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间月》满满栀

20、第二十章 夭折（中3）

　　天色氤氲。

　　让人的心里也蒙着一层轻轻薄薄的雾气。

　　冯玥南有些后悔打去了这个电话，只是刚一挂断了电话她就有些后悔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她似乎总是这样，在决定的时候信心满满，但是在付出行动的时候总是畏手畏脚。

　　比如现在，明明她已经迈出了这勇敢的一步，但却止步不前。

　　她真的该去叨扰他吗，冯玥南总是觉得自己有几分利用的意味在其中，就连当初索要他的名片也是，是否也是有未雨绸缪的意思呢？

　　没有多加打扮，只是胡乱的收拾了一下。

　　瘦削单薄的身体显得人略微有些憔悴，破碎中又夹杂着一丝清丽。

　　似乎即使不施粉黛，这张面庞也十分惹人怜爱。

　　但此刻的冯玥南却顾不得欣赏，她的双目里都是愁容的红血丝，她的焦虑几乎就要遍布全身，纤瘦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压根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外界天气的寒冷，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怖与不安？

　　是否已经走到了绝路，还是另有一条开辟的新路。

　　她不知道。

　　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裹着一身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大衣就出了门。

　　走在路上的冯玥南一直是发着呆的，但即便是这样，脑子里还是清醒着的。

　　她一直在思索着等到之后见到人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和话术，该怎么有条理且逻辑清晰的叙述整个过程？只是越想就越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你拼命地想要理顺，但反而事与愿违，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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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街角的红绿灯路口。

　　冯玥南提着一笼小笼包边走边吃着，红灯的时间还有很长，小笼包鲜嫩多汁，一口咬下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蜜汁香油的味道，不由得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到底是用什么调制出来的呢？

　　吮吸的汤汁顺着舌尖到达喉咙，肉剁的很是细碎，不柴，很是嫩滑。

　　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出门的着急，与人有约在先，应当堂食口感为最佳。

　　配上店家特制的姜丝，柚子香醋，秘制酱油……配以小笼包，那真是美味至极。

　　想想，倒是更饿了几分。

　　绿灯亮起，她囫囵吞枣的咽下手中的包子，加快了步伐。

　　待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冯玥南用纸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渍，对着化妆镜用指腹摸了浅浅的一抹唇膏。

　　“抱歉，是我晚到了吧。”

　　冯玥南一到二楼的位置就给人弯了弯腰浅浅的鞠了一躬，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是何神色。

　　“没关系。”

　　淡漠的声音不近不远的传来，倒给人一种莫大的安定感。

　　一直到声音的传来，坐定，她才仔细打量着对面的那个人，只是觉得陌生又熟悉，更增添了一份亲近感。

　　他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光彩照人，似乎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只是那么随意或者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却也让人挪不开视线。

　　“电话里不方便说太详细，实在是抱歉约你出来。”

　　“没关系，我刚好也在这附近，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方大方轻松的态度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冯玥南抿着唇，咬了咬牙，她知道对方是在说客套话，早在来之前她就百度了对方的资料讯息，像这样年轻有为的律师自然是有人排着队的找他，更何况像她这样小的案子压根拿不到什么分成，只是耽误时间罢了。

　　她半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麻烦人家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个旧时校友的身份，对方多半会拒绝，如今答应她听听诉求不过是不懂得拒绝而已，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般的乐于助人。

　　“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

　　“放心，我是不会泄密的。”

　　“不，不是……嗯，我只是想问咨询费多少？会不会太贵。”

　　“哈……？”常郡亭似乎是没有预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有些哑然，随即笑了笑，“这样啊……”

　　“没关系，我不太贵。”常郡亭狡黠的笑了笑，显得人增添了一抹俏皮的色彩。

　　冯玥南看着他轻松地笑意，似乎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他的身边显得很是放松和自在，是自己这些年从未有过的。

　　“谢谢你，只是这件事情说来很复杂，总而言之就是我要离婚，而且想要争夺到我女儿的抚养权！”

　　冯玥南的眼神很是坚定，在提到离婚的时候还是有些怯懦，一时间的迟疑，但是在谈及女儿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坚定，似乎一步都不肯退让，她是不会把星星留给那个没有人性的前夫的，对，在她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一刻，在她的心里，他就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了。

　　“你结婚了吗？”

