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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惊变 ...

  •   谷梁多日未涉及朝政,听到消息时,脸色一寒,手中端着的汤碗本是一面平静的水镜,瞬间起了微微涟漪,她又轻轻摇动汤勺,问道:“太子如何处理的?”
      方仪只是将外间大事说给谷梁知晓,其他也未曾多说,“太子说是此事由鸿胪寺卿白烨处事不当而起,命人抓了白烨,世子被秦王囚禁府中,凶手不知是谁,可有些人看到世子的那把剑染上了血,结束后也立时逃走了。”
      出乎意料,谷梁并没有勃然大怒,斥责太子不该如此处置,只将汤碗放置一旁,“就算人不是他杀的,可是他挑起事端,罪也不可恕,太子竟这般放过他,边疆正使怎么说?”
      方仪回道:“奴婢不知道,东宫未传来消息。”
      边疆人不如齐人性子委婉,凡事妄图以武力解决,若不是自己的地盘,怕早就打上了秦王府的大门。秦王不参与朝政,整日诗词饮酒,留恋山水风景,而膝下仅此一子,人到中年,思虑再多怕也想保全自己唯一的血脉香火。
      而太子与他同父同母,他虽为嫡长,却向弟弟屈膝下跪,心中本就不痛快,此事一生,怕也是更加憋屈。只是太子自小就被过继到东宫,与之感情不深,在二者之间必定不会偏向旬子伦,兄弟不亲,为自身利益,不合者甚多。
      谷梁不说话,太子若为此事犯难,必来云霄阁求助,可他并未前来,说明他有了对策,一个小小的世子,重不过两国之间的邦交。两国之间生灵涂炭非常人所愿,太子再是糊涂,也该分清其中厉害关系。
      不出几日,太子果然下令,抓捕旬子伦,给与边疆一个满意的答复,可未及宣判,人就死在了狱中。秦王几乎失去了重心,一病不起,倒在了家中,御医回来说是伤心过度,心思焦愁。
      凶手死了,边疆正使见状也安定下来,与太子和和气气地签订了停战条约,在离京前一日,于宫中举行宴会。
      皇帝再是不适,也该出席为边疆使臣践行的晚宴,所有仪典布置都是太子一手操办,为表达大齐对边疆的重视,昭阳殿内焕然一新。规矩、流程、晚宴布置在礼部都是有例可寻,也无其他繁琐之事,太子初次接管也算是得心应手。谷梁一个字都没有吩咐更无置喙。
      夜晚时分,白玉雕栏,青砖阴沉。
      谷梁穿戴整齐后,欲出殿门之际,百里长天盈盈而入,素白衣裳,长发连绵,欣长的影子落在脚下青砖上。谷梁眉心微微拢起,先是一惊,随即淡笑:“今日怎地愿意踏出云霄阁了,今晚朕要去昭阳殿,没时间陪你。”
      长天回身指着昭阳殿的方向,目光凄切,浓郁深沉。
      谷梁不明白她的意思,将人拉进殿内,宫人依礼退下。时辰尚早,谷梁也不急着出殿,可仍旧诧异长天方才的动作,凭着心中臆想,猜测道:“你也要去昭阳殿?”
