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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秦刘氏这几日颇为焦躁,就算程家迅速请来高人做法,程家管事也出面安抚乡亲们,说是已将女鬼伏法,可一想到街头巷尾那些长舌妇人仍津津有味当艳闻说嘴,便是一阵心气儿不顺。

      这日傍晚,秦家来了位既是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秦刘氏刚巧用完晚膳,随意指了两个油腻腻的荤菜,打发儿媳柳氏的丫鬟知雯给风寒初愈,尚需卧床歇息的柳氏送饭去,便听见大门外,一阵急切的“笃笃笃”的叩门声。

      这时候来客,却会是谁?

      秦刘氏一边思量着,喊住那道快贴着墙角走的怯弱身影,扬声让她开门看看去。

      知雯怯怯的看着秦刘氏,看了手中提着的食盒一眼,脸上明明白白的浮现一抹迟疑。

      秦刘氏清清淡淡瞥她一眼,知雯身形一颤,不敢再耽搁,低低应了一声“是”,放下手中食盒,连忙快步向大门走去。

      随风传来几声含糊不清的低语,紧接着只听门吱呀一声,几道脚步声久远及近传了过来。

      秦刘氏将脸上懒懒得表情一收,转身去了隔壁待客的堂屋,端出一副合乎她身份的得体微笑,身姿优雅的端坐在上首雕花梨木太师椅中待客前来。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首先映入秦刘氏眼帘,只是金乌似乎不甘心就此西坠,夺目的金色余晖喷薄从来人身后洒落堂屋,倒教来人的面目隐在黑暗间。

      秦刘氏眯着眼仔细看去,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模糊间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她正自思量,只见秦慕城的身影紧跟着从来人的右后方闪了进来。

      只听秦慕城呵呵扬声笑道:“娘,您快看,这是谁来了!”仿佛极是喜悦。

      她心中却不明缘由的一跳。

      来人的样貌已全然暴露在她眼前。

      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的乌眸深邃明澈,挺鼻如峰下的唇瓣紧抿,仿若刀裁一般坚毅轮廓棱角分明。

      正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玉面御史”周仕安!

      周仕安来了?!周仕安竟亲自来了?!

      秦刘氏眼皮一跳,面上却是盈盈笑意毫不变色,立即站起身来,往前迎了两步,神色欢喜的颤声道:”这、这不是周世侄、不,周御史大人吗?”

      周仕安笑了笑,抬手做了个揖,长袍下的右脚随之灵巧往后挪动稍许,不经意间与秦刘氏拉开了令人难以发觉的些微距离:“师父待我如亲子,秦家与方家已结两姓之好,秦夫人只管拿我当静姝兄长看,不必把我当外人。既是姻亲,唤我仕安即可。”

      秦刘氏心弦微微一松,嘴角含笑,道:“既然如此,老身托大便唤你一声仕安。”

      周仕安点了点头,如同雕刻般的英俊脸庞尚有一丝风霜色:“仕安冒昧前来,打搅之处还请秦夫人见谅。”

      秦刘氏连声道:“不打搅、不打搅,仕安乃是贵客,何来打搅之事?”说话间顿一顿,试探道:“我等居于乡间,只仿佛听说你官复原职,想来正是忙于公务之时,怎地忽然拨冗来此?”

      周仕安眼睫低敛,神色肃穆中终究难免透出些许哀痛,声音微黯:“家师仙逝三年之久,却一直未能入土为安。仕安此次乃是扶棺南下,让家师能魂归故里......此次途经临安县,便想着之前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妹一声,这才贸贸然登了门。”

      来不及寻究周仕安到底是否知道些别的什么,秦刘氏与秦慕城母子脸色先行尴尬起来。

      当年当氏满门抄斩,方钦衡腰斩于菜市,先皇有旨不得敛其尸骨,只将其尸身用薄席一卷往城外葬尸岗一抛,任野狗啃食——当年诏令如此,秦慕城身为方钦衡女婿,虽有半子之谊亦不能违抗圣命。可新皇登基,已是江玉台案翻案,还了方钦衡清白,当年的诏令也就自然做不得数。

      哪怕方静姝已然没了,可这名分却是不变.......方钦衡独此一女,秦慕城于情论理都该上京一趟,迎回岳父遗骨,将他老人家好生安葬才是。

      可秦慕城......全然忘了还有此事。

      即便精明周到如秦刘氏也不由心中懊悔,她真是疏忽了,在这上头竟落了马脚——

      但听周仕安口气也不见怪罪,或许周仕安也没曾多想。

      秦刘氏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道。

      秦慕城俊脸微红,神色极是羞惭,他躬身做了个长长的揖:“这本该是我份内之事,却劳烦周大哥替我尽这份孝心,秦某实在有愧。”

      周仕安侧身一闪,并不受秦慕城这份礼。他神色淡淡,垂下的眼睫及时的掩去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之色:“秦秀才客气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在时我不能侍奉左右,他老人家驾鹤仙游,他的身后事我自当虔心操办。”

      秦慕城一噎,却不敢将心中不悦带到面上半分。

      秦秀才、秦秀才地唤,不过是提醒他,他周仕安已是御史之尊,他秦慕城还不过一介秀才而已......

