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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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人太过陌生，林瑾瑜抖索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往后缩了缩。
贞元帝未察觉，两厢沉默之间，只听外面嘈杂渐起。
带着哭声的几声‘饶命’突兀的消失，随后传来的杖责声让林瑾瑜毛骨悚然。
她睁着眼不敢置信的问，“外面在做什么？”
贞元帝毫不在意道，“几个没用的奴才罢了。”
林瑾瑜腰背一软，反应过来，愣愣道，“可是……是我们逼她们不要说的，是……”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贞元帝眼含同情道，“荣宜，这是他们的命。”
什么叫……这就是他们的命？
他们的命，就是用来给她们偿错的吗？
慕老学士教她仁义礼智，其实到头来还是嘴里那几个没用的奴才对吧？
“凭什么？”林瑾瑜还是不甘心地问。
贞元帝轻笑一声，“凭朕是君，他们是奴，”说完又深深地看了林瑾瑜一眼，“他日你若无权，也只能像他们那样被人鱼肉，到那时别说是你，你身边的人，一个都逃不过。”
林瑾瑜一震，她身边的人……
那么，慕韫姝也会如此吗？
外面的声音一声声传进林瑾瑜耳朵，一下一下，好似打在她心上。
如果，外面的人是慕韫姝……
不，不可以。
林瑾瑜回过神——
无论何时，外面的人都不可以是慕韫姝。
不知过了多久，杖刑声终于停下来，林瑾瑜像是在水里泡了一遭似的，面色惨白。
林瑾瑜哑哑道，“我会好好读书，也会乖乖听慕老学士的话，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贞元帝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又有些好奇，他应道，“说来听听。”
林瑾瑜无畏地看向他，“我要你手里的一支暗卫。”
以前贞元帝常和皇后谈论政事，林瑾瑜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
她没有想过会用到那些，更没想过要踏入朝堂，所以她从不肯花心思读书，也不肯多想，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快点长大，然后好讨了她的小媳妇进门，就这样过一辈子。
可生于长于宫廷，那些事，她如何不懂，只是不肯懂罢了。
如今贞元帝半点余地都不给她留，她怎么还能装懵懂。
贞元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道，“就这样你就想要朕的一只暗卫？这买卖未免太不划算。”
“你不是要我去争去抢吗？我一个人怎么争？”
贞元帝眯了眯眼，重新打量面前的孩子。
眼眶还泛着红，可那眼里的倔强和狠劲已初现雏形。
这是上天为他大成选的君主，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好。”贞元帝沉声应道，“不过还有个条件，三日之内，你将礼记背出来，要了朕一支暗卫，你总该表现点诚意出来。”
“好，”林瑾瑜答应的很痛快，“既然给了我，你就不准再插手。”
“自然，全听你调遣。”
“击掌为盟。”
击了掌，贞元帝看了她一眼，起身出门，打开门的瞬间，几丝血腥气幽幽飘进，林瑾瑜面色更白。
“父皇。”
林瑾瑜突然叫住他，贞元帝停住，却不曾回头，只声音平静地问，“何事？”
她深深看着夜色前那高高大大的背影，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假装没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贞元帝顿了顿，抬步离开。
看见贞元帝出来，大太监魏九让赶忙迎上来，又不放心地朝房内看了看，小声问道，“主子，可要奴才送小主子回房？”
贞元帝看向夜色之中，笑了笑，眼底有晶莹，“不必，”顿了半晌又似感叹的说了句，“她也该长大了。”
魏九让心内暗叹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几个奴才？”
贞元帝一拂袖，“厚葬了吧，也算死得其所。”
“是。”
林瑾瑜没有哭，她现在，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凉意顺着地砖丝丝缕缕窜进她骨缝，林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一件外衣披上她肩膀。
