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间月》满满栀

21、第二十一章 夭折（中4）

　　这件事情，她回去想了很久。

　　还是给林希发去了信息，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林希算是她最亲近的朋友了。

　　夜深了。

　　但林希并没有睡觉，她给自己温了一杯热牛奶，喝完再睡觉，这是她一贯的习惯。

　　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短讯，她似乎并不意外冯玥南找她这件事情。

　　“怎么了？”

　　“有点事。”

　　“嗯？”

　　“……”冯玥南此刻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于曾经的她而言，林希确实算得上她的好朋友，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是旧友重逢，时日尚短，又还存在多少真情呢？

　　反之，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跟章母，她怕她担心，本就病在床榻，还要替她操心，很是不忍；跟冯父或者是冯谦，那就更不能说了，一旦说出口，难保不齐会跟施宇告状，或者是被暴力或者变相使用暴力的方式“劝回”，到时候只会功亏一篑。

　　“林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寻求你的建议。”

　　林希从小脑子就好使，比她聪明很多，又是从国外回来的，自然见识比她要多，应该能比她作出的选择更加的妥当和安稳。

　　“你去找了常郡亭？”

　　“嗯。”

　　“那他怎么说？”

　　冯玥南简述了一下，略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那就先按照他说的做吧，毕竟他是律师，总比我们这些人要专业的多，专业的事情就得让专业的人去办。”

　　“好。”

　　“还有阿玥，虽说常郡亭是我们的校友和识相的人，但终归不能占人家便宜，律师费是多少就多少，这你得跟他提前提，好让心里有个数，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是在占便宜咨询，办事不给钱，白嫖知识。”

　　“好，这个我问了他的，他说不急，应该是会按照规则收费吧。”

　　“那就好，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

　　“那至于你前夫——？”林希小心翼翼的开了这个话题，回国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冯玥南已经结婚的消息，这还是在那次聚会上偶然听人说的闲话，所以她对于冯玥南这次主动提起的话题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也不会这么的淡定。

　　-

　　那晚「碧水汀」内。

　　林希在冯玥南出去之后就一直百无聊奈的喝着小酒，空气有点闷，就顺道溜达出去了，手里的酒杯也顺带捏着出去。

　　只是她和冯玥南走的方向不太一样，再加上会场的路线图本就错综复杂，两人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就没碰上面。

　　不过很是凑巧，林希也是在厕所听到的这个消息。

　　洗手池的镜子前，三人正在聊着八卦。

　　林希本来是不想听，直接略过，但没想到突然听见了熟人的名字，一下子来了劲，她最近在撰写英国文学之言情小说，正好找找素材。

　　女A：“哎哎哎，你看到来的我们班的同学没？”

　　男B：“看到了，没一个能下手的妹子。”

　　男C：“啧，你满脑子都是想着这些东西，你也太黄了吧。”

　　男B：“装，别给兄弟我装纯情男大啊，这年头谁参加同学会不是为了这些，真以为忆往昔同学情谊呢，这不煞笔吗。”

　　男C：“刚刚聚餐的时候看到一个妹子挺好看，不知道叫啥名，就是混乱的时候班长厉声制止的那会儿。”

　　女A：“好像是冯，冯玥南吧，她是挺好看的，以前算是个小班花了，现在样子虽然变得有点儿，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好看的。”

　　男B（震惊）：“我去，不是吧你俩，真不知道这娘们儿的丑事，我可不敢招惹这样的人，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女A&男C：“？”

　　男B：“这女的，大学的时候未婚生子，听说早早就辍学了，最后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家里人急急匆匆把她给接回去了，我有个朋友跟她一个县的，听说，我是说听说啊，找了个混混结婚了，现在打着零工呢，哪像咱们这般光鲜亮丽的，能在大城市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说出去，这不有面吗，啧啧啧，这种女的送上门我都不要。”

　　女A（面露难色）：“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

　　男B：“这有啥不好的，我是当你俩是自己人才跟你们说这些，别人我还不乐意讲呢，听说那混混家里还挺有钱，谁知道是不是拜金女，为了钱才想着用孩子拴住他，不过她这算盘倒是打了个空，最后人家家里破产了，你说可不可笑。”

　　男C（惋惜）：“那她还挺可怜的。”