      本就坐下的长天,忽地站了起来,毫不思索地点头。
      指尖滑过墨发,缠绕着太多的纠葛,谷梁心中微微一动,仍是笑颜,目光肃然几分,“你去做什么?那里太危险,今夜一过,朕定会为你寻来解药。”
      长天听得惊心不已,她静静凝视着身边的谷梁悠之,双眸沉定,谷梁言笑晏晏。此时袁子宸进殿,百官已至,请她移驾昭阳殿。
      两人好似有着不一般的默契,时过境迁,她或许忽视了谷梁作为帝王的才能与果断。侧眸看向谷梁,后者放下手中刚刚捧起的茶盏,双眸如往常精锐,却多了几许明烁犀利,毫不在意道:“想去也可以,不过得换身衣裳,太过素净,不好。”
      皓白月色,银辉落瞒玉阶。昭阳殿内,沁人的香气暗暗浮动,烟霭飘渺,璀璨的宫灯照亮每一处角落,明眼处,青瓷琉璃,奢贵迷人,华美大气,震撼人心。
      殿内百官按照文武官阶分布在帝王御座下首左右两侧,品阶愈低,座位愈远。文臣以秦王为首,今日他神采奕奕,一扫往日阴霾。长天本欲在角落中找寻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她今日出现在这里,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如避着一些人。可袁子宸拉着她坐在了御座下首,在她耳边低低道:“这是陛下新加的座位,你如今无官无阶,坐在我旁边亦可,到时候我也好保护你。”
      酒巡三盏,照旧歌舞乐奏。长天目光焦灼,寻视着边疆那边座位上的几人,又将仔细地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可找了许久也未看到那个给他下毒的那个少年,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袁子宸递来一杯酒水,脸色微醺,道:“你为何老是盯着边疆正使那边瞧?陛下看了你几眼,你都未发觉,心中想什么呢?要不喝杯酒试试,比外面酒馆的酒好喝多了。”
      她转首看向上座的谷梁,二人眸光对视,随即分开。酒宴过半,宫人奉上点心,她看了一眼前方,欲垂眸之际,在她前方走过的宫人眸中不经意间暗现决绝之意,不禁迷惑,小小的宫人目光为何这般狠厉。再抬首时,宫人上前将点心砸向上座的谷梁,袖中匕首流星般刺向帝王。
      沸腾如滚水的殿中瞬间冷静下来,人人都停著推杯,恰似只闻冷冷风声,眼前变幻太坏,人影飞过,行刺的宫人如落地的破败风筝被人踢向殿中,袁子宸鬼魅般地站于谷梁前方,声音清凉:“好大的胆子,御前行刺,谁给你的胆子。”
      宫人从地上迅速爬起来,一脚踢的她胸腔肺腑都被火烧般炙疼,用手抹去嘴角鲜血,“谷梁悠之,逆天而行,大齐迟早有一日会灭在你手中,人神共弃。我今日不过替天行事罢了,我虽败,可仍还会有后继之人。连你的御前女官都觉得你不仁不义,行事残暴,写下讨伐檄文,希望百姓来推翻你的政权,谷梁悠之,你迟早会毁了大齐。”
      女子声音铿锵有音,百官面色凝重,或是低头看着桌前美酒或是抬首看着殿中长立的女子,唯有长天将担忧的目光投向谷梁悠之。
      谷梁端起酒盅,在眼前晃了晃,气势凌然,笑容内的冰寒之气不言而论,仰首饮尽,道:“可朕登基近二十载,平定边疆,安顺朝纲,大齐已然风调雨顺,国盛昌隆,又待何说?”
      女子冷哼一声,并未半分害怕,扫视一周,“那你为保帝位,不惜以自己亲生子祁欢公主为祭,又待何说?在你眼中,自己亲身骨肉不如你的帝位重要,百姓在你眼中更是如蝼蚁般随时候可弃。你继位多年,忠臣良将悉数残杀,袁家满门更是冤屈不已,现在正名又有何用?文臣更是被你贬官在外,抑郁不得。”
      一语落地,寂静的昭阳殿更是炸开了锅,在意的是前者,百官有些是两朝旧臣,当年祁欢公主莫名失踪,他们都是知道的,可是祭祀的孩子原本以为是民间寻来的,可未曾想到二者竟然联系在一起。女子所说言辞简洁,可真相令人太过震撼,人人都被她带动,含着几分惧意与悲愤。
      袁子宸立于谷梁一旁,面色深沉,不见悲戚之色亦不见高昂之态。看向远处女子,嘴角勾起,清亮的双眸被灯光染上明媚的色彩,道:“袁家保的是大齐百姓,不是单纯的帝王之尊。”
      祭祀是谷梁心中永远也抹不去一道伤痕,而如今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情地揭开,她握着酒盅的指尖发白,神色淡淡,目光狠狠地穿透女子周身,扬声道:“祭祀也是无可奈何,就算再来一次朕也是不改初心,只是朕为了天下苍生,除了那个孩子无人有资格指责朕。你不过被人唆使来行刺朕,叛国贼子,更无置喙的资格。”
