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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百密一疏命使然 ...

  •   “铮~”琴弦被用力一挑,一派肃杀之音随即袭来。
      前村半夜闻吼声,何人按剑灯荧荧。《广陵散》杀气极重的曲声在这样宁静的夜,无疑显得格外森寒。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空寂的室中惟见剑光飞射。
      手指一指一指狠狠削过琴弦,在这场敌对的仇杀中,英雄拔剑,便如那韩信背水一战时的决然与酣畅。笑傲天下,自古英雄多壮志,只叹一将功成万骨枯,长久的争逐与较量之后,迎来的往往就是最后的决战。而今夜,便是决战。
      早在两个多月前,当今圣上因身体一直都不大爽利,而兴起前往九华山肉身殿参拜地藏菩萨之念。于是便颁下圣旨,着晋王魏王和赵王伴驾,太子监国。而就在太子监国期间,朝中大小官员升迁任免不断,凡与我晏家交好的官员或保持中立者一律被迁被贬,更有甚者遭遇罢官免职;另一方面凡分属穆家门下的官员,则被大力地提携。由是,朝野上下人心浮动,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就在一个半月前,朝中元老当今帝师申屠阑因在朝会上指责太子“任人唯亲”,引起了太子大怒。又兼申屠阑顶撞了太子之后仍拒不低头,急怒之下的太子便要将申屠阑拿下处斩。后幸得全体朝臣跪下求情,并足足求了一个时辰,方才作罢。但即便如此,申屠阑也在这之后被罢了官。可怜三朝元老,竟因此被气得一病不起。
      如此,又折腾了近半个月,等到皇上的圣驾归来,鸡飞狗跳的建康方才重得平静。与此同时,伴随圣驾而归的还有无数官员弹劾穆家乃至太子的奏章。皇上接到这些奏章后,勃然大怒,再加上得知自己素来敬重的申屠太傅亦被罢官在家,便拟旨申斥了太子一顿,并令其闭门思过。
      此旨一出,朝中缓和了没几日的气氛又重新变得紧张起来。其中官复原职的申屠阑更是直接领着几位朝中的肱股之臣上奏,请求皇上废黜太子令觅人选。而皇上竟也没如往日一般断然斥回,仅是说要再仔细考虑一番。于是,朝中的局势又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思绪流转间,琴声已然变得激越,便如那刀剑相碰之时,火星飞溅,寒光四射。而就在彼此相斫之后,留下的也仅是烟花绽放后的湮灭。最终,在呜呜的琴声中,英雄找到了各自的归宿……
      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我抬首淡淡地问:“外面的情况如何?”
      “回小姐,建康的九门俱都紧闭,城中也已被下了宵禁。目前的形势还不甚明了,不过……”寒枝说到这儿,便顿住了。
      我蹙起了眉:“不过什么?”
      “不过老爷刚刚在见过一个宦官后就立刻进宫了,”寒枝说完又补充了句,“奴婢适才依稀听见那个宦官似乎跟老爷提到羽林军①、骁骑都尉②还有江台大营等词。”
      江台大营?我一挑眉,掌握了它可就等于掌握了整个京畿之地的军权啊。
      看来,胜负即将揭晓。

      元贞十六年十二月十九,元贞帝下旨:“太子姒燿素行跋扈,私结朋党,扰乱朝纲,朕怜其自幼丧母而姑息已久。然其不思悔改,更于闭门思过期间带兵逼宫,实乃丧心病狂、大逆不道。朕于痛心之余,亦知其实难承祖业,今痛下旨,废黜姒燿太子之位,囚于城郊别苑之内,重兵守之。望其可自我检之,用心改过。”
      而伴随废黜太子旨意而下的,还有一旨:“晋王姒烜忠孝仁义,人品贵重,更兼平定逼宫乱党及时保驾,其果敢睿智深肖朕躬。朕于慎思之后,深觉其可克承大统,而今下旨,立姒烜为太子,即日入主德熙宫,望其不负朕之厚望。”
      由此,一场旷日持久的夺嫡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
      元贞十六年十二月廿四,小年。
      我捧着个手炉,站在廊上,望着廊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天灰蒙蒙的,彤云厚积,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六出纷飞,漫天飘散,偶有一两片飘到我身上,却又在顷刻间融为了雪水。
      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也来得太大。那铺天盖地的架势,就仿佛是老天想要用这种方式洗刷净人间的一切污浊。只是,人间的污浊又岂是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洗刷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仍看着前方悠扬卷舞的雪絮,一面轻问:“何事?”
