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奴者》苏木曦

3、第三章 接近

　　走路不到十分钟，隔老远就能听见门口的喧闹声，确实如陈成所言，酒吧门口人满为患，大概多数都是白天奔赴景点的游客，来这里消遣。
　　卡奴与陈成刚踏进屋檐下，身后一场大雨降临，陈成回身一看，“嘿，赶巧了。”

　　大厅里高朋满座，装修的巧到好处，竟也不显不拥挤。几个服务生在点单，客人大多是外地人，满口的标准普通话。陈成带卡奴穿过大厅，上到二楼，是一道敞开式的圆形，二楼过道上摆着卡座，可以看得见下面发生的一切。
　　二楼一厢卡座里，坐着三男人一女，从他们一进门越谦就看见卡奴，从一群炽热的目光中经过，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东子见陈成把卡奴带过来了，眼睛都直了，“你怎么把卡奴带来了，她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啊。”
　　陈成一屁股坐在东子旁边，“要活动活动筋骨才能好得快，亏你还是个医生。”
　　东子不跟陈成置气，招呼她坐，扎眼一看，只有越谦旁边有位子，她只好走过去坐在越谦旁边，话却是对东子说的，“没关系，好得差不多了。”
　　坐下来才发现，最里边坐在周末旁边有一位女孩子，娇娇小小的，五官清丽。
　　周末见卡奴看过去，对她笑笑，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李丽娟，这是卡奴，在客栈里住。”
　　卡奴点头。
　　“你好。”李丽娟天天跟周末在一起，多少也听说了点卡奴的事情，听说是自己开车翻车了，死活不去医院，没办法只能让东子看看，原本以为是大城市里被娇惯的小姐，现打眼一看气质长相没得说，不像那种娇惯的女人。“我去拿点喝的。”陈成起身问卡奴，“你要什么？青稞酒喝不，来这里就要尝尝青稞酒。”
　　卡奴还没说话，越谦眼皮子一撩，“你她身上有伤喝什么酒。”
　　陈成一拍脑袋，暗骂一声，“忘了。行，等你伤好了再说。”
　　越谦说完了也没看她，卡奴本来想说喝点也没关系，以前多少次受伤都是兑着酒精抗过去的，可是见越谦一副没得商量，也就没多说。
　　两个人挨在一起坐，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彼此的身体，酒吧很热，越谦穿了一件休闲短袖，身下一条浅色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特帅气。
　　东子坐在斜对面跟右侧的周末在说话，喧闹的气氛再加上音乐的声音隔离了他们聊天的内容，反而这边比较冷清，越谦一杯一杯喝着，没有想跟卡奴聊天的打算，卡奴也不是个主动应茬的人，楼下比较热闹，人群一堆一堆的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女人笑的花枝招展，男人展示英雄气概。

　　卡奴兴致缺缺回收目光，刚好对上越谦的眼眸，杵了片刻，越谦以为自己挡住了卡奴的视线，放下酒杯，“你坐里面来。”
　　“不用了。”卡奴摇摇头，又说，“没什么好看的。”
　　越谦觉得她有点好笑，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旁边，“那你想看什么。”他指指楼下的人堆，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来找刺激的，碰上看对的人就在一起玩几天，不用负责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卡奴瞟了眼楼下醉欲熏熏的女人，亦无所谓的往沙发上靠了靠，“那你这个酒吧的老板还在这借酒消愁，真是浪费资源。”
　　越谦没想到卡奴会揶揄他，不由失笑，“楼下那些我没有什么兴趣，倒是你，让我兴趣很大。”
　　卡奴姿势没换，侧过脑袋耷拉右脸贴在沙发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盯住他的双眼，嘲讽般，“好奇心不要太重，我怕你无福消受。”
　　嗬，还较上真了，越谦侧过身子看她，肤色虽然还是苍白，比前几天倒是精神多了，眼帘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直直的在脸俭上打上一层投影，乌黑的长发跌落下来，左脸几乎看不清，他伸手帮卡奴把黑发挽到耳后，不慢不紧的呼出气息，语焉不详，“没关系，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有些危险，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卡奴看着越谦，淡漠如水的眼眸微闪。
　　“是吗？”越谦拿起一杯酒泯了一口，挑了挑眉头。
　　“不是吗？”卡奴露出一个嘲笑的笑容， “如果不怕，为何那么在意我会死在你们客栈。”
　　越谦看着卡奴嘲讽的笑容，想起他们第一次对话。其实确实是的，他们在异国，图得就是一个安稳，何必招惹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与一些与他们无关的麻烦事。
　　现在嘛…
　　“是的，当时确实不想招惹麻烦。”越谦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卡奴，“那是因为当时对你没有兴趣。”
　　“那你的意思是…”卡奴停顿了一下，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沙发上，手指头点了点越谦的胳膊，“现在对我有兴趣？”
　　“试试？”越谦看了眼卡奴的手，意味深长。
　　卡奴冷笑一声，眼睛看着一楼酒醉灯迷的男女，同样意味深长，她说，“越谦，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我知道，要是一样，我还真没兴趣。”
　　卡奴看着越谦认真的样子，徒然笑了起来，她的眉宇与眼角都是笑意。这是越谦第一次看见卡奴这么笑，像一个大人看着胡闹的孩子，又像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这种感觉让越谦很不爽。
　　“那就试试吧。”卡奴突然开口同意，越谦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卡奴云淡风轻，“图个消遣。”
　　越谦嘴角带笑，是吗？

