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暗恋我》慕璃

3、冰山融化计划

　　再次在梦中回到高中课堂，沈嘉玥第一反应是转头在教室中寻找韩睿，在最后一排看到埋头记笔记的他后心中稍定，迅速转了回去，然后凭借讲台上语文老师正在讲的文言文判断出距离军训大概有两周的时间差。

　　而现实中距她上一次梦回军训则过去了三天。

　　梦和现实中的时间差不一致，这一点沈嘉玥不意外，但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固定的换算，这就有些麻烦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停留几天，也不确定下一次她会回到什么时候，更无法确认她这个梦回高中的能力何时会消失。不过最麻烦的还是她要如何在高中时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改变，从而扭转韩睿十年后因车祸去世的事实？

　　沈嘉玥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可能因为韩睿命不该绝，她才会被派来改变他的命运，不然解释不了她为什么突然获得了这个能力，总之不管从上天安排还是同学一场的角度，她都无法对改变韩睿命运的机会无动于衷。

　　她目前的粗略计划是先和韩睿搞好关系，等取得他的信任后伺机而动，要是突然跑去提醒他，他十年后会死于车祸，千万要小心，只怕韩睿没救下来，她一觉醒来倒成了精神病院常驻人口。

　　既然打定主意要接近韩睿，而且沈嘉玥的意识停留在高中的时间有限，就容不得她再像前两回那样扭扭捏捏，浪费和他打交道的机会。

　　一下课，沈嘉玥就从桌肚里翻出物理习题册，刚走到韩睿的位置旁，还没说话，他已经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些许疑问，不过很快他又垂眼转起了笔，透出些微妙的抗拒和她说话的冷淡。

　　换了高中时期的沈嘉玥碰到这样对方疑似讨厌自己的情况，八成打起了退堂鼓，但今时不同往日，作为一个进了社会的成年人，她完全能对此视若无睹，脸不红心不跳地装傻。

　　“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帮我讲一下吗？”沈嘉玥眼神澄澈，目光坦荡，做出十足的求知好学的模样，不过请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会被拒绝似的。

　　韩睿手中转动的笔倏地停住，他又抬眼看了她一下，对她来问题目的行为有明显的疑惑，然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探头去看她手中摊开的习题册，语气平淡地问道：“哪道不会？”

　　沈嘉玥的理科一直不太好，尤其是物理，后来选了文科，大学的专业更是和物理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实话现在看手中的习题册，和看天书的效果差不多，问她会做哪道，答案可能简短一些。

　　她于是随便指了一道大题，韩睿扫了一眼，抓过桌上一张草稿纸，拿起笔就边演算边对她讲解起来。而沈嘉玥虽然表面上时不时点头应一声，其实很早就跟丢了，到后来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韩睿一气呵成讲完后说：“这题有些内容老师还没讲，是比较难，不过你按我说的方法……”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到沈嘉玥微微皱眉的迷茫眼神便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刚才的方法是有些复杂，你坐下吧，我再讲一遍。”

　　沈嘉玥刚才一直站在他位子边上听，此时听他这么说，便坐到了和他同桌的张奕木的椅子上。这下两人的高低位置掉了个个，她又听韩睿讲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他认真的侧脸一眼，欲言又止。

　　哪想讲的起劲的韩睿立即停了下来，也转过头看向她。

　　“是不是有哪里没听懂？”他的眉眼间一如既往透出冷淡疏远的味道，如果不是语气还算温和，肯定会被以为是不耐烦了。

　　沈嘉玥着实对他如此好的耐性感到吃惊了，恍然间觉悟，大家可能都对韩睿的个性有误解，他对她这么有耐心，未必是因为此时他有多喜欢她，换了其他同学，他应该也会解答，只不过很多人都被他冷漠孤僻的外壳吓退，根本不敢轻易开口麻烦他。

　　课间十分钟很快过去，沈嘉玥拿来套近乎的那道题却还没讲透，她连忙道：“你有空的时候，我还能来找你讲题吗？”

　　韩睿皱了下眉，还没有所回应，课间和其他男生出去打球的张奕木已经冲了回来，见沈嘉玥坐在他的位子上愣了一下，趁这一瞬间的功夫，韩睿飞快地对沈嘉玥点了下头，然后便移开视线，正襟危坐，一副准备好上课的样子。

　　沈嘉玥得到他的承诺后，如释重负般笑开了，道了声谢后跑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习题册却留在了韩睿桌上。

　　“等……”韩睿抬了下手想叫住她，却因为走进教室的任课老师停住了动作。

　　一旁的张奕木眼睛望着走进来的老师，用手肘怼了韩睿一下，笑得有些贼兮兮地轻声说：“你可以啊，不声不响就勾搭上人家了。”

　　“别瞎说。”韩睿冷淡地回了一句，同时小心地将沈嘉玥的习题册收进桌肚。

　　“哎我看看什么书？”

　　张奕木伸过来的爪子还没碰到书皮就被韩睿逮住丢了回去。

　　“没什么好看的，好好听课。”

