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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玉佩 ...

  •   明明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此时做来却是十分困难,长天右手紧握收在胸前,眼睫轻颤,白玉般的手腕缓缓地置在药枕上,医女将指尖搭在脉搏上,凝神屏息,口中问道:“殿下最近可有不适?比如头昏,低热,晕眩。”
      “没有,”长天想了片刻,又道:“不过这几日有些感到有些疲倦……”话未完,脚步声起,垂下眼帘,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眸中神情有些复杂,只是等待的感觉着实太让人煎熬。
      指尖脱离手腕,她还未开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急迫与焦急,“如何?”
      医女背立殿门,听到冷然的声音被吓到了,细细想来每次遇到皇帝都在这般情况,自觉地往侧移动了几步,腾出了些站脚的地方,声音轻缓,“依照脉象应该没有染上,据殿下方才说的疲倦之态,该是近日未曾休息好,多歇上片刻就好。”
      话说完见谷梁面色寒霜,知事态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就忙弯腰行礼,“陛下,既然殿下无事,臣先回太医院了。”
      医女离开,又只剩下二人。
      虚惊一场,不过也让长天明白秋水引她去那里的原因,她知道那里的百姓染上疫病,所以才引她去,那日她只站在了院子之中,并未与自己一般进入内室。
      若是为了简单百姓,大可以直接告诉她疫病的情形;兜兜转转引她进去,若她染上疫病……若想杀她,当初可以不救,这般多此一举。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帝王,寒光从迷雾中迸射而来,她站起身,深深凝视着谷梁的脸上,一瞬间竟生起从未有过的骇然,失声问道:“您让太医查过了吗?”
      或许秋水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与她接触最密切的人。
      “朕无事,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谷梁柳眉一跳,显然将方才她的失魂落魄到陡然失态放在了眼中。
      “我……”长天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实言相告,秋水于她毕竟有着救命之恩,仅仅她的猜测而已。
      谷梁却未催促她,只是缓步踱过去,坐在桌旁,面色亦如往常,“你可以将玉佩还我了。”
      “什么……玉佩?”长天轻轻抬了眼,又低首从怀中拿出玉佩还予她,不解道:“您此刻要这做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方玉佩,不过色泽较于一般玉佩白皙些许,连着纹路都看不出特殊之处,长天实在不知谷梁为何独钟爱。忍不住问她:“这个对您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谷梁抬首目视着她,道:“这是你父亲送我的,是他亲手打磨的,故而比不得一般的玉佩精致。这方玉佩特殊在于打磨前是在药泉中泡制的。谈不上百毒不侵,但一些简单的毒药还是有着防范作用,”
      “您一早就知道就有问题……”长天有些吃惊。
      “猜测罢了,”谷梁清冽的眸光落在玉佩上,指尖摩挲了几下,续说道:“按理说以你的体力,根本就追不上那二人,可你两次都追上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其二,冬季虽然严寒,可是不该有那么多人都在同时得了风寒,只是朕也未想到是疫病,不然……”
      不然不会让你去触碰!
      长天触及谷梁带着些失望的眼神,眼前添起了阴霾,拧起了眉头,疑道:“那您为何不与我明说。”
      谷梁伸手将人过来,让她坐在身旁,解释道:“那是你的朋友,我说多了你会觉得我过多干涉,反而引起你不喜。再者没有证据的话,说了也无用。玉佩给你也是以防万一,不过这样也安了我的心罢了。”
      她的声音还而柔,感觉在于稚子解释事物一般,长天不由生起颓唐之心,面色有些难看,双手置于膝上交错握着,方才她还有心掩瞒一二,可谷梁却看得比她都透彻。
      谷梁见她无措的双手揉捏在一起,知晓她性情,心中不忍,缓下声音,劝慰道:“其实你不必这般失落,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慢慢来。太过急躁也会误事,你以前不骄不躁的性子就很好,你不必想太多,但也不要感情用事。”
      “母亲,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愿这份恩情之中夹杂着污秽的东西,故而我才未曾想多,可现在又不得不将坏的那方面想,我……是不是很怯弱,明知是那样,却不敢想。”
      原以为谷梁会宽慰,可她却蹙眉说:“确实,就好比之前那样,你处处躲着我,明知是事实,你却不愿意承认,”想了想,唇角蕴起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有着死不悔改的态度,不想想如何改?”
      谷梁看似温和的笑容,却让她心中有些发麻,谷梁坐在她右侧,她抬起右手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碎发,掩盖些让人感觉不太好的眼神,“我去外面看看,回来再与您细说。”
      未走便被阻止,手被人牵住,身后却是淡淡地戏谑声:“外面有人守着,急甚,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回首望去,谷梁唇边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眉心颤了颤,长天被她握着一只手想走也走不了,索性又坐回去,二人离得近了,她牵住了谷梁空着的那一只手,佯装思索了了会,面露难色,低声道:“母亲,您想要什么交代?”
      二人双手交握,殿门开着也没有感觉到寒意,她低着脑袋,谷梁亦是看不清她的脸色,只以为她在想着方才的问题,不说其他,只顺着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与我交代?”
