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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军队行了三日,越过浅泽直驱梁城,梁城军民提前收到消息,河东大军赶到时,城桥收起,城门紧闭,塔楼光明正大挂上梁字旌旗,煞是刺眼。

      城门前吊挂了一排尸体,每三步一个垛口挂一人,皮肤泛着青灰,脸上故意涂了红,弄成祭祀的纸扎人偶模样,嘲弄来者。尸体无不身穿周国朝服,去探路的斥候来报,被杀的都是周边的地方官员,说是要将人送给萧存光,贺他从鬼门关回来。

      “对面主帅是谁?”萧存光想知道谁有这个胆识,敢在阵前挑衅。

      “萧晏,萧铖的二儿子。”副将定炜答道。

      算起来还是他的堂兄,干谋反这一行,全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来就是脑袋系裤腰带上,自然不怕他。

      “他们打算怎么打赢这场仗,把尸体当炮弹砸死我们的人吗?”不怕死是一回事,必死就是另一回事了,地上的军备模拟陈列双方兵力,守在梁城的最多只有十万军民,还要算上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两方实力悬殊。

      “差不多这意思。”霍陵在这个时候走进营帐,手托着兜鍪,一脸的风尘仆仆,“萧晏把老幼妇孺抓进营里,打算当做肉盾,挡我们明日的冲锋。”

      李仪跟在后面进营,他负责统率策骑军的指挥,迎面看见萧存光时脸僵了一僵,请礼时眼睛不知道瞟到哪儿去。知道这家伙居然是当今皇帝,李仪当时都惊呆了,再想想都护的态度,一来二去,每当看见两人在一起时,神情就古怪起来,脸都无法自如。

      萧存光没注意小节,听了霍陵的话,说:“那些人不都是梁城军的家眷,军心溃散对他有好处吗?”

      “倒不是全抓,至少守城的士兵不会看见他们的老父老母在城下,被抓的是在会都的将士家眷。”霍陵说,“我猜明天的仗打完,消息就会传到会都,说河东军如何屠城,杀尽老弱妇孺。死无对证,反而能用这一着激励军队攻下会都。”

      “所谓哀兵必胜。”定炜不无担心,战场瞬息万变,往往因为一些看似荒谬的理由扭转局势。

      萧存光:“他们散播消息,我们也可以。派人将战况带回会都,让梁城的将士看看自己以性命拥护的人,是怎么对待他们家眷的。”

      李仪说,“两方正在战时,天天有恶意散播的传闻,他们未必会信。”

      “消息如果能在我们攻城之前传到会都,情况就不一样。”萧存光说,“还没打呢,就预知会被屠城,再蠢的人也会疑心。”

      定炜点点头,“至少能洗清我们头上的恶名。”

      但这么做对梁城内手无寸铁的人质毫无得益,明天一早他们依然会被推上战场,直接杀死他们的依然是河东军的铁骑。

      “这里离会都有两日脚程,是否延后攻城的时间?”李仪这样问道,他率领的策骑军发起第一波冲锋,沾上无辜者鲜血在所难免,多一天能让他的士兵多一点心理准备。

      商议的过程中,霍陵显得寡言,他似乎在想别的事情。交战在即,有什么比打下眼前的城更重要?萧存光捡起代表后翼军的旗棋扔向他,“都护在想什么?”

      棋子掉到霍陵怀里,他拿手接过,放回战势地形上。看向众人,他问:“空气的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空气中混杂了很淡的硝和磷的味道,在晴朗无风的日子是不会飘到城外营地来的,许是天公有心眷顾,今日有阴云,海面上卷了些风浪,将梁城的硝烟气吹上来,仿佛萦绕一股年节的喜庆味儿。这味道极浅,饶是得到提示,没有多少人能嗅出,霍陵常年泡在道观,对火药的气味尤为敏感,一路上才有所察觉。

      回报证实他的猜疑,萧晏在城墙后布设火炮车,焰硝、硫磺混了毒粉捏成人头大小,铁罐码实,火炮车投掷过墙,威力足以将一个人撕成碎片,四周延烧成焦土。无辜的肉盾截下骑兵,随即投向火炮,不费一兵一卒,瓦解河东军的攻势。

      “无用的挣扎,任他怎么打,我们总有人能冲过去,除非炮弹神乎其神,一处空隙都不留。”定炜说道。

      “炮弹打完以前,冲锋的士兵都是送死。”萧存光有些不乐,如此一来河东军的伤亡极大,他不想这么做。

      “我是不怕死,也不乐意白死,谁知道他娘的造了多少铁罐子,来一个中一个,这样太窝囊了!”中营的将领这么说。

      霍陵问回报的斥候:“你看见他们把炮弹都放到什么地方?”