　　陈成端着一盘酒水上楼，瞅见方才阴沉不定的越谦突然心情大好，莫名的往卡奴那看了看，卡奴神色无变，还是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给，卡奴，你哥我自己调的果汁，尝尝味道。” 陈成给卡奴递了一杯果汁，还拿了一碟果盘。
　　“谢谢。”卡奴接过去。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东子嘲笑陈成，“别没事就自称人家哥哥，到时候就不是收拾你一顿了，就是我们给你收拾了。是不是卡奴？”
　　“陈成被人收拾了？”卡奴淡淡一笑。
　　大家默契的笑了起来。
　　越谦勾了勾嘴唇，向卡奴解释，“他活该，前几天晚上没事手欠去招惹一女的，人家女的不待见他，这家伙死缠烂打结果受了两巴掌。”
　　陈成不服，嗷嗷直叫，“没打脸，说了没打脸。”
　　卡奴不禁失笑，表示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陈成看着笑声叠叠的卡奴抱怨，“卡奴你太不地道了，平时就我对你最好，这个时候不不但不安慰我还笑话我。”
　　卡奴兴致勃勃的问陈成，“那她打你哪了？”
　　陈成怒视卡奴，气的不想跟她说话，别过脸去，东子见状，赶紧摸了摸陈成的脑袋对她说，“卡奴，我们放过这个可怜的家伙吧，这张小白脸已经好多次遇到这种不买账的女人了。”
　　“滚，你是不是兄弟！”陈成甩开东子的手，怒气冲冲。
　　“该，让你手欠。”越谦数落他，“春云那丫头安安分分的想跟你，你不要，偏要招惹不待见你的。”
　　“没错！”东子跟周末齐齐点头，
　　陈成被他呛得也不吼了，心虚的不说话。春云看是本地人，长相虽不出众也还算标致，藏族女人的脸上都有高原红，长期经受紫外线的摧残皮肤铁定不如汉人似的白嫩，标致春云在这片土地算是个出名的小美女，这两年客栈里忙里忙外都是春云在帮忙，陈成心里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个地方他们迟早要走，春云是个好姑娘，他即没有安定的心，也不想耽误人家。