      “小姐,晏璟回来了。”
      我一挑眉,回头看向寒枝:“他人呢?”
      “人现正在府外候着,”寒枝垂着头回道,“他问小姐是要今天动手还是择日再说?”
      我重转过头,望着外面飞扬的雪花,沉吟了片刻,方淡淡道:“就今天吧,这也算是,”顿了顿,接着轻笑出声,“也算是我送的一份小年礼物。”

      傍晚时分,雪下得更大了。
      我缓缓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一瞬间,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吹乱了我的发。深深嗅着吹入的寒风,我也不知自己想要在风中嗅出什么,只是一边嗅着一边看着屋外那个白茫茫的世界。
      良久,我终是关上了窗。返身坐回到铺了青锻坐褥的椅上,将手伸到面前的炭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烤着火。
      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小年这天的祭灶仪式一向都是由族中男子进行的。算算时辰,也应该开始了。
      我正对火翻动着手掌,就听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寒枝掀帘而入。
      “都到齐了?”我收回手,看向寒枝。
      寒枝无声地点点头。
      我不禁勾唇一笑:“那么,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灶王龛设在了灶房的北面,而灶房则靠近府中的后门。可以说,晏璟回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后门一般都是供府里下人进出的,届时只要他略作装扮就可以由寒枝掩护着混进来。而那里,离父亲他们祭灶的地方又是如此之近……
      想到这儿,不禁又是一笑。虽已是祭灶之时,但此刻父亲他们怕是不会在灶房,而应该是在后院的明夷堂吧。
      如是这般寻思着,脚下一边往明夷堂的方向走。就在明夷堂离我越来越近时,只听里面骤然传来一个尖尖的女声:“老爷您明鉴啊,妾身委实不知此事!而且这小子仅凭一块玉佩就想让您认了他,也太过儿戏了些吧。”
      我脚下不由一顿,脸上随即缓缓绽开一抹笑。
      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不仅仅是玉佩,”晏璟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中传出,“您若不信,还可以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屋内传来众人的惊呼。
      我一挑眉,为这超出计划之外的提议而诧异,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廊前细听。
      “来人,”片刻后,父亲低沉的声音响起,“去请大夫,准备滴血认亲。”
      “是。”伴随着一声,父亲身边的小厮阿六从屋内匆匆走了出来。
      见到站在廊上的我,他先是一愣,随即喊了声“二小姐”。
      我点点头,一边挥手示意他离去,一边低敛下眉目往屋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与堂中负手而立的父亲打了个照面。
      我忙垂眸低低喊了声“父亲”,接着讷讷解释道:“我,我刚刚听见这儿似乎传来一些动静。所以就,就过来看看。”
      父亲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道:“进来吧。”
      我跨过门槛走进屋内,怯怯地抬眸打量着周围。只见堂屋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着大哥、二哥、二娘、三娘和四娘,而大娘蓝氏则坐在了上首右侧的太师椅上,正冷冷地看着站在堂屋中间的晏璟。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便是我这样兀然的闯进也未曾改变分毫。我巡视了一圈,又看看站在四娘肖氏身后的晏贞华,遂也有样学样地走到了平日待我还算和善的三娘曹氏身后。
      如此,在这般压抑的氛围中又过去了约一盏茶的时间,阿六便带着一个年逾花甲的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草民见过晏大人。”那大夫上前一步,弯腰施了一礼。
      “孟大夫不必多礼,”父亲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还是快点开始吧。”
      “是,”那个孟大夫说着便转身向阿六吩咐道,“还请拿一个碗过来。”
      碗很快就呈了上来,只见那个孟大夫又从药箱中拿出一把小银刀,放在盛碗的托盘内,一起递到了父亲面前。
      “请晏大人滴一滴血在碗里。”
      父亲看了眼众人,拿起小刀在自己的中指上划了一下,跟着血就滴入到孔雀绿釉的高足碗中。
      接着阿六从孟大夫手中接过托盘,端到了晏璟的面前:“公子请。”
      晏璟默默接过刀,同样在自己的中指上划了一下,让血流入到碗中。
      顿时,场中的气氛又紧张了几分。而我也忍不住握紧了手,看着堂中的那个孟大夫拿过碗,细细看了一会儿,抬头对父亲说:“晏大人的血与这位公子的血相溶。”
      紧紧攥着的手霎时松了开来,而父亲也在同时接过了碗。
      “阿六,带孟大夫下去领赏。”父亲看了眼碗底,便将碗放回到托盘中,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请等一下~”那个孟大夫本已走到了门口,却又似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身折回到晏璟的身边,态度恳切地跟他说:“这位公子,虽然你中的乃是短期内不会发作的慢性毒,但还是早些解了的好。否则日子一长,毒性渗入到五脏六腑,届时再想根治可就困难了。”
      此言一出,屋内的众人均变了脸色,便是此前一直表情淡然的父亲也蹙起了眉,沉声问道:“孟大夫可否看出所中为何毒?”
