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间月》满满栀

19、第十九章 夭折（中2）——预言梦

　　冯玥南自从那天回去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

　　烧得糊涂。

　　嘴里还一直不停地嘟囔着胡话。

　　但好在她还年轻，总能扛得过来，所以不怎么打紧。

　　噩梦。

　　又是从半夜的噩梦中惊醒。

　　冯玥南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了，怎么也醒不过来，冷，深入骨髓的冷寂。

　　「梦魇来临」。

　　冯玥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只见周身都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重重叠叠的，看不清前方，也回不了后路。

　　脚底就好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拼了命般想快速的疾走但是抬不起腿脚，眼前尽是雾蒙蒙的一片，她好像睁不开眼睛但又好像是能看得见一星半点的周身环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玥南无法估量和计算时间单位，这里的世界仿佛时间是停滞住的，迷迷糊糊的，昏昏沉沉的，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蒙在她眼前的那层重重叠叠的充斥着冷色调的雾气终于散了……

　　只是。

　　C市，扬子路，筒子楼十九层1905。

　　这是她的现居地。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楼下呆滞的望着楼上的窗户。

　　如同惯常游戏里驻足的NPC一般，仿佛在等着玩家触发某种游戏条件才能自如行走。

　　是什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迸发出来，最终抵挡不住某种莫名磁场的力量，又沉寂下去。

　　又过了几秒钟，“冯玥南”终于好似回过了神，嘴里一直嘟囔着：“哦对，我是要给女儿出去买菜做饭，嗯，我怎么在这里发呆呢，哦，一定是在看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吧，阴霾着的，啊，等会要去天台收拾床单衣物，对，就是这里，我肯定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了。”

　　机械式的个人交替对话，在此刻阴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和不寻常。

　　楼道好像比平常更加的潮湿了。

　　大片大片的水渍，衬得地面很是光亮和干净。

　　楼梯都布满了暗绿色的苔藓，一簇又一簇，但“冯玥南”就好像并没有看见这些正在快速生长着的植物一样，视若无睹。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整栋楼都空旷的、安静的就连夹板内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洞悉得一清二楚。

　　但就这么径直地走着，一步又有一步，一层又有一层。

　　直到——十九层。

　　防盗门上都布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四面八方的聚拢着中心，似乎这道门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门锁上也是一簇潮湿阴暗的苔藓，“冯玥南”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视若无睹的用手轻描淡写的将植物连根拔起，泥土和汁液瞬间遍布了她的整个手掌心。

　　“她”并未从随身带挎包中拿出纸巾擦拭污秽，反倒就这么径直拿着钥匙，旋转，咔嚓。

　　门开了。

　　滴答滴答，粘稠的植物汁液就这么如同黄豆般的大小呈自由落体运动，牢牢的吸附在地板上。

　　屋内，只有星星一人在认真的做着手工作业。

　　“妈妈！”

　　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实在是突兀，就仿佛门锁是一个介质，当开启的一瞬间就会打开Start的那个开关。

　　整个屋内并没有楼外的被冷色调浓重裹挟着的雾气，反倒是充斥着截然相反的暖色调，温馨和谐，一派祥和。

　　“星星啊，乖乖写作业，妈妈要去做饭了哦。”

　　“好！”

　　“冯玥南”僵硬的系好了围裙，从楼道走进房屋这十分钟内，上下睫毛的复合频率远少于十下，食材也是清一色的半加工原料。

　　随即画面一转，就好像老电影里的胶带发生了故障一般，一卡一壳，似乎按下了加快键。

　　女人的呜咽，男人的咒骂，幼童的抽泣，声声不绝，交织一片。

　　只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随即戛然而止。

　　神志随后逐渐清明。

　　蒙尘似乎如抽丝剥茧般层层淡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凄惨无比的“案发现场”，冯玥南的手里不知为何多了一根狼牙棒，并不像是新买入的，倒像是放置或者搁置在某个角落里很久很久了的物件，顺手抄起的，缠绕着一些数不清的发丝，沾染着地面的灰尘污垢，还有一些血迹斑斑点点……

　　狼牙棒上的锥刺很是尖锐，倒刺深入肌理，触骨。

　　“嗬嗬嗬”。

　　脖颈就仿佛被什么人紧紧掐住一样，动弹不得，呼出的气体只出不进。

　　她并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仿佛灵魂已经游离了躯壳，动弹不得。

　　四处一片狼藉，难以入目。

　　「结局」。

　　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几个字。

　　这会是既定的结局吗？

　　-

　　“咯咯咯～”