      满殿再次沸然,目光轻轻飘过秦王的座位,忽而冷了眼光,眸光中有着多少前尘往事的无奈和刻骨铭心地恨意,再次转向女子,“你今日已然败了,多说无异,浪费口舌罢了,束手就擒。”
      “我未败,”女子陡然提高音调。
      殿外突然冲进来一群手持刀剑的禁卫军,铠甲红袍,灯光下面貌森森可怖。刀光剑影下,众人慌忙往殿的内侧跑去,狼狈难堪。突然明白,女子方才言论不过在掩人耳目,真实的目的就是带领禁卫军进殿。
      谷梁眉头紧蹙,气氛凝滞,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失手打翻了桌上酒盅,威仪与力度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太子倒是万分激动,指着数名禁卫军,眉眼生风,站出来呵斥道:“滚出去,陛下未下令,谁让你们随意踏进来的。”
      然而他的话未有一丝作用,禁卫军手握长刀,纹丝未动。
      坐在那里的百里长天明白谷梁口中的‘危险’是何意了。
      秦王一反往常温和之色,目光犀利,从座位上站起来,阴森的笑容挂在唇角边,步步逼近御座,“是本王让他们进来的。”
      “你……”太子旬焦有些不可置信,昭阳殿周围禁卫军布置皆是他亲自吩咐,他未料到秦王可以这么简单地让人冲进来,如入无人之地。
      同是旬氏人,二人血脉相同,命运却是不同,嫡长反而屈居人后。秦王修长的身形立在殿中,负手而立,清冷霸气的眼眸扫视着一切,嘈杂的昭阳殿还是渐渐安静下来,鄙夷地看着面色发青的谷梁悠之,“大齐本是我旬家的,你罔顾先帝遗命,以女子之身登基,世间难寻,行不仁之政,如今,该由旬家人接手帝位了。”
      谷梁唇际却扯出一丝冷笑,“太子也姓旬,帝位迟早是他的,你貌似等不及了,还是意欲自己为帝。”
      秦王指着太子,笑容更加狰狞,“太子?他行事如三岁稚子,荒诞无聊,江山交于他,也是亡国的下场,我只不过让大齐换一位明主罢了。”
      “你妄想,说到底不过是给你弑君篡位争一个好名声罢了,百官在此看的清清楚楚,边疆使臣在此,难道你就不怕边境再生战乱吗?”太子眼神犀利如鹰,恨意在心中滋生。
      好似应证此话似得,边疆正使后一个不起眼的兵士从角落里走出来,摘掉头上头盔,露出貌如女子般的阴邪面孔,雅人深致,玉质金相,人人惊呼世间怎会有男子长得如此妖媚。少年走近秦王,嘴角含笑,“我边疆与秦王已经定下盟约,百年内二者互不侵犯。”
      旬焦压抑内心的的惊惧,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扫了一眼旬焦,邪魅一笑,不欲回答。
      旬焦被人如此轻视,耳垂都在发红,却又无计可施。殿中静的可闻咚咚的心跳声,谷梁缓缓起身,步下御阶,走至长天身旁,拍了拍她犹在颤栗的肩膀,轻声道:“你认识他?”
      长天不自觉地想谷梁靠去,点点头,耳畔响起帝王威严的声音:“边疆阿那非膝下五子,四子身形高大威猛,昂藏七尺,唯有第五子阿那丹从小面貌相如女子,面如傅粉,美貌更甚女子。”
      她站在那里,搂住长天柔若无骨的身子,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从容睥睨,好似乾坤在握,看着秦王,“你串通边疆,绑去百里长天,写下檄文,意图在民间引发暴动,进而给你的弑君篡位名正言顺。可你二者又发生矛盾,依照秦王谨慎的性子不会放回百里长天,可阿那丹个性狂妄,却放回了百里长天,想让朕杀了她,真的是冠上了不仁之名,可是朕并未杀她。边疆王子,朕让你失望了。”
      “我不失望,看着你们大齐改朝换代也是一件很爽快的事,”阿那丹异常的双眸眨了眨。
      “是吗?那看看你们可有机会了,”谷梁目光看完旷远无垠的苍穹,清寂如水,难生波澜。
      数发箭羽穿过殿门齐齐射入内,禁卫军纷纷中箭倒地,血腥之气弥漫整个昭阳殿,鲜血洒在了明净如洗的地面。秦王与阿那丹互视一眼,不知所错。
      殿外冲进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年,青袍之上染上了鲜血,秦王原本失去血色的脸颊上,又陡然生起希望,失声呼道:“子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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