      那个孟大夫上前替晏璟把了会儿脉,接着放下手,闭眼抚了抚须,方才睁开眼歉然道:“此毒毒性诡异,煞是少见,草民一时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屋里的气氛又诡谲了几分,我迎上晏璟看过来的视线,冲他打了个眼色,耳中只听父亲平静地道:“有劳孟大夫了。阿六,送孟大夫出去。”
      “是。”
      阿六送大夫出去后,屋内又沉寂了片刻,接着父亲看向了晏璟:“你可知是何人给你下的毒?所下又是何毒?”
      晏璟沉默着,眼神却渐渐飘向了坐于上首的蓝氏。
      “你,你看我干什么?”收到晏璟看过来的眼神,蓝氏本就不好的面色又灰败了几分。
      “夫人,您害我也就算了,为何又要派人去害我娘?”隔了半晌,晏璟低声道。
      “你胡说什么?!”闻言,蓝氏拍案而起,手颤抖地指着晏璟,“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害你了?又什么时候害你娘了?即使是栽赃诬陷,也不能这么离谱啊!”
      “栽赃诬陷?”晏璟冷笑一声,“诬陷您,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是您,当日明明答应我会跟……”说到这儿,他看了眼父亲,似是在斟酌如何称呼他。
      沉吟片刻,他带着几分谨慎地重又开了口:“您说您会跟晏大人提起这件事,我就满心地相信了您。只是想不到,转过头来您就派人去对付我跟我娘。若不是之后幸得三小姐的相助,只怕我娘今日就要躺在棺材里了。”
      “你胡说!”
      叫出声来的,除了蓝氏还有晏贞华。只见她已激动地走到了晏璟的面前,咄咄逼人地向他质问道:“我什么时候帮过你?之前我连见都没过你,一个‘帮’字又从何谈起?你这样把我拖下水,究竟有何目的?”
      “贞华!”
      一旁的父亲和四娘肖氏同时喊出了声,只不过一个是带着凛然的威严,而另一个则带了明显的担忧。
      “哎呀,我居然都给忘了!”晏璟立刻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万分歉疚地看向晏贞华,“三小姐,我对不起你。我明明答应你不说出来的,结果一时激动就口不择言地把不该说的全说了出来。这,这会不会害了你?”说着,便带了几分紧张地看向蓝氏。
      蓝氏一怔,随即将冰冷的视线转向了晏贞华,一边阴恻恻地道:“贞华,真不枉我平日那样疼你。你居然串通外人,陷害起我来了。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
      “不是的,大娘,我……”见状,晏贞华张口结舌,只能不断地摆手摇头。
      蓝氏又是一声冷笑,之前还在上下起伏的身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你说,你陷害我究竟有何企图?还是说,你也是被你娘授意的?”
      “太太,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闻言,肖氏也急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知道您素不喜我,但这盆脏水您也不能随意就往我的头上扣啊!”
      “随意往你头上扣?”蓝氏嗤笑一声,“我有这个必要吗?话又说回来,你平日在私下里就做了不少小动作。只不过我权当没看见罢了,想不到这次你会……”
      “够了!”