　　楼下哐当一身，啤酒瓶啐了，大家以为是哪个不长心的不小心给啐了，没放在心上，越谦招过来一个服务员，“把下面收拾干净。”
　　话刚落，下面又传来哐当一声，又啐了一个，越谦脾气上来了，“没完了是吧。”
　　大家视线往下看，喧杂的人群突然噤声，一楼只剩下悦耳的音乐在空气中流转，视线的集中点在两个女孩身上，二楼的不少旅客也纷纷往下探。
　　“哎哟，这不是那个姑奶奶吗？”东子在里侧，看的比较清楚，他推了推陈成，“起来，啐酒瓶的是你相好。”
　　“谁啊，什么人都是我老相好是吧，你们怎么….”陈成探过脑袋，突然失声，“还真是，这女的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这哪是暴力倾向，这是有病。”越谦皱起眉头，眼见楼下女人快啐第三个瓶子，对陈成没好脸色，“麻烦死了，你招惹的你自己去解决。”
　　陈成脸色也不好，吧嗒吧嗒踩着木地板腾腾腾的下了楼，卡奴凑近靠近护栏，偏过脑袋问越谦，“打陈成的那个女人？”
　　越谦嗯了一声，对这种无理取闹的女人没什么好感，收回目光，卡奴眼睛发亮，看见陈成走过去朝格子衣服的女人说了些什么。
　　“是那个穿格子衣服的女孩？”虽然隔的远也能看出身材是不错的，五官柔软，化着妆，披肩的短发发尾向内微卷衬托精致的脸型。
　　“嗯，他的口味一向这样。”越谦点头。
　　陈成还在与女孩沟通，没有了热闹，其他人纷纷归位，该喝喝该聊聊。
　　“其实春云是没有机会的吧？”看了会，卡奴转头问越谦。
　　“怎么说？”
　　“不难理解啊。”陈成对于自己喜欢的会去争取，春云虽说是本地人，要是陈成看的上，离开的时候带上她不就好了，显然陈成没想过这些，只有一点，陈成看不上春云。卡奴摇摇头，“对于陈成来说，春云是一个土姑娘，虽说长的耐看点，但还是比不了有故事的女人。”
　　“或许吧。”越谦看了一眼楼下，没什么兴趣，只是卡奴不像是会过问别人感情的人，越谦诧异的看了眼她。“
　　“或许吧。”越谦心里微诧，卡奴不像是会过问别人感情事情的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卡奴耸耸间，“没什么，我就觉得春云不错。”
　　就凭她踹了春云一脚，那姑娘没有对她记恨，反而经常照顾她，卡奴觉得这女孩心地好。
　　“原来是护短。”越谦笑笑。卡奴看起来挺冷的，心里谁对她好她全记着，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走吧，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我送你回客栈。”
　　“嗯，走吧。”卡奴确实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兴趣。
　　“东子，你看着点，我先送卡奴回客栈。”越谦走前跟东子打声招呼，“看着点那小子，别又让人打了。”
　　东子往下一瞧，乐了，“走吧，出不了事，说不定今晚就拿下了，卡奴明天再来玩哈，管吃管喝。”
　　“好。”卡奴点点头笑了，跟着越谦下了楼。

　　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客栈跟酒吧有一条卵石小路，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小灯，小道上还有情侣互相依偎着散步。
　　泥土跟清晰的空气扑鼻而来，卡奴心情不错，狂吸了两口空气，问越谦，“这里一年四季旅客都这么多吗？”
　　“冬天相对于会少一点，现在是旅游旺季，人流肯定大，你没有去景区，那里才是人挤人。”
　　卡奴点点头，这几天听春云说客栈房间满房，之后一个月的房间也被人从网上陆陆续续定没了，“那我还挺赶巧的，正碰上旅游旺季，又赶上客栈有房间。”
　　“你不是特意开车来这里旅游的吗？车子还能修好吗？”越谦明知故问提问。
　　卡奴装作没有听见。
　　越谦看了眼沉默的卡奴，偏头问，“卡奴，你是什么人？”
　　这是越谦第一次问卡奴，卡奴抬头看越谦，“越谦，你何必问。”
　　越谦淡淡一笑，“相处几天下来，我知道你不会回答，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卡奴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说实话，这些秘密越谦不是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卡奴，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引起他的注意。他明知道卡奴是不会说的。他也知道，就算那天东子有麻药，卡奴也不会用的，因为她要时刻保持清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问问。
　　卡奴笑了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越谦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卡奴继续往前走，越谦跟在后面，一片落叶落在卡奴头上，越谦一把手拉住了卡奴。
　　“怎么了？”卡奴疑惑的看着他。
　　越谦将卡奴头上的落叶摘下，放在卡奴的手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实在看不懂这个女人，她的双眼像一壶清泉水，可双手虎口成茧，越谦摸了摸，这是一只长年累月拿枪的手。
　　卡奴抽回手，将落叶握在手心，将其捏碎。她的眉目清冷，只是很抗拒越谦的试探。
　　越谦自嘲一笑，“你刚说那就试一试，还能当真吗？”
　　卡奴淡淡一笑，她抬起头，看进越谦的眼里，带着天然的清冷，她说，“越谦，不要当真。”
　　越谦也倨傲一笑，“试一试再说吧。”
　　卡奴看着越谦的脸，徒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身穿军装，五官刚硬却又别有一股风情，她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多久，一年？似乎似的。又有多少年没见了呢？卡奴忘了，离开的时候，没有告别，不知他现在又如何了。感情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思，之前的二十几年，她想的都是如何在一次次任务中活下去。
　　而记忆里那个穿军装的人，也是一个意外吧。又或许是在地狱里太久了，他身上的那股正义与坦坦荡荡，太过于吸引她。即使她是那么的讨厌他身上的那身军装。