　　男B（讥笑）：“如果我是她，肯定不出门，生怕别人知道我的丑事，人呐，真有些不要脸的，谁知道是不是出来钓凯子的。”

　　女A：“别说了，别说了，被人听到不好。”

　　男B：“怕什么，有本事做，没胆量听点闲话，这才哪到哪啊。行行行，不跟你俩唠了，好话都归你俩说了，这不八卦吗。”

　　……

　　说罢，三人推推搡搡的走出了厕所间，并未注意到隐藏在拐角处的林希。

　　林希大步向前，把酒杯搁置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仔细消化着刚刚偶然听到的讯息，突然觉得很是头疼。

　　往事扑面而来，似梦幻影。

　　回到碧水汀后，林希就一直沉默着。

　　后来看到冯玥南回来后脸色不太好，也并未提及此事，她想她不说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如不愿，问再多也是无意义。

　　她们本来就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贸然的打听隐私，也不是她的习性。

　　她只是觉得如果她真的想说自然会主动告诉她，就如同现在这样。

　　看来，在她心里还是把她林希当作朋友的。

　　-

　　冯玥南只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沉了一下。

　　她很敏感，对方哪怕是呼吸那么细微的变化她都能察觉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了一句，似乎很怕对方会因此疏远她，她的不提前告知也是有苦衷的。

　　“怎么了？”

　　“没事，如果有需要，若我能帮得上的话，尽管来找我。”

　　冯玥南听她这么说，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最起码是有人站在她这边的，以至于不会孤立无援，至于之后的路该怎么走，那是下一步的事情。

　　“好。”

　　林希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放在柜子上的诊断书。

　　无言。

　　纤长的手紧捏着玻璃杯，将里边的牛奶，一饮而尽。

　　-

　　很显然，这个夜晚同样难眠的还有一个人。

　　“你都在这屋子里转了几个圈了，你今天出门到底干啥去了，回来这么忧心忡忡？”

　　谢明半倚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腿简直无处安放，就这么随意的搁在地毯上。

　　“没事。”

　　“我去，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来，和兄弟我说说，有啥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别闹。”

　　常郡亭的表情是异常的严肃和认真，一整晚他都拿着手机，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是他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这才刚刚过去了一天不到，应该还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就算没有差错，难道就没有什么细枝末节的问题要问的吗？

　　随意的扯着领带，慵懒的模样中又夹杂着一丝焦虑，常郡亭生得好看，所以即使做任何动作都能让人觉得他跟海报上那些凹着精致造型的模特一样美丽。

　　所有人都觉得他温和又好相处，实则不然，除了身边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其余的都漠不关心，温柔的表象下包裹着凉薄的本质，好像在笑，又好像只是笑着，疏离的笑意不达眼底。

　　谢明是深有体会，所以对那群喜欢他温柔的小姑娘不屑一顾，她们呐不过是喜欢他的表象，等真正相处后就知道什么叫做温柔刀，伤人几乎不见血，还能让人觉得他温润如玉。

　　他记得这小子高中的时候高冷得很，不知道为啥后来突然转了性，开始走温柔系路线了，可能是觉得这样更受人欢迎吧。

　　“没什么事，就坐着，转的我头晕。”

　　谢明依旧是一副贱兮兮的口吻，别人愿意讨好着他，他偏不，他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的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这就不是他的脾性。

　　常郡亭耷拉着脑袋，肩膀自然的垂下来，额前的碎发虽然有些凌乱但更显得人清爽而有少年气。

　　“不知道。”

　　“啥？”

　　“算了，我去洗澡了，今天有热水吧。”

　　常郡亭把袖子一撸，卷了卷边，就站起来往浴室门口走。

　　“矫情，不说拉倒。”

　　谢明正倚靠在沙发上，咔滋咔滋的吃薯片，他心想，黄瓜味的还挺好吃，明天得多买几包囤着。

　　浴室内的灯亮起，水雾慢慢的爬上了镜子，一点点变得朦胧不清。

　　淅沥沥的水敲打在大理石板上，男人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眉眼冷峭，垂眸时却又能看见如同蝴蝶般扑闪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

　　既清冷疏离，又温和近人，完全相反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是相得益彰，自成一派。

　　氤氲的雾气愈深。

　　前路是何方向，谁也不知道。

　　但既然他们又重新遇见了，这是否是所谓的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