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狼心狗肺》瑰日

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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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卖部阿姨告诉我，我很快就会有新妈妈了。可我不要新妈妈，我只要自己的妈妈。——程珩君”
　　“有个女孩子，好可爱，好善良。在我心里，她是妈妈之后第二漂亮的人。——程珩君”

　　父亲在开学的时候和老师说他改了名字。程爱君不知道学校的效率为什么这么快，明明上午说的，他下午就看到学生花名册上有了“程珩君”的名字。

　　虽说他有了新名字，但同学们习惯性叫他“程爱君”。周围的同学及老师常常叫完他程爱君后又突然改正过来。

　　“程爱君，啊不是，程珩君，你交一下作业。”
　　“程爱君，啊不对，是程珩君，回答一下老师刚刚提出的这个问题。”

　　每个人纠正一遍，于他们而言只是一遍，于程爱君而言，全班三十四位同学加四门主课老师就是三十八遍，一天下来，却远远不止。

　　他在新发的各种书本上写自己的新名字，一遍又一遍。
　　新名字他已经会写了，并且写得相当好看。但他私心里就是觉得，爱比珩好听，也好看，虽说都是十画。

　　凛冬已过，春，消无声息地入侵每个角落。
　　这天早上，程珩君换上了薄一点的衣服裤子。当他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长个了。

　　“唉，要是妈妈在就好了，我想她了。”

　　毫无疑问，当他穿这身去上学的时候，那些后排的男生又嘲笑他了。但他们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了，大概是之前那一架的原因。

　　自从那一架后，程珩君也成为了同学们害怕的男同学。

　　他们已经很久没在程珩君的脸上看见过笑容了。之前虽然也不大笑，但至少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没有杀伤力。不像现在，他的眼神里全是冷漠与警戒。

　　他长高了，更显瘦长，老师把他换到了后面。那些男生们见他坐到了他们那一圈地方，也不看他，大家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他早就习惯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自己的事，偶尔有那么点温暖的感情给他，他都可以懵懂的接受，在心里记住很久很久。

　　程珩君站在自己的家门前，他不敢推开这扇门。里面仿佛是有什么洪水猛兽，门板里传来洪水猛兽的怪笑声。

　　小卖部的阿姨今天叫住了他，告诉他他可能很快就有新妈妈了。

　　程珩君闭了闭眼，猛地打开了门。

　　门里正笑得开怀的人齐齐往门口看，那“洪水猛兽”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和后面的男人说话。

　　“这就是你儿子啊，看起来蛮不错的。”女人对着身后的男人笑得风情万种，妩媚极了。

　　程珩君讨厌这个依偎在他父亲身边的女人，恶心。

　　她模仿妈妈的样子，却没有妈妈的善良。在女人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厌恶。

　　于是一瞬间，小小的程珩君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从眼神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散发着抗拒与厌恶。

　　父亲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抗拒，严肃着脸，对他说：“我给你找了个妈妈，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妈妈了。”

　　自从那一晚之后，父子俩就基本没怎么笑过。长得九分像的脸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我不要！”小小的少年再也不是从前那样的习惯隐忍，这一次，他受够了。

　　父亲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倒是那个新来的“妈妈”圆了场。

　　“看看孩子，衣服裤子都短了，你也不知道带他去买几件新的。”嘴里说的是责怪的话，语气却是十足十的撒娇。
　　父亲摸了摸她的手，“以后不是有你吗”

　　程珩君恶心极了，他想，他再也没有家了。
　　他想，他或许可以离家出走。

　　想着，他便反身狠狠关上门，向着外面的天大地大狂奔而去，仿佛这样就能丢掉后面的一切。

　　他跑啊跑，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知道要先远离这片居民区，远离那间屋子，远离那两个虚伪的人。

　　那两个人只不过被门的声音震了震，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那女人甚至还对程珩君的父亲说，“慢慢来嘛，小孩子总是这样的。我无所谓，不要紧的。”

　　她越是这么说，男人的心里越是觉得她委屈了。他觉得真对不起她，让她跟了他——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不禁握紧了她的手，语气狠得仿佛不是一个父亲，“你放心，君君要是不听话，你就和我说，我打他打到他听话为之！”

　　“还是原来那个我/不过流掉几公升泪所以变瘦……这时候谁都别来安慰拥抱……”
　　突然有人给他一个拥抱，一句安慰。

　　“哥哥，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小珥以后会赚钱给哥哥买变形金刚的。”

　　即使拥抱与安慰不是给他。
　　他也感谢她的安慰。

　　“好，哥哥不哭，以后小珥给哥哥买。”陈意东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想到自己为了限量版的变形金刚那么努力考了全校第一名，现在变形金刚又卖完了，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忍不住又泛起鼻酸。

　　他摸摸妹妹的头，“好了，哥哥不哭了，小珥也不要难过哦。”

　　“那哥哥吃冰激凌！”小姑娘把手里的另一个冰淇淋递给陈意东。

　　陈意东笑笑，“小珥是不是忘了，哥哥不喜欢吃甜的。”

　　陈珥楞了一下，想起哥哥确实不爱吃甜的。
　　那手里的冰激凌怎么办，她也吃不下第二个了呀。

　　陈珥突然注意到有个男孩子在看着他们，她看见他红红的眼睛，还有嘴唇上挂着的鼻涕。

　　程珩君看着前面的女孩子看了他几秒，然后走到他面前，递出了一支冰激凌，还拿出了一包餐巾纸。

　　“喏，都给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吃支冰激凌就好啦！”女孩子笑得很甜。此时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映在陈珥可爱的笑容下，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女神的光芒。

　　那时，程珩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有力，就像敲鼓的声音，快得他都要晕过去了。

　　冰激凌化了，落在他的手上。女孩子不知道离开了多久，台阶上不知道来来去去了多少人。春风吹，鼻涕飞，提醒他该用上餐巾纸了。
　　他终于尝了第一口冰激凌，是草莓味的，很甜。甜度，是令人落泪的幸福。
　　他想，至少也不是没人关心他。

　　少年的情绪来得敏感又猛烈。他握着冰激凌，再次埋头大哭。夜幕下的行人各有各的精彩，无人愿意为他的情绪施以一分眼神。

　　那天，程珩君只尝了一口冰激凌，但他一辈子都记住了那个味道，和那个女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