      父亲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终止了这段看似无休止的争吵。
      “老爷,我……”蓝氏委屈地看向了父亲。
      “老爷,您可要替妾做主啊!”肖氏也一脸委屈地看着父亲。
      “你看看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究竟成何体统?还有你……”父亲说着,平复了下气息,看向晏璟,“这件事,老夫自会彻查清楚。你就暂且留在府上吧,会有人会替你打点好一切的。至于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吧。”说完,即拂袖离去。
      我看着父亲的身影逐渐消失,嘴角不由弯起一个弧度。又转首看看屋中央的晏璟,在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后,便随着众人离开了明夷堂。

      出了明夷堂,不欲与其他人多做纠缠,我便另择了条路往回走。
      此时雪已经停了,廊上挂着的一盏盏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并投射到回廊外的皑皑白雪上,为其增添了几分柔和。
      云破月来花弄影,我正抬首痴望着廊外的那轮清辉,忽听身后有人在喊我。转过身看去,却是父亲身边的另一个小厮阿鑫。
      只见阿鑫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还没等气喘匀,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二小姐,老,老爷让您,立刻去他,的书斋一趟。”
      父亲让我去他的书斋?我皱了皱眉,不禁为父亲的这项吩咐而忐忑,嘴上仍淡淡道:“那这就去吧。”

      到前院的书斋时,父亲正坐在桌案后的檀木太师椅上沉思。烛蕊跳跃着不时发出 “哔剥”的声响,在这一派灯火通明中,我甚至可以看清父亲两边鬓角的白霜。
      “父亲。”我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礼。
      “嗯,你来了,”父亲抬眸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先坐吧。”
      “是。”我依言找了个正对他的位子坐下,静待他的发话。
      而父亲似乎并不急着开口,只见他用研判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那视线犀利若刀锋,似是要直直地看到人的心底。就在我有些承接不住他的审视时,他终于开了口:“朝夕,你准备一下。过几天,便是你的笄礼。”
      闻言,我不禁一怔。这又是何意?以我这个年纪,行过了笄礼也就意味着……出嫁。
      “不知父亲为何要把日子订得如此仓促?”纵内心已掀起万丈波澜,我仍强笑着问父亲。
      “因为为父已经决定,不日便将你送入太子宫中。”
      耳内一片轰鸣,在我完全领会到父亲的意思时,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带着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父亲,在收到父亲诧异的目光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接着我紧紧咬住了下唇,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大声吼叫的欲望,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朝夕自认无任何出众之处,缘何父亲会选中我,而不是比我优秀百倍的三妹去服侍太子殿下?”干巴巴地问着,我尽量不使自己的脸上流露出太多情绪。
      “是嘛,那朝夕又为何会觉得自己没有贞华优秀?”见到我还算冷静的态度,父亲看过来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赞许。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我强笑道,“无论是才艺还是容貌上,三妹她都比我高出了太多。而晏家,一向都选择最优秀的女子进宫。”
      “你说的不错,晏家的确只会选择最优秀的女子进宫,”父亲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我,“只不过,所谓才貌上的优秀是针对秀女选秀时的标准。而这些,对我晏家的女子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心里又是一紧,忙欲继续辩解:“父亲,我……”
      “朝夕,为父平日虽甚少关注你。可你从小到大曾有过三次举动,令为父记忆深刻。”父亲淡淡地打断了我的话,“这第一次,便是你妹妹被云贵妃抱走,你来书斋求为父让你见她一面时。为父还记得,那次为父命人打了你,而你在这之后居然不哭不闹,反而站直身体走了出去。这让为父的印象很深,因为当时你倔强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一个才足三岁的孩子。”
      “父亲。”我不安地又喊了一声。
      父亲安抚性地冲我笑了笑,接着道:“这第二次嘛,就是在看见贞华羞辱了你之后。想不到一贯在众人前表现懦弱的你,居然只是演戏而已。你的隐藏之深心机之重,足以令为父印象深刻。”
      不安的疑云在心头愈加扩大,我忍不住低下了头,直直盯着裙上的绣花,耳中听着父亲用淡漠的口吻继续叙说:“至于第三次,恐怕为父想忘记都难。因为你仅是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就已挑拨得府中女眷关系失和。这番谋划,便是为父也不得不道一声精彩。”
      知道过分的惊诧之后会是什么吗?会是平静。所以我仍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听父亲道:“坚定,隐忍,善谋,仅是这些,便足以成为晏家选中你的理由。”说到这儿,父亲轻叹一声,“朝夕,你天生就应该是生活在宫廷的,那儿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听到这儿,最初的慌乱已经过去,我抬头看着父亲,用十分冷静的语调问:“想必这件事,父亲已经决定了吧。既是如此,又何必再跟朝夕解释得如此详细呢?”
