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线的爱》协许知潇

28、上城

　　我是一个人。一个要每天无休止工作，无差别对待，无情感可驱使的，人。

　　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玩游戏的时候，看我玩游戏的人问我，“你为什么不这样呢？”或者“你可真是太有趣了。”我自然是笑着迎合般地解释，“啊对，是这样没错。”听话地如他所愿点点画画，过会儿那人便满意的悄无声息了。

　　我意识到他走了，或者是等待到他走了，才在心里又想，“切，又是一个无聊的人。”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为图乐子，并不在乎虚拟的胜负，那扇就在书房兼卧室的绿皮木门开关了好几次也不能打扰我，一个偶然闯入的人能带给我多大的兴趣？那些看久不厌的数字，蹭蹭上涨总是令人愉快的事，我不可否认的喜欢，但一个偶然发现的暴富公式又能带给我多大的快感？总之，过度无聊的人对事情看得都过于慵懒，就如骆驼驮过的包袱更迭而沉默。

　　“麻烦把门带上，谢谢！”我做了一个潇洒的手势表示ok，斜眼顺便瞧了瞧隔壁的书房，那个女孩正用娇甜可人的声音喊麦，兴致勃勃的样子必定是有了不少“老板”的围观。

　　真是令人嫉妒得厉害，自己怎么不能天生拥有那样的歌喉呢？不过我还有正事要做，去晚了可是要扣钱的。我只拿了一件外套，直接按了关机键，就头也不回出了那扇绿皮门。当然，门也甩手关上了，后来又弹了回去。

　　这里是一家餐厅，地处学区金融要地，主营中餐，包括炒菜、凉菜、拌菜等。我是这里的一名服务员，显然是刚聘任的，没什么经验。昨晚虽然通宵做工，但不妨碍我今早的精神依然很好，大概是清晨凉爽的空气打通了我全身脉络吧，我一直有个成为武学奇才的梦想。

　　我用抹布清洗了一番桌面，到处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一直到中午，也只有几个客人光临。他们满意地离开后，店长却少不得数落我。原来他们的满意是在我将茶水混进渣滓、端盘时洒落了一地、把外出聚餐的氛围都搞砸之后，店长忙解释我是个新手、不断赔好道歉之上的。我没有正常人想象中那样不好意思，反而很反感店长竟一直拿这几件事数落我，喋喋不休似的。我的工资不高，纯粹混口饭吃，那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挑事的勇气，但饿死的骨气还是有的。

　　但我的目光却被另一个人吸引了。她站在台前，落落大方，像是一道光。店长依然在我耳畔喋喋不休。

　　“是她。”我在心里诧异地叫出声。那是我的前女友，很早很早之前认识的，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上，很早很早之前就分开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是特地为了逃离她才离开的，这座城市不应该再有她的影子。不应该啊！

　　我皱起的眉头，握起的拳头，暴起的脾气，一下专注在一片空白的脑子。我多想再仔细看看她的模样，再了解她的近况哪怕一点，再邀请她要不要在店里吃点什么，由我亲自服务……？虽然无用，也许就只有无用，甚至还有点丢脸。谁会知道分开后的差别这么大呢，而显而易见我就是个服务员。我犹豫了。

　　这时我朋友勾肩搭背地突然一齐来到了店里，那阵势像极了又酸又痞的小混混。他们见我被店长数落的丧气样还趁机嘲讽了我两句，但终究替我与店长解了围。真不该说他们来得时候或不是时候，对于这群狐朋狗友我也只能以“狐朋狗友”这样看待。

　　朋友看我不动，在一旁推搡着我，“看什么呢，走啦！”

　　的确很没面子，我这样想，不过破碗摔碎了也没有怜惜的必要，想着想着便顺从地和他们往店外方向走了几步。

　　没走几步，我的心里一直是不甘心的，至少再次相遇问候一番也好！这样的偶遇很巧合也很值得一提不是吗？在不同的城市，一生中还能遇见几面呢？对吧？你说是吧？不会再有下次了啊！

　　我一把推开身边的朋友，不顾他们是那样诧异地看着我，转身往回奔去。

　　店里整洁如初，店长还在收银台的位置数着厚厚一沓的钞票，台前却不再有那个光一般的女孩了，吃饭的顾客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但并没有她。她走了。

　　或许她看见了我。或许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吃饭。或许她只是来问路。……最后，她走了。我们连一句话都没说上，除了我留给她的，那一瞬惊讶、渴求、卑微、羞赧、复杂而无力的眼神。

　　我打开手机，看看了今天的收益，还是那串几百几块几分的数字，是从前几天的收益累积加和的。

　　又顺便点开直播间。

　　直播间还没有开播，只是直播间的标题被一个字一个字地改成了，“我，的，城，市，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