      他仿佛又看见当年方府之中,周仕安永远是最令人瞩目的存在,走到何处都如众星拱月一般,所有夫子都对他为他的才思击节赞赏,所有学子都对他充满倾羡。而更可恨的是他明明有着令人羡妒的一切,却仿佛毫不在意。

      而他秦慕城只是一个天资尚可,因父亲渊源而让方钦衡给他开了后门,得以进入方家学堂之中求学的不起眼的贫家子弟.......

      秦刘氏此时根本没有余暇去注意儿子所思所想,她所在意的是,周仕安明明自称姻亲,称呼上却颇有些生疏,这却是为何?

      当年玉台案发,要怪也只能怪方钦衡行事不够谨慎,酒后狂言悖德,做了那叛国叛君的要命诗,带累了这满门老小性命——虽说秦家为了避祸,的确有过一些小小举动......但究其根本乃是方钦衡持身不谨,怪不到秦家头上!

      话是这么说,可秦刘氏心知若被周仕安知道当年秦家暗中的小小举动,绝不可能体谅秦家难处,反而会怨恨秦家,为秦家招来灭顶之灾。

      看他如今还算客气有礼,大约是真不知道当年之事......

      那要怨怪,大约就在方钦衡身后事与方静姝早逝上头了。

      只是方静姝早入了他秦家门,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只要周仕安不愿看方静姝做个孤魂野鬼,此后不得享香火祭奠,心中在有些不爽快也只得忍了。

      她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是神色一变,哀哀沉痛起来:“当年多烦方大哥看在与亡夫的情面上,收留了我们孤儿寡母。当年姝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便如我的亲生女儿一般。自打她入了秦家门我更是百般疼爱,看得和眼珠子一般,慕城为此开玩笑说我把他这个儿子都抛在脑后了。”她神情似哭似笑,帕子在眼角轻按几下,哽咽难语,“可这孩子啊天生重情,后头方家的事你也知道,这孩子整日整日的落泪,最后竟......”

      话到此处,似是再说不下去了。

      秦刘氏呜呜痛哭起来,秦慕城亦是双眼泛红。

      周仕安猛地一阖眼,额上青筋直跳,垂下的手猛然握紧成拳,心中的怒意几欲喷薄而出。

      终究是忍住了。

      这昭狱三年,磨平了他性格中最后一点棱角,教会了他冷静从容与,隐忍。

      纵然他想要一剑杀了这毒妇和这恩将仇报的畜生,却也不能在此时动手。至少找到办法除去秦慕城与师妹夫妻名分后,将师妹的牌位带出秦家,葬回方家祖坟,安置在师父身边后,再报此血海深仇,免得秦家这腌臜物还带累师妹身后清誉。

      如今之计,最重要还是找到证据。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眼中骇人的噬人怒意深深掩住。

      只是秦家母子被他骤然爆发出来的惊人气势所惊,屋内骤然间便冷了下来,仿佛有北风吹过。秦氏母子只觉周身一冷,颈上寒毛倒竖,并不知道那是周仕安一闪而逝的杀意。

      秦慕城顾不得先前那些小心思,偷眼看着周仕安的脸色,小心道:“当年姝儿过世之后,母亲便发了宏愿,愿为岳父与姝儿茹数三年、重塑大佛金身。如此日日期盼,终于等得如今阉党当伏诛,岳父得还清白,也算是心愿得成。母亲上个月便请了个好日子要为姝儿做场法事,就在几日后。周大哥不如在多歇几日,等到做完法事再回京?”

      秦刘氏的确选了个日子要给方静姝做场法事,只不过是在半月前。

      为的也就是在周世安派来的人前,显一显他们待方静姝的心,也让世人知道,看到他们秦家可是重情重义的人家。

      秦刘氏见状,眼泪仿佛又要下来,欲要一番剖白心迹。

      周仕安无意理秦慕城话中的小心机,更不愿听秦刘氏假仁假义,点一点头,应了下来。

      秦刘氏与秦慕城一喜,便要让知雯收拾厢房,请周仕安和他带来的两个长随歇下。

      周仕安在这秦家略站一站,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怎么可能留在秦家?

      他借言推脱,带着两个长随在镇上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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