      “因为为父想要说服你,”父亲淡淡道,“以你之能,进宫后要想站稳脚跟自是绰绰有余。只是这还不够,为父希望你可以站在后宫的至高点。而这就要看你本人的意愿了,只要你愿意,为父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做到。所以为父希望你可以心甘情愿地进宫,而不是被逼无奈地进了宫。”
      我自是了解父亲他们的打算。本来若姒堇没有远嫁和亲,而是顺利地嫁予晋王也就是今日之太子的话,那么无论对于太子还是晏家都是皆大欢喜。然而姒堇终究还是嫁给了北岑王,再加上晏家又无适龄嫡女,当今太子最终还是娶了对他夺嫡有所裨益的护国将军之女为妻。在这种情况下,晏家为了巩固己身的利益,自然也要将本族的女子送进宫。而这个进宫的女子,需要做的就是将太子的现任嫡妻取而代之。这也就是父亲为何会说才貌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只不过……
      “父亲,您该不会认为,仅仅对我说上几句‘我适合进宫’之类的话,我就会心甘情愿地进宫了吧,”我冷冷一笑,“既然您对我分析的那么透彻,那就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受人摆布。”
      “为父自是不会那么天真。只不过朝夕你可明白,人活一世就不可能不受任何束缚,所谓的逍遥游毕竟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只要人在局中,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而胜者与败者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前者往往是利用规则,而后者往往是被规则所利用,”说到这儿,父亲捻须而笑,“朝夕,你是聪明人,这番道理相信你不会不明白。而且你若应承了为父,为父自然也不会让你白答应的。”
      我心里一动,一面不动声色地问:“不知父亲所指?”
      “你一定很恨你的大娘吧,还有贞华,”父亲笑看着我,眸光犀利若鹰,“否则你不会串通他人,布下刚才的一局。”
      知道父亲已经知晓了一切,我便没做无意义地否认,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见我默认了此事,父亲也笑得愈加祥和:“而你若答应下来,老夫可以满足你的心愿,将蓝氏赶做下堂妇,再将贞华远嫁,你看可好?”
      “顺便再把崔秀娘扶为正室,对吗?”我轻笑了笑,“父亲若真这么做,不也有一偿少年心愿之意吗?想当年若不是大娘,崔秀娘也不会怀着身孕就离开了您。这么多年来,他们母子一直流落在外。在这一点上,相信父亲您对大娘也是有所怨怼的吧。”
      闻言,父亲沉默了下来,良久方才喟叹道:“朝夕,为父不得不承认,你之前的分析都很准确,不过……”父亲淡淡地瞥了一眼,“你要知道,为父补偿秀娘她们的方式可以是多种多样。而你,无论答不答应,都必然要进宫。”
      这只老狐狸!
      手忍不住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房内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我知道那是父亲在等待我最后的答案。
      许久之后,攥在一起的手终于松了开来,我抬头对父亲无奈地一笑:“看来,我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闻言,父亲终于满意地笑了。而我亦在这之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道:“若无其他事,朝夕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一步步向门口走,走到门槛前,我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父亲问:“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如何看穿的?”
      “有两处,”父亲的语气依旧那么淡然,“一处是,当时晏璟看了你一眼而你亦对他使了个眼色;另一处就是,带他混进府的不是其他人的婢女,而是你的。”
      我沉默了片刻,接着低声道:“我明白了。”
      说完,跨过门槛,缓缓离去。

      注:
      ①:护卫皇帝、皇家、皇城的安全,并拱卫京师的特殊军队。
      ②:禁卫军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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