　　沈嘉玥缠住韩睿讲题的行为很快引起了班里和她关系最好的黄思璇的注意，两人中午一起吃饭时，黄思璇便打趣她道：“没看出来，原来你对物理那么有钻研精神。”

　　沈嘉玥佯装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一本正经接道：“以前确实没发现，物理其实非常有意思。”

　　“我看是人有意思吧。”黄思璇笑着瞟了一眼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韩睿。

　　沈嘉玥见她一副参破天机的得意模样，没憋住也笑了出来，不过在黄思璇进一步瞎猜前严肃神情道：“说真的，要是物理不拖后腿，我的排名能上升不少呢，找物理好的同学钻研一下题目，共同进步嘛。”

　　黄思璇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她这套说辞：“那你可以问其他人啊，为什么非得问韩睿？”

　　“他难道不是我们班物理最好的吗？”

　　韩睿是物理老师点名答难题的御用人选，大家都答不出来的题点他起来准没错。沈嘉玥所说的是个公认事实，加上她又答得快而坦然，黄思璇不由语塞了几秒，再开口时底气便没有那么足了。

　　“你不觉得他挺不好说话的吗？要是我肯定不敢老是缠着他。”黄思璇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不过呢，也说不准就有人吃他冷若冰霜那套是不是？”

　　“我觉得他挺好说话的啊。”沈嘉玥的笑相较之下纯粹而明媚，丝毫看不出怀春少女应有的害羞或是被人看穿心思的恼怒，当真像是出于单纯的学术目的接近韩睿，“不信的话你去试试，他超有耐心的。”

　　黄思璇一脸的不敢置信，缩着脖子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他连男生都不怎么搭理，我对撞冰山可没兴趣。”

　　沈嘉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不知道韩睿是有意还是无意营造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总之效果拔群，她高中的时候也和黄思璇一个想法，根本没勇气挑战他的冷脸。但既然打定主意要救他，哪怕明知对方是冰山沈嘉玥也要锲而不舍地想办法融化。

　　午饭后一般沈嘉玥和黄思璇会去操场散散步再回教室，但沈嘉玥不想浪费自由活动时间，想赶紧回教室找韩睿，尽量多一些和他相处的机会，便鼓动黄思璇也一起回去学习。

　　“你不是也头疼物理吗？要不要一起听韩睿讲题？”

　　“你到底中了什么邪？”黄思璇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你想追韩睿吧，你又表现得一心向学，但我们才高一，才开学没几周，要不要这么拼啊？”

　　“我们是重点班，不拼一点怎么行？没听过吗？一旦你停止学习，世界将从你耳边呼啸而过，其他人的排名唰唰唰地就把你甩开了。”

　　黄思璇见她突然这么有觉悟，又被危言耸听了一番，危机感陡然上升，真情实感地担忧起自己不能在重点班里维持住排名，尽管还有几分犹豫，在沈嘉玥的引诱下也加入了找韩睿讲题的行列。

　　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多数同学不会选择在午饭后回寝室休息，而是直接回教室，韩睿也不例外。沈嘉玥两人回到教室时，看到他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

　　和韩睿搭话的任务自然是落在沈嘉玥头上，黄思璇有些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已经做好了被无情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的是沈嘉玥走到韩睿身边，简单和他说了两句，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黄思璇后就点了点头，合上原本正在看的书，又拿出纸笔和习题，给她们开起了小灶。

　　第一次听韩睿说这么多话，黄思璇全程都带着怀疑自己在做梦的表情，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去打球的张奕木回来了，几人这次的补习活动才告终结。

　　各自回座位时，黄思璇一把拽住沈嘉玥，回头瞄了一眼看起来仍旧清冷疏离的韩睿，凑近她小声说：“没想到他脾气是还不错，他那种级别的学霸，居然不藏私，还那么有耐心。”

　　沈嘉玥眯眼一笑，韩睿不为人知的一面被其他人发现并认同，她感到十分欣慰：“都说了他其实挺好说话的，没有那么难相处。”

　　只是需要别人主动接近而已。沈嘉玥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下午四点半多结束最后一堂课，之后在六点半的晚自习前又是自由活动时间，这段时间里要洗澡、洗衣服、吃晚饭，并不算宽裕，很多女生都是一打下课铃就飞奔回寝室洗澡。

　　这天沈嘉玥遵循了高中时的这项传统，抓紧时间跑回寝室后，才发现钥匙不在身上，她这才想起来高一的时候她是丢过一次钥匙，没想到又经历一遍，她竟然还是弄丢了钥匙，好在因为经历过一遍，她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

　　记忆中她是在靠近她座位的窗户边沿找到的钥匙，虽然她并不记得为什么会把钥匙落在那里，但哪想到跑回教室之后找遍了所有窗台的边边角角都没看到她的钥匙圈。

　　“奇怪。”沈嘉玥站在窗边发愣，在她印象中，那次丢了钥匙一开始还挺着急，但晚自习前回到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钥匙圈，几乎没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她对这件事的记忆不算太深刻，但怎么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出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沈嘉玥回头一看，原来是拿着拖把回来的韩睿，她便调整了一下茫然的表情，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你今天值日吗？”