　　冯玥南捕捉到对方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些的不确信，她知道这件事情确实难以启齿，或许很多人压根瞧不上她这样的人，在同龄人还在自己所热爱的领域里拼事业的时候，她却早早地辍了学结婚生子，对于她来说，这一直是心里的一根刺，而如今终于下定决心要拔除了。

　　“是，但我现在决定要离婚了。”

　　终于，终于能说出口这句话，似乎她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她不敢，她懦弱，或许是这些年的打压使她不敢反抗，不敢逃离，可是人的一生真的要如此忍气吞声的度过吗？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无法重来的旅程。更何况，上行下效，星星能有这样卑劣的父亲，往后能受到什么好的教育，得到什么好的成长呢，不过是在潜移默化中成长为和她父亲一样的人。

　　可悲，可叹，她不愿如此。

　　过去的过错已经够深了，她不愿意再一错再错，及时止损，才是现在最应该选择的一条道路。

　　“好。”

　　她的思绪被他的这句“好”给打断了，她没有料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的答应，她以为还需要很多费力的说辞才能说服对方，从来都没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她也从来没有抱有什么期望。

　　只是这简短的一个词，倒让她内心泛起一些心酸和苦楚，泪水几乎就要脱眶而出。

　　“你不再问问为什么吗？”

　　冯玥南还是不敢相信会有人选择帮助她，她只是失望太久了，不敢再空欢喜一场了。

　　“我不问原因，只看证据。”

　　“好，我……”

　　“但是——”没等冯玥南把话说完，常郡亭就打断了她，“如果能协议，自然是最好，万一不行就只能诉讼了。”

　　“协议？”离婚协议？，冯玥南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突然又开始颤抖起来，如果她把离婚协议独自拿回家给施宇签字，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威胁，恐惧，侵袭全身。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那就依常律师的意思办吧。”

　　不管如何，只能先这样试试了，不然能怎么办呢，诉讼的时间太长了，多拖一天的时间就会多一天的变数，听说现在排号也很难，这是她在便利店上班的时候听大姐们说的，没想到到现在自己派上用场了。

　　“冯女士，您不用这么客气，好歹我们还是校友呢，现在也算是你的律师了，别担心，事情会顺利解决的。”

　　冯玥南听着常郡亭学着自己刚刚说话的口吻，轻松诙谐的语气，不免有些哑然，倒是让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顺利？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的解决吗。

　　如果是，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常律师，那就多谢你的咖啡了。”

　　冯玥南举起咖啡杯，摇了摇残留的一些灰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卡布奇洛，咖啡品种当中很甜的一种，有奶泡，可能是她年纪大了，终究是吃不了苦，喝点甜的也好。

　　“你去哪，我送你吧。”

　　常郡亭今日正好在附近办事，也开了车过来。

　　车体通黑，沉稳，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冯玥南从坐上车，就开始发呆，她很不擅长跟人沟通和交流，也不知道怎样跟异性合理的相处，就一直沉闷着。

　　“是太冷了吗？”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冒出，吓了她一大跳，结结巴巴的开口，没成想嗓子干涩的打紧。

　　“啊，没，咳咳咳……嗯。”

　　常郡亭顺势调了调温度，语气中带着几分摸不清楚情感的柔和，温声道：“现在还冷吗？”

　　“没，不，不冷了，谢谢你啊。”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冯玥南倒是被闷到不行，这温度也调的太高了些吧，她把头半埋进围巾里，红晕慢慢的爬上了脸庞，如同天边的晚霞，稍纵即逝。

　　只是这多余温暖的后果就是——

　　她在一下车的同时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刺骨的寒气。

　　“嘶——”

　　真冷，赶紧回家。

　　常郡亭半倚靠在车门，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随意的搭在车顶，看起来纤长又有力量。

　　他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松垮的领带，清了清嗓，正声道：“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我会自己尽快解决的，不会太麻烦你的。”

　　很显然，冯玥南会错了他的意思，完完全全无视了常郡亭眼里的那份期待，似乎就差说出口，我不嫌麻烦，甚至我很欢迎你麻烦我。

　　常郡亭被这话堵了个全，哑然笑了笑，很是无奈，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冯玥南抬头看了看天色，回道：“那就回头联系。”

　　“好。”

　　应应地答应了一声，似乎也只能先这样了，反正来日方长。

　　冯玥南看着渐渐淡去身影的汽车，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是遇上了一个好人。

　　她的运气也不差嘛。

　　正所谓否极泰来，事情总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