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线的爱》协许知潇

29、白荷

　　我不懂那朵花的意义。

　　她没有雪莲的冰清玉洁，没有寒梅的傲骨凌霜，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她甚至不如自己被人描绘那般，亭亭玉立。

　　她从淤泥里生，从浑雨中长，从厚叶中笑。

　　她爱的是尘，喜的是浊，滑走的是珠。

　　花苞含羞，花开娇艳，花谢凋零。

　　羞有人羡，艳有人慕，谢有人惜。

　　赞曰其不染，曰其高洁，曰其不枝。

　　我只道她艳俗、尘嚣、庸匮。

　　她可以混尘不染，可以一夏灿烂，可以景致人爱。却独独！入不了……我的眼。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我连忙慌慌张张地把卵圆的鹅蛋捧给俐浔，娱乐的杂志塞给晓寒。我又胡乱翻找着抽屉，语文课，我实在想不到应该拿出什么书籍才好。

　　过了一会儿，语文老师进来，宣布大家可以自由阅读课外书籍。

　　如此大好！其实哪是什么课外阅读课，甚至连自习也不算，最多是一节自由活动的体育课。那么，这四十分钟，不就是由我称王称霸的时候？

　　老师的前脚刚走，……老师的后脚随即迈出去！

　　我又从俐浔那儿索回鹅蛋，从晓寒那儿借过杂志，眼珠子又往整个教室都逛了一圈。鱼洋满面春光地同前桌的赵乔讲着笑话，俊修早已团好几个好家伙一起打扑克，中间用椅子当成的牌桌像个围炉一般，热火朝天。洛叶在做什么呢？我忍不住往那边也瞧去，她也不算太闲，只是和着周围的几个小姐妹说着细声的八卦，远不如男生几个敲锣打鼓，生怕不能把老师招回来似的。

　　哪怕再多看一眼，我就得把我的正事给忘了。我打量着桌面上的鹅蛋和杂志。现在是晚上，我隐约感觉鹅蛋隐隐发着光，杂志在微暗的光线下实在提不起我眼睛的兴趣。

　　听说那鹅蛋是俐浔的男朋友送给她的，不禁让人好奇正常人怎么会送一个可以煮来吃的蛋呢？不过纵使我有探索宇宙奥秘那般好奇鹅蛋里藏了什么，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弄坏，把玩把玩已是最大的宽限了。

　　还有杂志，我甚至忘了这是节课外阅读课，我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心安理得。还可以享受到人生巅峰，——当老师转身而回的时刻，所有同学以不到三秒的时间迅雷不及掩耳地还原到最初的模样，慌慌张张随便拿出一本课本，而我则不急不慢、不紧不快地醉心阅读，然后从容不迫地翻开下一页。

　　于是我选择了杂志。但没得意多久，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然睡着了！

　　我梦见了一朵花，一朵从小时候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年夏天都会如约在外公家池塘里盛开的花。那花的周围一片光洁，那花白中带粉，娇嫩可爱，那花像极了……那个鹅蛋？

　　然而不知是好奇还是纯粹想要破坏，我将花撕碎成一地，隐藏的莲子暴露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在蜂窝似的莲蓬里。我把残缺为几瓣的花捧在手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杰作，少不得诡计得逞般洋洋得意。

　　又一朵花又从原来的地方生长出来。我疑惑着，不服输地又摘了一朵下来。

　　又一朵。我逐渐变得愤怒，疯狂地把花一次次折断。

　　但她没给我机会。

　　没有回声，没有呼喊，没有宽恕。在我还来不及从疯狂的心情回复冷静的时候，在一片光洁无迹无痕的时候。

　　最后那花不再变化出新的花，最后枯萎竭尽的时候。

　　我站在一旁，无动于衷，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