儿午睡了吗？”李原插了一句嘴。
　　“没有，汪曼曼说自己在用手机看电视剧。”
　　“她戴着耳机？”李原心想，不戴耳机估计汪老太太睡不着。
　　“嗯，全程戴耳机。”
　　估计这俩人是指望不上了，李原心里想着，没再说什么。
　　丁皓澄见没人提问，继续说道：“203旁边的205……”
　　“没有204吗？”李原忽然冒出一句。
　　“没有，多半是嫌4不吉利。”小丁其实根本没问球场的人为什么没有204，他只能蒙。
　　“205有谁？”
　　“205当时没人，206也是。”
　　“206不是会员的休息室吧？”
　　“不是……”小丁不明白李原问这个干什么，当时他也没问球场的人，现在就像是考试遇到了没复习过的知识点，不觉直冒汗。
　　“行吧，你继续说吧。”曾宪锋对206是做什么用的倒没太在意。
　　“嗯。”小丁咽了口唾沫，“207是机房，当时也没人。208就是薛文杰和他儿子和助理的房间，209和210在楼梯门的另外一边了。209的人叫朱百仲，说自己当时在开视频会议，210是个日本籍的中国人，叫冯彦。”
　　“冯彦？”李原心里顿起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