　　随着一声鸡鸣。

　　天慢慢的亮了起来。

　　天际浮现起一片鱼肚白，像是瀑布一般漫向空中各个一隅之地。

　　鱼肚白，是黎明时分的最初迹象，也预示了一场噩梦的醒来。

　　冯玥南依旧是躺在阁楼的床铺上，只是额头上尽是冷汗。

　　她并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觉得醒来的时候心口闷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了出来，又沉寂下去。

　　恐惧，余留下的一丝半点的情绪足以吞噬全身。

　　她总觉得如果这件事情不尽快处理，之后的演变会大大超出她的预期，最终持续达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双手颤抖的几乎快要握不住水杯。

　　三两点水珠从玻璃杯里溢出来，浸湿了一小片衣角。

　　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一个并未备注的号码。

　　“喂，请问，是常……律师吗？”

　　对面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并未想过她会主动给他打这个电话。

　　冯玥南的心里有些忐忑，或许——这会是她抓住的最后一个救命稻草。

　　这些时日，自从那日一别后，常郡亭就从未收到过她的任何讯息或者来电，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只是此时她的来访，倒是让他有点捉摸不透心思。

　　-

　　会见的地点定在市内的一家咖啡厅。

　　上午九点三十分。

　　常郡亭到的很早，他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足够的安静隐蔽但也可以清晰地观察得到楼下的一举一动。

　　“一份抹茶慕斯和美式咖啡，谢谢。”

　　常郡亭少见的穿了正式的西装，系好了领带，选择的颜色很衬肤色，蓝黑色的哑光色泽显得整个人很是英气，挺拔的身姿，成熟但又不失少年感。

　　就连一旁的服务生都看得失了神。

　　敏锐的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他偏着头，沉稳的嗓音：“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我马上给您下单。”

　　服务生显得略有些慌乱，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不礼貌和行为上的不够专业。

　　“好，谢谢。”

　　常郡亭看着天边的云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想起临出门前，谢明对他的揶揄。

　　“嗯？你是有什么很重大的案子吗？”谢明一脸不解，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常郡亭这般的打扮过自己了，倒也不是衣服上的过于精致，而是整体散发出的诱色，犹如一只张开五彩斑斓翅膀的孔雀。

　　“或者说，你，不会要去约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常郡亭一脸黑沉的盯着笑的癫狂而不能自已的谢明，这人嘴也太聒噪了，不能放他出去到处瞎说。

　　谢明见他不太高兴，连忙改口：“开个玩笑嘛，你看你这样打扮多好，多招点桃花，争取年前能谈上女朋友，明年就结婚，争取三年两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啦，不逗你了，祝我们的小常同学旗开得胜，拿下这个case！”

　　果然还是误会了。

　　常郡亭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算了，就让他这么理解也不算错，免得越抹越黑。

　　突然街角处出现了一抹身影打断了他游离的思绪。

　　很是清丽的背影站在红绿灯街口，似乎与周围的人群都不在一个图层之内。

　　他看着她慢慢地走进来，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焦躁和紧张，银制的汤匙逆时针搅拌咖啡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嗯，他该如何开口呢。

　　是先说好久不见呢，还是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她如此焦急的找他，一定是遇见了自身无法解决的矛盾与问题吧。

　　一瞬间的工夫，他想了很多很多，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她的忙，他不知道此时他们的关系该如何进展，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咨询罢了。

　　待对面的人坐定，轻描淡写的瞟了他一眼，似乎眼底也是蕴含着浅浅的一丝惊艳。

　　常郡亭没有多加干预对方的谈话，毕竟是她主动先找上门来的，自然有她自己的主意和思绪，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倾听，且给予专业的意见。

　　只是静静的坐在对面等人叙述完。

　　常郡亭几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立马恢复神色，只是浅浅的问了句：“你结婚了吗？”

　　“是，但我现在决定要离婚了。”

　　简短的一句话，但蕴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讯息。

　　他仔细地思索和咀嚼着这其中的含义和意味，并没有花上半分的时间。

　　“好。”

　　他没有询问原因，就决定站在她这边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