林瑾瑜愣愣地往后看，“老学士……”
没错，来人正是慕老学士，除了他，现在还有谁敢来。
他拉着林瑾瑜起来，微微叹息道，“你何苦和你父皇对着干。”
如果不是她偏要和皇帝对着干，魏九让怎么会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那些人死。
林瑾瑜踉跄几下，勉强坐下，半晌才问，“韫姝怎么样了？”
听着她们两个都只知道关心对方，慕老学士不禁有些感叹，“她已经回房了，刚还托我来看看你呢。”
林瑾瑜久违地露出一个笑容，又很快收敛。
看着面前孩子完全不像从前的模样，慕老学士移了眼，却也不说什么。
看了看窗外月色，林瑾瑜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学士，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自然。”
林瑾瑜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直直递到慕老学士面前，“您可以找人把这块玉佩分成两半吗？”
慕老学士接过那块玉佩，借着烛火细细打量，只看了一眼便惊道，“这是……”
“是我父皇的。”林瑾瑜回答的很是痛快。
那块玉自从被送来之后，她时时揣在怀里不曾离身，那上面的图案，她自然知道是龙凤，再怎么不知事，她也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她父皇敢佩。
慕老学士惊疑地看了她几眼，许久才道，“好。”
林瑾瑜道了谢，“那我就先回房了。”
慕老学士点点头。
林瑾瑜一瘸一拐的回了院子，看着窗纸上倒映着的身影有些怔愣。
短短几个时辰，竟像过了几生一般。
可是，只要那个人在，她怎样都好。
推开门，林瑾瑜看着正在上药的人有些着急，不顾自己还瘸着的腿跑过去，连声问，“他们罚你跪祠堂了？”
在慕家，跪祠堂这一事真不稀奇，光慕少渊就不知道跪了多少次。
慕韫姝拉下裤子遮住淤青，笑笑安慰她，“没跪多久，不疼的。”
林瑾瑜心疼地看向她，淤青都这么一大片，还说不疼。
慕韫姝看着她自责的模样，指着她腿道，“还说我，你的腿比我不知道严重多少，快来擦药。”
林瑾瑜不想让她看到她膝盖的情形，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讪讪道，“我待会儿再擦。”
慕韫姝哼了一声，“知书，你去给她擦药。”
听到那名字，林瑾瑜转头去看那侍女，果然，是张新面孔。
被恍惚地扶着坐下，裤腿被撩起，擦了药之后有些火辣辣的疼，林瑾瑜嘶了一声，又立马去看旁边的人，果然，已隐隐有要哭的迹象了。
小媳妇真是水做的。
林瑾瑜扮鬼脸逗她，“你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
慕韫姝擦了擦眼泪，撅嘴问她，“我不好看你就不要我了？”
“不好看也要你。”
慕韫姝破涕为笑，横她一眼。
擦完药，林瑾瑜挥退侍女，绕着手指闷闷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和她们。”
提到那些人，慕韫姝脸色也有白，“是我们俩的错。”
看着灯火下慕韫姝的侧脸，林瑾瑜愣愣问，“韫姝，苍生是什么？”
慕韫姝被问的一愣，“苍生？”
她偏头想了好久，可她之前实在没接触过这些，只好垂了头丧气的说，“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问祖父。”
林瑾瑜低低嗯了一声。
慕韫姝洗漱完准备睡觉，却意外地看见平常从不肯多读几页书的人现在居然还在挑灯夜读。“该睡了，明日再起来看吧。”
林瑾瑜看了看剩下的大半本书，劝道，“你先睡吧，我答应他明天要背给他听的。”
慕韫姝皱起眉，“他罚你了？”
林瑾瑜笑了笑，“还好只是罚我背书。”
慕韫姝拉了被子抵在下巴处，睡意袭来迷迷糊糊地嘟囔，“他凭什么罚你……”
凭他是我爹啊，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林瑾瑜不知道慕夫人是怎么和慕韫姝解释贞元帝身份的，想来逃不过什么亡故父母好友之类的。
从前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慕韫姝解释她的身份，经此一事，她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叹了口气，林瑾瑜凝神看书。
她一夜长大，学会的第一件事却是——
想要保护谁，就要先有权，想要什么，就要去争去抢。
千万别心慈手软。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