　　“嗯。”韩睿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洗好的拖把放回了门后。

　　其他值日生早就草草结束打扫，现在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韩睿在教室门口背光而立，被身后昏黄的日光笼罩，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沈嘉玥却突然从他身上读出了几分局促。

　　韩睿在裤腿上蹭了蹭手上的水，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向沈嘉玥递了过来，钥匙和钥匙圈上的小饰品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在走廊里捡到的。”韩睿见沈嘉玥迟迟没有伸手接，越发显露出手足无措的感觉，似乎想要接着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这是她的钥匙，最后却只是上前一步，将钥匙塞到她手里，便转身开始进行值日的收尾工作。

　　沈嘉玥捏着钥匙，很难形容这种猝不及防发现尘封多年的真相的滋味。她轻轻吸了口气，将钥匙收好，满面灿烂笑容地转过身对韩睿说：“我来帮你。”

　　韩睿没有回应，她也没有等他回应，直接打起了下手。两人没再说话，却十分默契而迅速地结束了打扫。

　　最后韩睿锁门的时候，沈嘉玥还站在他身后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没有回头，一边转动钥匙锁门，一边问道：“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沈嘉玥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仿佛在赶人的话而表现出尴尬，泰然自若地回道：“你不回寝室吗？我们顺路啊，一起走吧。”

　　韩睿一转过身，就看到她言笑晏晏地望着他，他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显得不太自在，飞快地点了点头后就迈开步子，将她甩在了身后。

　　沈嘉玥见他像是被火燎了尾巴似的健步如飞，大概是被她突如其来的高昂热情吓到了，心中好笑，面上却还是坦荡而明媚，在他身后紧跟不舍道：“等等我！”

　　“你捡到我的钥匙，我还没谢谢你呢。”

　　“举手之劳，不用谢。”

　　“你肯帮我和黄思璇讲题，真是太感谢了。”

　　“没关系，那些题我本来也是要做的。”

　　“你值日总留到最后吗？”

　　“也没有总是。”

　　“你其实很关心同学吧？”

　　“……”

　　“为什么不多和大家说说话呢？我们都觉得你很厉害的。”

　　“……”

　　一路上沈嘉玥完全是在没话找话，一开始韩睿还认真回应，后来不太想回答她的时候便会加快速度，也难为她在跟上他脚步的同时还能在不大喘气的情况下说话。

　　终于走到了女生寝室楼下，沈嘉玥停住步子，韩睿的肢体语言明显放松下来，但神色间却没怎么表现出来，仍旧是一脸淡然。他道了声别，没有停顿便继续往男生寝室的方向走。

　　沈嘉玥站在原地没有立即进楼，看着夕阳下韩睿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出神，她垂下眼，只见他的影子被拉成了长长一条，仿佛她一伸手便能抓住。

　　摇摇晃晃的影子忽然停住了，沈嘉玥抬起头，发现原来是韩睿回头了。他像是没想到她会原地不动，和她对视上的一刹那眼神中有些慌乱，但沈嘉玥赶在他逃也似的转回去前眯眼一笑，对他挥了挥手，他的手便也不自觉地抬起来，有些傻气地也向她挥了几下，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稍有些懊恼地将右手放了下去。

　　沈嘉玥见状看起来笑得更开心了，他那一瞬间的后悔顷刻间烟消云散，迅速转过头才没有被她看到他嘴角压不住的一丝笑意。

　　沈嘉玥在醒来的前一秒，嘴角还挂着因漫天晚霞下情窦初开的清冷少年，不自知的羞涩举止而勾起的微笑，睁开眼后这笑容却很快因现实中残酷的事实而冷却凝固。前一秒韩睿还真实而鲜活地出现在她面前，后一秒关于他葬礼的回忆便扑面而来，两者的强烈对比让沈嘉玥的脑壳一揪一揪地疼。

　　她坐起来按了按太阳穴，忽然意识到这次醒来后，有关韩睿葬礼的记忆有些不一样了。

　　黄思璇原本并没有出席葬礼，但大约是被沈嘉玥带着一起找韩睿补习过物理的缘故，在听闻韩睿的死讯后她表现出了比原先更多的遗憾，也推掉其他活动参加了葬礼。

　　但除此之外，沈嘉玥脑海中并没有出现更多和先前不一样的记忆，她和韩睿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梦中她短暂的热情而出现质的变化，在后来的高中生活中两人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她估计是因为一旦她现在的意识抽离，高中时的她还是会按原本的思维方式行事，所以并没有坚持接近冷冰冰的韩睿，而韩睿自然也按照原本的轨迹，压根没有显露出他的感情。

　　沈嘉玥叹了口气，她在梦里都主动成那样了，韩睿居然后来还一点表示也没有，她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不过这次的梦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还是稍微改变了一些和韩睿有关的事，说明她的计划不是完全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