      斥候回想了一阵,他泅水到河岸边,藏身树冠,才勉强看见城墙内的动静,火炮车的架设他清楚,黑压压的炮罐子从推车上运来,存在哪儿却没有头绪。

      萧存光预感到他想做什么,接下问道:“有办法送几个人入城吗?”

      “有是有,梁城的暗渠通向地下,从河床挖通泥土大概能找到暗渠的入口。”斥候说,“只是通道极为幽闭,就是一小段路常人都无法忍受,兼沼泽气甚浓,进去可能会窒息而死。”

      各营的将领不约而同将目光聚焦,等待霍陵发号施令,军队奉萧存光为主帅,到了关键时候,他们更想知道原来的统率打算怎么做。

      霍陵只是说:“今晚之后,可能会下雨。”

      下雨水涨暗渠进不去,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萧存光想了想,对定炜说:“从营里挑十个自愿的人,要靠得住的。”如果一切顺利,这个任务十个人绰绰有余。

      定炜答应了下去,萧存光抬手,“都回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将士们躬身离开,他本来以为霍陵会主动留下与他商量是否延后攻城时间,如果是,延后到什么时候。然而霍陵在众人后面,丝毫没有放缓步伐,看来没有停留的打算。

      大鹅好像知道萧存光的意思,扑棱翅膀上去,啄了霍陵靴子一口。等他皱着眉转过头,大鹅又若无其事踱步走了。

      “它好像跟你结梁子了。”每次霍陵进帐,大鹅总要伺机啄他,整场会议藏身角落装睡,最后一刻终于让它逮住机会。

      霍陵神情颇为复杂,过了一阵终于按下与大鹅计较的怨气,转而对萧存光说:“你小心别让它出帐。”

      “‘将军’是救驾功臣,你多担待。”萧存光笑了一阵,然后说,“你好像整天心不在焉,为什么?”

      霍陵站在原地,心思被猜中似乎有些不自在。

      “如果是前两日行军太累,你大可以休息,督军的事自然有人替你分担,不必强作精神。”萧存光顿了顿,他原意关心对方,只是一开口吩咐味儿太浓了,还不如女儿身时与霍陵说话自然。

      静了一阵,霍陵眼眸微垂,“知道了,军营的事交给李仪料理,我待会儿就回帐子睡觉。”

      “去吧。”萧存光抬手让他离开。

      “如果明天对面把我炸飞了,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少挑衅人家。”他揉着鹅的胸脯,温柔地威胁它,“炖鹅鲜香,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把你送去伙头。”

      大头鹅直勾勾盯着他。

      “他有事瞒着我,”萧存光自言自语,“还是我自己做贼心虚,看人总觉得不对劲?”他应该试着向霍陵解释从前自己态度诡异的原因,只是……怎么说?是阎王让我这么对你的?坦白势必要交代重生之前的因缘,天方夜谭般的前因后果,他会相信吗?还有上一辈子自己死在他手上,即便他可以将两世人分开看,霍陵知道以后难保心里不是滋味,戳开了秘密反而不知如何面对对方。

      萧存光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开战在即,脑子里净是些没用的,知道霍陵的心思也不能打赢明天的仗,想来作甚?在他面前演璧斯演久了,连思春行径也一并摆不脱,搞到自己古古怪怪的。

      “让定炜稍后过来,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萧存光吩咐完帐子外的巡兵,薅了薅鹅,“再啄谁一口,我就拔你一根毛。”

      大鹅嘎了一嗓子,拉了泡稀粪表示它不同意。

      趁侍从清洁帐子,萧存光离开封闭的空间,走到营地外面。

      快入夜了,步兵团仍在围筑的平地上练习击刺,越是最后一刻越不能懈怠,夜晚营地火把够不够多而亮,人声是否足够浩大,都可以让敌人震慑。看见他经过,士兵一一拱手行礼。

      校场之后是几个将领的帐子,定炜的也是其中之一,萧存光点头应过礼后,穿过校场,打算直接找他问事。几个麻布帐子都是一样的制式,绣样也没多大的区别,他左右看了看,平日众人经召集去见他,没有他找人的时候,自然都不熟悉,随便挑了一顶,拉了拉帘外的铃铛。

      ……掀帘子出来的是霍陵。

      一身墨色箭袖绑腿,青巾系在颈边,看见萧存光时明显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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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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