      听了,长天仰首笑了笑,眸中流光溢彩,如那夜山中空中烟火般绚丽灿烂,不经意间往前凑了凑,须臾间积聚了莫大的勇气,撇开了方才忐忑不安的心理。
      蓦地起身在谷梁脸颊处亲了一下,又趁着她恍惚间松开双手,退至几步远处,至少是伸手够不着之处,如玉容颜,唇红齿白,甜甜地笑道:“母亲,这个交代如何?我先走了,等我查请了此事再回来。”
      音落,人已离开了云霄阁。
      方仪在外看着百里长天欢快又带着些急促的脚步声,心中疑惑,趋步进了殿内,才看到皇帝平常如釉的脸颊上染上了晚霞的红晕,忆起方才的疫病,心又‘咯噔’一下,忙问道:“陛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请个太医?”
      眼前换了人,谷梁这才找回了自己丢失的思绪,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内心起了波澜,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又趋于平和,神色平淡,看着方仪随意道:“无事,回含元殿,”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吩咐道:“长天刚刚出宫了,派些人跟着,帝京又不太平了。青鸾应该快回来了。”
      疫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长天出宫的时候,破院已经被隔离封锁了,大夫药物都井井有条的安排下去了,未发生想象的放火烧村与暴乱。忙碌之余,长天不由得对这个世家纨绔地公子另眼相看。
      疫病及时被发现,那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因此也未曾有人被传染。只是烧了很多病人的衣服以及用过的东西,能烧的就烧 ,烧不了的就埋了。
      万幸的是疫病得到控制,并未扩散。不仅长天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明面上不管此事的皇帝陛下心中也落下巨石。这场看似平常却又含着阴谋的疫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但百里长天在那日后却未见到秋水,命人找遍整个帝京也未有踪迹,又遣人去了绿柳山庄,那里早就是人去楼空了。
      愤懑之际,也无可耐何,江湖之大,也不是她这个未涉及之人的可以探寻的,只是她很好奇秋水想要害谷梁的原因,而且她好似很懂谷梁的心,真怪。
      天寒雪白,暮云千里。
      游廊玉柱下靠着一人,眼角下垂,眉眼不振,寒风吹在脸上也无甚感觉,直到一双手搭在肩上才意识到身旁有人,回身看了一眼,颓唐的情绪一扫而光,笑道:“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无事便出来走走,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冻得耳朵都红了。”谷梁比她高了些许,近乎咫尺的间距,看清了她脸上淡淡的焦愁,替她拢了拢衣领,“还在想着那个江湖少女吗?”
      颈间被冷风吹得寒凉,突遇热气倒惹得她有些发颤,忙抬手握住了谷梁温热的手掌,实说道:“嗯,找不到,总感觉不放心,她好像是冲着您来的。”
      长天凝目看着她,面色坦然,听着她毫不在意的笑说:“朕从未将一个半大的丫头放在眼中,你想得太多了,有时间想这个,不如你去安排今年除夕的晚宴,那才是正事。”
      “晚宴年年都是如此,有甚可安排的,有例可寻,让礼部去做就好。”
      午时的风势不减反增了,愈发演烈。谷梁牵着她的手回了殿中,一面走一面道;“你偷懒的本事愈发大了,是不是太清闲了,明日你来含元殿替我批折子。”
      方才在外面无甚感觉,进了殿遇着了暖气,指尖冻得有些僵硬,在手中呵了一口气,不乐意道:“那我去礼部安排除夕晚宴,奏疏还是您自个儿处理吧。”
      谷梁沉默了片刻,方语重心长道:“长天,你准备何时接手这一切事务。”
      “你还年轻,不急的,您在容我玩些时日,可好,您也不想过早束缚在这一切繁重的事务之中。”忆起幼时的光景,唇角勾了勾,二人坐在软塌上。顺势躺在谷梁的膝上,心中却异常的轻松许多,坦然道:“母亲,我以前都是活在如何解决三餐温饱之中,进了帝京后就想着如何与人争,与您相认后,才发现其实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累,有时候一个人或许很累,但身旁有人陪着就会好很多。”
      心境在这些不知不觉的过去的日子中变了许多,变到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怎样,“可我不想接触这些朝政,我想等祁欢回来后,您再决定将皇位交于谁,这样对她也公平,您说呢?”
      “嗯,看似有理,不过……”谷梁故作停顿许久,膝上故作懒散的孩子乌黑的羽毛颤了颤,随着她这一声停顿也下意识顿住了,闪烁的眸光,她冷声道:“这只是你为你偷懒又找到的一个借口罢了,她回不回来都是一样的。”
      长天不料她的想法却是如此,瞳孔一缩,摇摇头道:“如果她回来了,想要呢?您难道不给?况且她为长,我为幼。”
      “你以为是你儿时玩过家家,谁想要就就得给吗?这么多年的书读到哪儿去了?朕发现教你的那些学识你尽数还给朕了,这般浅显的道理也值得你问数次。”
      空荡荡的寝殿兀的沉寂下来。
      长天知道她又一次触动了谷梁的底线,追根究底,她心中的不安太多,总感觉不会这般简单,眼前的雾霾愈发沉重,沉如黑色的苍穹,一颗点缀指明方向的星辰都没有。而谷梁心中好似也明白这是暴风雨的前夕。她坐起身,呼出一口气,说出心内话道:“我不想发生宫闱内相残的事情,到时候您也难做,如果她想,也有着能力,我让她也无不可。”
      谷梁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惯常的从容却又是异常的平静,才道:“果然还是清闲,脑子里想到这些,明日还是来含元殿,不批折子,在朕身边伺候笔墨也可。”
      说得轻松,可眸光落在殿门处,长天还是看出一丝异样,她知晓再说下去也无意义。闭口不言,须臾后,一丝笑容在唇边绽开,她攀上谷梁的手臂,央求道:“母亲,今日无事我们出宫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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